從我的關(guān)節(jié)里過來

你們都感恩于我

在醉意中 男生竟把字寫在天上

一個個女生

驚呆了

怕意象落下來

摔壞

你們搖晃進教室

桌子被擠得咿咿呀呀

你們一個個

摸著衣兜 包子 手提袋

摸出一部部手機

摸出備忘錄

一根根白胖胖的粉筆

小木凳鄉(xiāng)音濃濃

在你們的身體里 突然間長高

都沖動哇

在流年里

眨著互換的眼睛

一個個站起

擁向講臺

我情急中

用消瘦的教鞭 擋住了你們

其實我真正要做的

是用飛翔的身體 擋住那塊黑板

擋住黑板上的那個黑洞

那個洞 深藏著我的話語

——擦掉了

深藏著多少個黑板擦

我不知道

那個洞 有你們最多的錯

有風吹

從我的關(guān)節(jié)里過來

我快要見到你了

你在皮膚里幽居 從未有一個念頭

鉆出來

看看

聲名鵲起的我

我快要見到你了

親愛的腱鞘

我是多么的心慌

你要在骨科跳出 打上麻藥水

盯著肉線

用一段月光

將你縫合

一個月

你自行愈合了

我將冷落過你的光陰 一點點召喚回來

向你謝罪

我還得前行

是風 是風 擴張著身影

由小到大

簌簌 沙沙 呼呼 隆隆……

是風 是風 讓我在身影的夾縫里

找到擠歪的道路

找到擠落的鞋子

找到擠疼的雨聲

在泥濘的歲月里 打滑不停

我還得前行

一杯杯酒 抬高了我的嘴唇

我的學(xué)生們

都說

最愛我教拼音時的口型

是風 是風

把我和五十名學(xué)生摟在一起

一個懷抱著一瓶酒 已不在人間

還有一個下落不明

少去兩個人了

我練著

再怎么發(fā)聲

也找不回當年的口型

他的嘴唇在顫抖

他的嘴唇在顫抖 仿佛被寒風削去部分

瞬間變薄

以往的講話

一一夾在紅紅的牙縫

時光是個升降機

他落入溝里 傳聞的河水決堤

他閉眼飲下

往事一件件

擠疼他的一道道皺紋

蛛網(wǎng)似的

擠落他的眼鏡

擠落他的視線

擠落他的哀樂喜怒

擠出他的無數(shù)張臉

夢野，中國作協(xié)會員，魯迅文學(xué)院高研班學(xué)員。有作品發(fā)表于《人民日報》《人民文學(xué)》《詩刊》《十月》等。曾獲柳青文學(xué)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