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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中偶遇

2024-09-20 00:00:00姜澤強
民間文學 2024年8期

這天上午,柳十安騎著摩托車去上班,行至一條河邊正準備過河,突然一輛轎車從他身旁飛速駛過,在河邊稍一遲疑后,便加足油門想沖過去。不料行至半途,車熄火了。司機重新發(fā)動車子,使盡渾身解數(shù),轎車仍是不肯挪動半步。原來昨夜一場暴雨,把這座漫水橋沖成了沙石灘,司機不熟悉路況,貿(mào)然行駛,導致河中拋錨。

看到柳十安在河邊,司機便把頭探出窗外,招呼柳十安幫忙推車。這個時候,路上過來一位騎車青年,和柳十安同在縣城上班,路上經(jīng)常碰面,都認識,但不太熟悉,只能算是順路朋友,點頭之交。柳十安想和那青年一起下河幫幫那位司機??汕嗄昴X袋搖成了撥浪鼓,勸柳十安快走,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河水又涼又急,逞那能干啥?

正當柳十安反復琢磨青年的“忠告”時,司機懇求說他有急事,幫幫忙吧兄弟,不會叫你白推的。柳十安悄悄跟騎車青年說,推吧,人家說了,不會白推的。青年還是搖頭,說咱好心好意出力遭罪幫了他,推過河去他一溜煙跑了,你冤不冤?說著,他不再搭理柳十安,甩過一個白眼,獨自走了。

柳十安不由皺起了眉頭,變得猶豫起來。片刻之后,他才顛顛痛腳,一瘸一晃地推著摩托車走到了河對岸。他支起摩托車,折回來到轎車旁,俯身靠近車窗,對司機說:“師傅,我膀大腰圓有力氣,我來幫你推吧!”司機問他:“你走路還一瘸一晃的,行嗎?”

柳十安說:“沒事的,今天早上干活不小心崴傷了腳,疼是疼,還能堅持住?!彼緳C高興地說:“那就多謝你了?!绷步兴緳C加足油門,然后他拱起腰,蹬直兩腿,肩膀死死頂著車尾,雙手牢牢抓住后保險杠,憋足力氣,使勁猛推。

轎車嗚嗚直叫,車輪攪得水花四濺,仍舊扎了根似的,不肯挪窩。柳十安直起腰喘了一會兒,想了想,便在水中跺了跺那只痛腳,轉(zhuǎn)到車輪前,雙手伸進河水中,逐個車輪不停地摸,把擋在車輪前的石頭一塊塊挪開,又順著橋面一直摸到河那邊。摸到最后,呀,竟摸到一只肥肥的烏龜。他剛想扔掉,車里男人忙喊:“哎,別扔別扔,它可是大補啊,我正要用呢?!甭牭竭@話,柳十安心中掠過一絲不快,甚至有些恨恨的,真想把烏龜扔掉,但還是忍住了。柳十安回到車后,叫司機聽口令加油門,待他運足力氣擺好架勢一推一喊“走——”,隨著猛轟油門,轎車一個前沖,駛過河去。

司機和車上男人回頭朝河里一看,不由驚呼道:“???推車人咋不見了?”他倆四處尋找、驚疑不已時,柳十安從漫水橋下邊爬了上來。他倆問柳十安,怎么回事?柳十安抹了抹臉上的水說,剛才車猛地向前一沖,他一閃身子,腳疼站立不穩(wěn),被水沖下橋了。司機和車上男人問他,沒事吧?柳十安說沒事的,放心好了!司機對車上男人說,他沒事了,那咱快走吧。那男人說:“快走,越快越好!”于是,被柳十安推過河的轎車,油門一轟,一溜煙跑得沒了蹤影。

望著疾馳而去的轎車,柳十安頓時想起了那位同路青年的話,忽地感覺渾身冷颼颼的,那只腳也鉆心地疼,渾身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他忍痛跺了跺腳,擰了擰衣服上的水,這才騎上摩托車奔公司而去。半路上,腳痛難忍,他不得不找了一家診所,吃藥后才繼續(xù)趕路。

到了公司門口,一看表,壞事了,遲到四十多分鐘!柳十安緊張起來。公司規(guī)定,遲到超過三十分鐘,按曠工算,扣除半年獎金,取消年終獎評先資格。河中推車、去診所開藥時,早把遲到須請假忘到九霄云外了。事已至此,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柳十安勸自己,無需多說,自己做了件問心無愧又值得回味的事,既不后悔更不心虛。他們跑了是他們的事,有什么大不了的!

