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喜愛，前些天，我購買了國家一級編劇、曲藝評論家孫立生先生的兩本書，一本是由馬季先生題寫書名的《孫立生曲藝作品文集》，另一本是《投向湖面的石子—一個曲藝人的思考與發(fā)現(xiàn)》。我讀過后，心情難以平靜，好像有話要說，幾經(jīng)思考，總結(jié)出情理、樸拙、生動、真誠幾個字，當然這不足以概括他作品的全部韻味，他的作品還具有幽默詼諧、思辨色彩、潛移默化等特點，很難一言蔽之。

情理——水乳交融成一統(tǒng)。劉勰在《文心雕龍》中寫道：“故情者文之經(jīng)，辭者理之緯；經(jīng)正而后緯成，理定而后辭暢：此立文之本源也?！鼻槔斫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方為上乘之作。一向認為，評論難寫，有見地、情理融合的評論，更難寫。而在孫立生先生的曲藝評論中，無不凸顯了情理這一色彩，且張合有度、并不生硬，雜糅其中，高度融合。這在他設置的文章標題中，可見一斑。《“為什么”？》中，他設置了5個部分，看《史記》、看詩話、看“畫論”、看“劇作家”、看“學者”，格式統(tǒng)一，形式完整，帶有音律美感，交代的內(nèi)容見情見理，水乳交融，不可分割。在曲藝藝術(shù)的3個特征中，作者總結(jié)出：好曲藝一定是“獨特的發(fā)現(xiàn)”，好曲藝一定是“奇妙的再現(xiàn)”，好曲藝一定是“技巧的隱現(xiàn)”?？偨Y(jié)到位，合情合理，論述客觀，論點獨到，論據(jù)充分，言簡意賅，令人嘆服，發(fā)人深思。他總結(jié)的從事曲藝的3種素養(yǎng)：“安貧樂道”最重要，“文化自覺”最緊要，“融會貫通”最需要。逐一展開，詳加論述，有情味，有道理，言之有物，讓人愿看、想看、愛看、耐讀。他引用唐愛國的話，“應該是‘三唐’—還有你，你是‘糖尿病’”。用詼諧、幽默、機智、輕松的“逗趣”語言，道出了生活和藝術(shù)的真實，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在《缺少自覺 難有作為—對曲藝現(xiàn)狀的自省與批評》一文中，他列出相互對稱的標題：不缺熱鬧，缺少熱愛；不缺新奇，缺少新作；不缺理智，缺少理想；不缺靈氣，缺少靈魂；不缺傳人，缺少傳承；不缺票子，缺少票房；不缺笑星，缺少笑聲；不缺導師，缺少導向。思考深刻，合情合理，問題提得犀利、尖銳、刻骨。如果沒有對曲藝的熱愛和執(zhí)著，如果沒有多年的潛心研究與深入思考，如果沒有較為豐富的實踐經(jīng)驗，是斷然提不出這些切實而敏感的問題來的。文中還列舉了侯寶林、駱玉笙、馬三立、馬季等在內(nèi)的一大批優(yōu)秀曲藝家的往事，給人啟示與啟發(fā)。

《馬季，究竟誰是誰的弟子？》，寫得頗見作者性情，客觀、公正，立場分明。不僅讓我們了解到“藝術(shù)活動只是藝術(shù)形式發(fā)展的過程和載體”，馬季先生“一生只吃一碗飯（相聲）”的語錄，附在耳邊說：“我都七十的人了，不想與年輕人結(jié)怨，況且相聲的明天真的靠這些徒弟和學生們。再說，人家有些改革不見得就真是我原本認為的糟蹋相聲，不成功改過來就是嘛……”這些事實，這樣的對話與表白，誰能說沒有情分和道理在里面，馬季先生的拳拳之心，日月可鑒！

樸拙——巧中藏拙重“點睛”。巧中藏拙，返璞歸真，樸實見真情，樸拙并非貶義詞。孫立生先生的曲藝作品中，往往透著聰敏、機智、雅致的“樸拙”，惟其如此，才彰顯出他睿智和高雅。他的《聽人說，聽他說，聽我說……—孫鎮(zhèn)業(yè)先生二三事》《“逗”與“斗”的辯證法—山東“曲藝式新聞”中的再發(fā)現(xiàn)》是這樣，《抱誠守真 抑惡揚善—從“說書唱戲勸人方”的曲藝美學傳統(tǒng)談起》……同樣如此。山東快書表演藝術(shù)家李鴻民先生是我遠房大伯，一次，李鴻民先生跟我談話時說：“山東那個孫立生，他為我寫的那個東西不錯?！边@篇評論我也看過，感覺的確不錯。在李鴻民先生去世后，我準備為他出一本紀念文集—《永遠的快書人》，馬上想到他曾說過的孫立生先生。輾轉(zhuǎn)討來電子稿，作為代序收入其中。這篇評論確切說，是寫李鴻民先生熱衷從事曲藝藝術(shù)的事情，但作者沒有平鋪直敘，而是通過每個章節(jié)的幾個巧中藏拙、耐人尋味、頗具深意的故事，引出敘述的事實，進而鋪展開來，起到畫龍點睛的效果。文中寫了3個部分：靠感念，心有定力；靠觀念，行有動力；靠信念，人有耐力。看得出，為構(gòu)思這篇作品，他是下了功夫、花費了大力氣的。孫立生先生的聰明，就在于他的藏拙，“含而不露”“引而不發(fā)”，他似乎在無意中漫不經(jīng)心地敘述著故事，但卻在暗暗積蓄力量，為后面尋求更好的鋪墊，著力尋找那個“點睛”的“爆發(fā)點”，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他是用大智慧的思想在寫作、在表達。他的文章，自有一種樸拙的內(nèi)在力量和吸引力。

