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城
像上帝屏幕里掉落的俄羅斯方塊
滑下去,隱匿作倒映天空的玻璃城堡
釋放四旋翼的精靈。槳葉劃開空氣海洋
魔方解凍的音節(jié),可能出自
上萬個普通人微弱的奏鳴。冰山不過是
雪花的集句,一個盜火的念頭
夜放千樹萬樹梨花。再生長,再建造
不再虛設(shè)通向天空的扶梯
建筑工地
鍋鏟的摩擦夜夜燃放
作為城市雜亂的廚房
你有固定的圍裙
碧水青山的樓盤廣告
替代了調(diào)味料和啤酒商
或者干脆裸露出來
像一片過敏的皮膚
用客廳的糖果招攬孩子
——甜蜜的櫥窗濾芯
羞赧屬于少數(shù)
作為主人的時刻
忘記掩上潦草的案板
或潦草的主婦
小電車,莫松手
載得你周游。煙塵升不得
塔吊亮著光
構(gòu)成天空的禁停線
廚房仍要咚咚地響
憑什么一口氣
致L
周圍落定的食客
像不斷張合的機關(guān)
關(guān)于艱澀的生活——
咀嚼聲掩蓋了它
言語越發(fā)簡單,像白盒實驗
我們拆解幾岸的鯽魚
把骨頭拼接成新的圖案,短暫地
成為穴居時代無聊的原始人
碰杯是不可少的
隨后是你向我描述
向往的花園、不斷變化的居所
還有你的工作,懸掛
搜索框下陳列的廣告
做賽博世界的柜員
而我依然在努力校正
不對稱的詞語,盡力呈給你
我的宇宙。即使更輕更緊張
更空白,也沒有關(guān)系
小學(xué)機房
在門口戴好鞋套,窸窣的摩擦
約束著步子,要輕。像昆蟲
收回薄翅膀,駐留在鍵盤上
“今天我們學(xué)習(xí)五筆?!逼聊粌?nèi)
彩色的通道滑落方正字,命令
被這些白色的甲殼吞下,牽扯出
有結(jié)構(gòu)的絲線。漢字工廠
我們只是它外部的觀光客
它的內(nèi)部惹人遐想,會有工人么
這里太干凈也太安靜,沒有油污
也沒有鐵器碰撞的鳴叫。也許
它才適合田野。只有電流傳遞的咝咝聲
像蟲子的足與樹葉絨毛間的摩擦
一周只有一節(jié)課,微機課是學(xué)校
限量的糖果,要含著它直到色素沾滿
時間敏感的舌頭。多年以后
我在階梯教室里學(xué)習(xí)它的構(gòu)造
知道漢字的底層是一排排
整齊的英文。第一次操作代碼的時候
它們迅速地翻飛,傳遞我的話語
哦,多么熟悉啊,風(fēng)里的稻田
十字街
筋餅滴溜溜地圓
丸子油鍋里沸,起皺的菜花窸窣
市場析出的晶柱
編織著此地的方言,也骨架般圈定
內(nèi)臟的位置
一切自顧自地圓滿
保持兼容性——同時打開嘴
飛速吞下快遞包裹、吉祥碼,出產(chǎn)
易于壓縮的補丁。特定的時刻
被命名為建設(shè)者。更常見的
是雨林里疾行的螞蟻
運回糖渣的纖夫
向這里招手
與人叫賣的門洞,閑置的望遠鏡
也將做你熱忱的遠房親戚
那些檢索來處的人
進行著艱難的仰泳,也囿于
連綿的敲鑿。生活的腐殖質(zhì)
有時也促銷般沖上街道
“太多阻擋,太多粉碎”
一切自顧自地圓滿,從匣子里
拉出長長的報單
恍然立成攜帶一生的柔順偏旁
注:“太多阻擋,太多粉碎”引自梁秉鈞《中午在鲗魚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