還真巧了,遲到偏偏讓董事長在門口抓了個現(xiàn)行。柳十安有些局促不安,剛要張嘴說聲歉意的話,董事長擺了擺手,說道:“不用廢話了,一切解釋都是多余的,跟我到辦公室談談吧!”

一進辦公室,見兩個人坐在椅子上,柳十安一看好面熟,這不正是河中拋錨轎車里坐的那兩個人嗎?正疑惑間,董事長逐一指著他們對柳十安說:“這位是司機師傅,你認識,而這位呢,也許你還有些陌生,他是來咱縣工作不久的馮縣長?!?/p>

柳十安頓時驚愕不已,張大嘴巴不知說什么好。馮縣長微笑著走過來,握住柳十安的手說:“小柳哇,你是個好員工,好公民,你身上是滿滿的正能量啊。知道嗎,你幫我河中推車,讓我沒誤公事,還贏得時間救了你的母親啊!”

柳十安又是一個愣怔,幫縣長推車還救了自己老娘,這是怎么回事?原來,馮縣長上任不久,趕上汛期,暴雨成災,為盡快了解各鄉(xiāng)鎮(zhèn)水庫防洪情況,馮縣長不分晝夜,深入一線,實地檢查。這天早上,馮縣長突然接到縣委通知,讓他立即趕回縣里,討論一項緊急事情。

于是,馮縣長立馬調(diào)轉(zhuǎn)車頭往縣里趕。出村口剛拐上大路,發(fā)現(xiàn)一個白發(fā)老太躺在地上,頭上流血,氣息奄奄。馮縣長毫不猶豫,當即指示司機停車,小心翼翼地把老太抬進車里,叫司機穩(wěn)一點、快一點趕路。好在馮縣長大學時學醫(yī),仔細照顧加簡單護理,一路上沒出現(xiàn)緊急情況。為爭取時間,早到醫(yī)院,他們決定抄小路,不想一夜暴雨把所經(jīng)過的漫水橋沖壞,一時成了攔路虎。急難之時,多虧遇上柳十安河中扒石,涉水推車,才順利過了河。

過河后,他們不敢耽擱,欠柳十安的“推車賬”只能待過后再細算,所以他們既不客套也不多解釋,驅(qū)車一路直奔縣醫(yī)院。到了縣城,馮縣長換乘出租去了縣委,讓司機照顧好老太。老太意識清醒后,不停地叫著“安子”,司機經(jīng)過了解,這個安子正是河中幫忙推車的那個人。

醫(yī)生說,幸好人送來的及時,若耽誤了后果不堪設想。

柳十安不解地問:“你們怎么認定我是老太的兒子,又怎么知道我是這個公司的人?”

司機一指柳十安的工作服說:“你衣服上印著公司的名字,你老娘又知道你在哪兒上班,我們來公司一問不就一清二楚了!”末了,董事長用贊許的目光看著柳十安,語重心長地說:“小柳啊,你雖遲到了,和正常上班一樣對待,我還要號召全公司員工向你學習!從現(xiàn)在起,特批你帶薪護理老娘,直至她老人家康復出院。眼下你也不必著急,馮縣長已安排人在守護照顧,還墊付了醫(yī)療費用。剛才,陪護來電話,說老人家已無大礙,正在喝烏龜湯打吊針呢,你就一百個放心吧!”

柳十安謝過馮縣長、董事長后,很快來到醫(yī)院,一進病房,又一件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了:老娘的床邊,坐著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人,不是別人,竟是極力勸他別幫忙推車的青年!老娘見柳十安來了,就笑了笑,指著那青年說:“安子啊,這是小韓呀,是你妹妹的男朋友,我也是頭一回見。這不,聽說我出事了,你妹妹怕你忙,騰不出時間來照看我,一個電話就把他叫來了?!?/p>

小韓很不自然地干搓著兩手,朝柳十安咧嘴憨笑,想張嘴說什么,又說不出來,不一會兒工夫,他的額頭上已是一層細細的汗珠。此時的小韓心下暗暗后悔,自己還是個男人嗎?多讓人瞧不起!

這個時候,望著母親由危轉(zhuǎn)安的幸福笑臉,柳十安雖然有些疲憊,但心情非常愉快。他由衷地感到:行善天地寬,積德有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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