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像生銹的齒輪,在窗外的屋檐處盤旋。
白色床單與秦大力蒼白的臉龐幾無差異。東南醫(yī)院顯然做了最大努力,調(diào)配最強的醫(yī)療資源,付年鋒也沒閑著,通過戰(zhàn)友關(guān)系找到省城權(quán)威骨科專家,專家親自調(diào)閱了X片,但醫(yī)學領(lǐng)域畢竟有太多不可能,奇跡少之甚少。所幸手術(shù)挺順利,這讓所有先遣隊員萬般忐忑中輕輕松下一口氣。
此刻,秦大力躺在床上,看著突然變得空蕩蕩的右腿褲管,心情卻是出奇的平靜。昨夜幾乎一宿未眠,因為今天又是周末了,是和她約定的那個時間。
可是,該如何面對尚在最純真年華的她呢?
晌午的陽光正一寸寸逼過來。病房靜得可怕,準備工作早早地做好了,當然是徐春來的功勞。徐春來心思縝密,活兒做得也漂亮,筆記本的角度、房間的光線、秦大力的位置,都顯得那么恰到好處。只是床頭那臺超薄筆記本的攝像頭里,仿佛有雙烏黑的眼睛正盯著秦大力,頑皮的瞳仁骨碌碌轉(zhuǎn)著,動著不為人知的心思。
陽光越來越亮,如一團烈焰,正一寸一寸攻城略地,以不動聲色的架勢,炙烤著秦大力心頭最柔軟的地方。
數(shù)十年野外測量的時光,宛如一幀幀發(fā)黃的老照片,在大腦里一一翻過。起點在廣西農(nóng)村老家,當年參軍入伍時,連左鄰右舍都為他驕傲,仿佛是自家的孩子一般。軍校畢業(yè),恰是指點江山的年齡,一紙命令將他分配到望南山軍營。一晃十載,從一名新兵蛋子到上尉中隊長,職務(wù)和軍銜雖不高,可一茬一茬新兵、軍校學員喊他首長、師傅時,那感覺絕非大小高低所能比擬。就比如,隊長付年鋒曾經(jīng)像宣布重大決定般的表示——放眼整個營隊,大力同志就是我們的覘標。覘標的分量,在望南山軍營的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十年,于人生只是彈指一揮間,于軍旅卻如一部字典般豐富。儀器與裝備鳥槍換炮,幾經(jīng)更迭,他擔任過的角色,羅列下來居然也是長長一排:實習學員,技術(shù)員,器械員,助工,業(yè)務(wù)組長,工程師,突擊隊長,項目負責人,中隊長。每一次角色轉(zhuǎn)換,職責也隨之而變,周期不定,測區(qū)改變,唯一不變的,是日出與日落、失眠與饑餓、孤獨與惆悵,如影隨形。他一一擔當,獨自領(lǐng)略,有痛苦煎熬,也不乏蛻變,到后來,逐漸走進一個其樂無窮的獨特境界,他知道,那大概可以稱之為家園了。
危機悄無聲息地爆發(fā)了。年復(fù)一年的兩地分居,與妻子的交流屈指可數(shù),女兒對爸爸這個角色也愈加模糊。直到他成了一個遠隔千山萬水的局外人,一個可有可無的遠房親戚。
等到他猛然醒悟之時,妻子與他直接陷入了持久冷戰(zhàn),后來居然鬧起離婚。最嚴重的時候,妻子拒接他的電話,拒絕與他交流。
那是一段暗無天日的時光,不止測區(qū)與駐地,仿佛整個天地都變了色調(diào),視野所及灰色漫天。
眼光是絕望的,嘴角是苦澀的,黑夜注定也是無眠的。如此描述他的處境,毫不為過。
他主動請纓,一次次出測,專挑環(huán)境最差的測區(qū),地貌復(fù)雜的地段,標尺、三腳架、繪圖板,構(gòu)成一個獨特的世界。他沉醉其間,片刻不歇,成了先遣隊獨一無二的另類,一道外人無法理解的風景。
一時間,全營上下無人不知,秦大力中隊長出問題啦!
