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河故道
我接過父輩的鋤頭
種小麥、花生、棉花、大豆
幾百年前
也是在這里
我的祖先劃船、下網(wǎng)、捕魚、擺渡
當河水從另一條水路流淌后
將帆影、槳聲、漁歌、沉船
魚骨、河蚌、螺殼、傳說封存
從此寂寞如風
我嚓嚓鋤掉雜草
卻將幾叢蘆葦保留
只因,它們歇過當年的殘陽
停留過祖先們的目光
一鋤一鋤
我凝視著腳下的那一團影子
那姿勢
多像在河上一槳一槳劃船
野水邊的陶片
在離遺址不遠的河灘
我輕輕地撫摸著那些殘缺的陶片
它們有的暴露在日光下
有的擱淺在河灘
有的浸泡在水里
這是一群為完整的陶器而殉葬的生命
灰陶,黑陶,紅陶
盆,缽,鬲,鬶,壺,罐,瓶,甕
手制,模制,輪制
粗繩紋,細繩紋
仿佛一群游向歷史長河的魚
它們保留著鮮明的色彩
我相信,有幾瓣陶片
是一位少女留下的
那個落日黃昏,手捧尖底陶瓶汲水的她
一雙秀美的赤腳打滑,留下
不規(guī)則的殘片,濕漉漉的月光
以及一聲嘆息
她默默地隱沒小徑
一雙眸子宛如遙遠的星辰
肌膚閃著陶片般的幽芒
莫名地
總有一些人來憑吊
有人想往彼岸去
有的想到此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