《為時代鑄造一把“曲藝大壺”》中，孫立生先生看完演出方知失誤，感到“它是曲藝的喜劇，也是喜劇的曲藝；演員演得很曲藝，觀眾看得亦喜劇”，進而總結(jié)出：這是誰家一把“壺”？這是誰泡的“茶”？這把“壺”里都裝了些啥？得出結(jié)論是：這把“壺”里裝進了熱情，這把“壺”里裝進了冷靜，這把“壺”里裝進了創(chuàng)新，這把“壺”里裝進了詩意。樸拙中足見其思考，樸拙中可見深邃，靠樸拙完成了一篇相當co980nxsi1iPBWP+cMewK+1/PacPbZLnPqvegiTtrHQ=不錯的曲藝評論。

生動—雅俗共賞多才情。曲藝作品需要夸張、風趣、幽默、生動，演出的人物活靈活現(xiàn)，演誰像誰不是誰。曲藝評論也需要生動活潑，真切感人。曲藝評論的寫作，必須牢牢掌握曲藝這個“原型”，客觀把握和精準評論，不可脫離“原型”妄加評判，必須把握受眾心理，尊重“原著”。寫好曲藝評論，需要作者具備多方面知識，應了曲藝那句行話：“曲藝家的肚—雜貨鋪?！敝挥芯邆湄S富的知識積累，才能寫得生動感人。

孫立生先生熱愛曲藝藝術(shù)，是從骨子里熱愛的。他多年潛心研究，躬身實踐，能編、會演、善評，多有精品力作，曾獲多種榮譽。他撰寫的曲藝評論，接地氣，生動活潑，讓人稱道。他往往在不經(jīng)意敘述間，引用或插入一個“插科打諢”的“笑料”，打破沉悶的敘述，緩和讀者的神經(jīng)，進而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在《“逗你玩兒”需要智慧—對相聲現(xiàn)狀的反思》一文中，他寫到：用真情擁抱相聲，用智慧演繹相聲，用文化提升相聲，用機制激勵相聲。最后得出“應該是一個用智慧讓老百姓開心，甘于用淚水、汗水為老百姓釀造快樂的平民藝術(shù)家?！?/p>

孫立生先生認為，曲藝在曲藝家心中有什么樣的價值，曲藝藝術(shù)就會有什么樣的品質(zhì)。一次，他和孫鎮(zhèn)業(yè)、劉延廣，還有一位知名演員去山東一個地市級做曲藝大賽評委。當?shù)仡I(lǐng)導是位追星族，目光始終盯著那位演員。這事情原本為一個經(jīng)歷，一個嚴肅的“笑話”，被孫立生先生寫進文章，顯得十分生動有趣。孫立生先生曾說過：“這篇文章，我整整琢磨了半個月才動筆。這個過程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人耐琢磨，藝術(shù)更經(jīng)得起琢磨。”在每日的琢磨中，他琢磨出了精品。

真誠—喜怒憂思吐心聲。如果說曲藝是開心的“鑰匙”，那么，真誠就是觸動讀者神經(jīng)的“強心劑”。作者唯用真心、真感受、真感情，才能與讀者產(chǎn)生共鳴。曲藝評論同樣如此，唯其“真”，才難能可貴；唯有“誠”，才打動人心。孫立生先生的真誠，源于他骨子里的“善”，源于他對人間煙火的熱誠和“大愛”，絲絲縷縷總關(guān)情。反映到作品中，自然感情熾熱、飽滿，無論交代、敘述還是議論，均帶有濃重的感情色彩。他的愛憎、他的思考，他的擔憂，無不體現(xiàn)在字里行間。

《“好曲藝”有標準》《比天津，濟南相聲缺少了什么？》《芻議：民族曲藝的與時俱進》《傳承發(fā)展“本”為本—由曲藝現(xiàn)狀談曲藝傳統(tǒng)》……所有這些，無不讓他焦心、憂慮，寢食難安，發(fā)出振聾發(fā)聵的吶喊。藝術(shù)家不可能醫(yī)治百病，但他可以根據(jù)自己發(fā)現(xiàn)和獨到思考，盡最大努力為曲藝界“號脈開藥方”。其所作所為，讓人感動，自然體現(xiàn)著他的真誠。

前些天，我看到孫立生先生發(fā)在朋友圈里一條微信：“對‘顧問’一類的虛銜兒，我登臺接受了10個以上，沒有應邀做過與之相關(guān)的任何實事?！蔽腋械剿@樣說，別人看到會不高興，便私下勸說他。他回復我：“我高興就行—我自己快樂就好，到了70了還活在別人評價中更可憐、可悲……”這就是孫立生先生！

總之，孫立生先生是我崇拜和敬仰的曲藝家。他和弟子任健合著的《中國曲藝的“四梁八柱”》，我仍在學習中。以上是我對孫立生先生著作的體會，掛一漏萬，多有錯謬之處，懇請大家批評賜教。

（作者：河北省邯鄲市曲周縣作協(xié)副主席）

（責任編輯/陳琪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