一直以戰(zhàn)斗者姿態(tài)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他壓根兒沒料想到自己會身陷泥沼,挫敗感如惡魔一般緊緊侵襲著他,宛如抽絲剝繭,讓他完全失去往日的神采。但他是清醒的,他知道,最終擊垮自己的一定不是日復(fù)一日的奔波與勞頓,一定另有其物。
癥結(jié)在哪里呢?似乎可以感知,卻無以名狀。在測區(qū)生龍活虎、足智多謀的他,如困獸般束手無策。
記憶中,妻子多好,總是一副溫婉口吻,對女兒是這樣,對自己是這樣,對年邁的父母也是這樣。小丫頭自打出生,父親的角色就僅僅是個符號,連床頭的一件玩具都不如,玩具還能看得見摸得著,還能具體成一個模樣。
妻子的肩頭一直扛著父親的擔子。也只有春節(jié)探親,自己才會以這家男主人的身份出現(xiàn),陪小丫頭做幾次游戲,給她講幾個故事,學校所有的家長會都省去了。他其實很想去開這種會,完全不同于軍營里的會議,女兒的同學,女兒同學的父母,女兒的老師……一群大大小小的人,不熟悉的不用多久就都熟悉了,嘰嘰喳喳,又熱鬧又愜意。
那種感覺既真切又溫馨,令他無限神往,他有時在內(nèi)心暢想著那些溫暖畫面,老半天走不出來??上恳淮涡菡郊?,總與學校的寒假驚人地重疊,像魔咒一般愣是避不開。
在小丫頭眼里,媽媽也是爸爸,是天和地。至于爸爸,可以是一個可有可無的角色了。
秦大力曾下定決心放過自己,十年了,已經(jīng)對得起了,已經(jīng)問心無愧。鐵了心,毅然決然地打申請。每一年,當?shù)弥欠萆衩氐拿麊卫镒罱K沒有自己時,他懸著的心又回落了,內(nèi)心深處竟隱隱冒出一絲小慶幸,小豪邁。他小心掩飾著那份慶幸,第三年便磊落了,之后理直氣壯地不再寫申請。自己壓根兒不適合進入那份神秘的名單,不是自己這么認為,是組織上沒考慮。
后來到底是自己的愧疚心境連同百般努力打動了妻子,還是她個人頓悟出什么,不得而知。去年暑假,破天荒的,妻子帶著女兒開啟了一次特別的探親之旅。
時機又是那么巧合,時值任務(wù)攻堅期,身為突擊隊長的他,白天帶隊在測區(qū)作業(yè),一身汗與泥相伴,晚上轉(zhuǎn)戰(zhàn)駐地臨時搭建的作業(yè)室,整理資料、校核數(shù)據(jù)、準備方案,常常忙至雞打頭鳴。
探親之旅不長也不短,十天里,居然沒怎么陪她們娘兒倆,一家三口湊在一起吃飯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還有一次就地取材,組織了一次家庭文體活動,在駐地旁一處露天水泥臺,與妻女輪流打乒乓球,揮拍之間,小丫頭高興得大呼小叫,妻子也露出久違的一抹笑意。
那段時間,有個奇怪的細節(jié)讓徐春來頗為不解。測量作業(yè)間隙,秦大力總會從隨身挎包里掏出一個《圖式規(guī)范》大小的冊子,埋頭獨自琢磨著。起初,他以為那就是《圖式規(guī)范》,后來認為是私人日記,待看清花花綠綠的封面,才發(fā)現(xiàn)都不是。那些間隙,或是別人午休時分,或是轉(zhuǎn)場中顛簸不堪的車上,哪怕幾分鐘,秦大力總會仔細地掏出那本彩色冊子,拿支鉛筆,像批改作業(yè)一般,認真地批閱著。
有次,徐春來湊過去,終于看清了。看清后,一時怔住了。
噓!秦大力伸出指頭,開心一笑。
中隊長,這……徐春來滿眼詫異與不解,就仿佛見到了一個年代久遠的地圖符號。
秦大力握著那截削得無比專業(yè)的鉛筆,像握著三腳架在勘測大地,神色倦怠而目光如炬。
干嘛不當著孩子的面呢?徐春來的好奇心一旦揭開,就沒完沒了。
你不知道,我也想那樣,秦大力埋頭忙乎??擅刻煳移鸫驳臅r候,小丫頭還在夢中,晚上我睡覺的時候,她早進入夢鄉(xiāng)了,哎……
不能面對面,怎么能算輔導呢?徐春來口氣執(zhí)拗。
不過,這笨辦法挺管用,秦大力舞動手中那截鉛筆,如同士兵在操練一件兵器,嘴角掛著洋洋自得的笑意。
