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代中國文學中,“闖?!笨芍^是一個十分獨特的題材。所謂闖海,指的是在海南建省辦經濟特區(qū)的初期,大批的外來移民紛紛涌向海南尋找生存和發(fā)展機會的現象?!瓣J海人”和“闖海精神”,是海南發(fā)展和中國改革開放的縮影,其中包含了特殊的歷史經驗和時代精神。而這些經驗和精神也被再現在當代長篇小說的創(chuàng)作中,出現了諸如杜光輝的《闖海南》、陸勝平《海南往事》、嚴歌苓《蜃樓》等作品。唐彥是闖海題材的代表作家,多年來他對闖海題材念茲在茲,并最終完成了“闖海三部曲”,而《白沙門》正是其中最新的一部。
唐彥的小說故事性很強且敘事流暢,這個特色充分體現在《白沙門》中。小說以一種頗有“元敘事”意味的倒敘展開敘事:島城的企業(yè)家談天因為行賄罪服刑一年后被釋放,他到處尋找各種闖海小說進行閱讀。在海島書吧中,當他放下一部非虛構的闖海小說,正好桌上的手機啼鳴,一位江湖故人、他長期失去聯系的女朋友崔小婉在微信上告訴了談天一個勁爆的消息:原來他有一個24歲的兒子。于是,回憶涌上心頭,往事歷歷再現,故事迅速展開。
小說的主體部分是談天在上世紀90年代的闖海往事,主線索是談天的發(fā)家史。最開始,談天只是一家廣告公司的小老板,并且困于1995年的海南經濟落潮后的三角債中。隨后他機緣巧合認識了楊監(jiān)理,并以此搭上了政府部門里的王一民。而王一民也隨之成為談天的“貴人”。由于王一民的幫忙,談天包攬各種建設工程賺得大錢,開啟了他的致富之路。因此,談天的財富是包含了經濟腐敗的原罪的。與談天致富的這條主線索相關的,則是他信守對崔小婉的承諾,尋找她失去音信的爺爺的故事,而崔小婉的爺爺崔世光是在解放海南島的渡海戰(zhàn)役中消失的英烈。有意思的是,這兩條線索正好構成了對位的結構:如果說王一民代表著特殊歷史階段市場化進程中泥沙俱下的亂象,那么崔世光則代表著革命時代不容磨滅的犧牲精神。兩個人物、兩條線索,明暗正反之間構成了小說巧妙的故事布局。
相對于“闖海三部曲”中的其他兩部(《原罪·天堂島》《島城往事》),《白沙門》明顯增加了情愛糾葛的書寫。唐彥在此作中書寫了一個風姿卓越的女性形象,那就是崔小婉。事實上,她正是小說的靈魂人物,是情節(jié)的樞紐和人物關系的核心。她是談天日夜想念、惺惺相惜的戀人;她是英烈之后,來海南的目的之一正是尋找爺爺;她是被王一民豢養(yǎng)在深圳的金絲雀,卻保持著頭腦的清醒,在得知王一民身份與真相之后果斷離家出走、與其割席斷交。通過崔小婉,小說被有機地構造成一個縱橫交錯的故事織錦。
值得注意的是,談天、崔小婉和王一民的情愛糾葛構成了故事的前景和框架,而背后則是90年代那段市場經濟迅猛發(fā)展的特殊歲月。這或許正是當時的情感結構和時代精神的體現。在海南建省辦經濟特區(qū)之后,十萬人才下海南。彼時的海南之所以吸引外來的人才,正是當時開放自由的氛圍所致。闖海人有闖蕩精神和理想豪情,他們反抗圍繞著自我周邊壓抑的社會環(huán)境來到海南,這構成了闖海文化中最核心的部分。唐彥對于歷史細節(jié)的精細描寫為讀者重現了那個時代的獨特氛圍。
近年來我國中短篇小說創(chuàng)作審美趨勢已從外部現實轉向內在情感開掘,追求情緒結構與意境詩學,但也是對現實的逃避和表達的無奈,陷入自戀式、小眾化創(chuàng)作之困境?!稑坊睢肥峭黄?,它以高度責任感和深情關懷的筆觸,書寫當下人生百態(tài),寄托人文理想;以超越的筆力和藝術張力,創(chuàng)造新的文學典型形象,成為當代社會的啟示和警醒;以多樣化敘事風格,滿足大眾閱讀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