彩色習題本大概已讓秦大力全面體檢過,徐春來發(fā)現(xiàn),翻開的頁面,每道題的題號下都有一個特殊標識,很規(guī)范,“√”和“〇”。鉛筆標注得并不明顯,大小恰如其分,不仔細瞅幾乎看不出來,書寫的力度大概早已衡量過,橡皮輕輕一擦拭即可消失,或者,即使忘了處理也不影響什么。
顯然,標注的時候秦大力也不是隨隨便便的。
這個“〇”代表……徐春來像詢問,又像自語,旋即,突然明白什么,目光立即涌現(xiàn)一絲莫名的欽佩。那代表尊重與鼓勵么?徐春來在內(nèi)心求證著。
忙碌中的秦大力抬頭瞅了徐春來一眼,算是交流。目光中顯現(xiàn)著一絲無盡言表的得意。
中隊長,這是要來個秋后算賬嗎?徐春來不依不饒。
不是,來個集中輔導唄。秦大力的笑意瞬間浮上來,眼神夾帶著一絲難得一見的柔情,準確地說應(yīng)該是慈祥。一個父親的慈祥。徐春來在內(nèi)心這么自我糾正了一下。大概秦大力正沉醉于自己發(fā)明的獨特的輔導方式中。此刻,似乎女兒就坐在對面,雙手托著下巴,歪著小腦袋瓜,眸光晶亮地瞅著這位老師,伴著似懂非懂的眼神和像模像樣的點頭,羊角辮一顫一顫的。他已是情不自禁,傻傻地樂著,眼窩子里盈滿慈愛與溫情。
不過,愁容轉(zhuǎn)眼布滿秦大力的臉龐。說實話,這個集中輔導很成問題,眼下很難找時間。
你怎么跟她約定的?一諾千金啊,否則不就成扯謊了?聽說嫂子只有十天假,這不,都過三天了吧?徐春來洞若觀火。
你看,檢查過半了,我效率還不錯吧?秦大力一張一張捋著彩色習題本有點卷曲的角。
中隊長……徐春來突然哽咽起來,沉默半天,什么也沒說,然后朝秦大力豎起大拇指。
徐春來眼前似乎出現(xiàn)了一幅畫面:中隊長動作嫻熟地把鉛筆削得漂漂亮亮的,瞪大眼咬文嚼字地讀著題意,舉手提筆解答計算一道道習題,在題號下小心翼翼地標注“√”“〇”符號,滿臉欣喜地翻看下一頁彩色習題本,再心滿意足地把習題本裝進背包。
第九天。秦大力感到真沒轍了。自責與無奈,甚至還有一絲絲屈辱感重重地擊中了他。他一天一天在日歷上標注著,眼看著集中輔導的時間一拖再拖。一上攻堅任務(wù),他感覺時間完全不在掌控之中。
后來,送娘兒倆去火車站的路上,他的雙眼似乎無處安放,更不敢碰觸她們的目光。女兒眼巴巴地用一只小手扯著他的軍裝,櫻桃小嘴欲言又止,另一只手里,緊握著一支用十個空彈殼焊接打磨而成的小手槍。他記得,那是得知娘兒倆來駐地探親的消息后,他犧牲了半個月午休時光完成的作品。
隨著火車的鳴笛聲,他的心愈發(fā)惆悵起來。
妻子輕輕地碰了碰女兒,然后看向他,意思不言而喻。
爸爸,今年春節(jié)能早點兒回家嗎?老半天,女兒才憋出這么一句。仿佛在她內(nèi)心沉淀了很久,每個字都變得厚重。
我爭取……一定!撫著女兒小腦袋瓜的手突然間抖得厲害。他本來想補充一句,爸爸探親的時間說不準。一句大實話,退路什么的都有了,后來慶幸沒補。真要補了,自己的退路是有了,可孩子呢?在這次探親之旅唯一的訴求面前,自己還要裝腔作勢地打個折扣,情何以堪??!而那句“我爭取”一出口,何嘗不是在生生掐滅一顆稚嫩的心靈呢?傻瓜都聽得出來。何況女兒不傻,女兒鬼精著哪。此刻,給女兒一許希望,不也是在給自己一次機會嗎?先前她一直抗拒喊自己。
女兒全然無視他內(nèi)心的萬丈波瀾,垂首不語,小手不自在地把玩著彈殼小手槍,兩只整潔光亮的羊角辮,烏黑得讓人心疼。他剛一俯身撫著她的小腦袋,便發(fā)現(xiàn)那晶亮的淚珠兒在她眼窩子里打著轉(zhuǎn)。
班上的同學不相信“香妃”的爸爸是解放軍。妻子在一旁低聲代言著,孩子說想讓他們睜大眼睛瞧一瞧。
女兒穿上民族服裝,像極了電視劇里那位“香妃”,于是班上的同伴毫不吝嗇地送了她這個名字。
秦大力記不得后來是如何狼狽地走出火車站。
母女倆回去沒幾天,秦大力很快收到家鄉(xiāng)來信。準確地說,是女兒寫給他的信。女兒在信中為返程那天自己的無理取鬧道歉,叮囑他注意身體,好好睡覺,注意安全……注意事項寫了長長一串。在宛如蚯蚓的字跡下面,還有一行娟秀的字跡:這是女兒在回家的火車上寫的,童言無忌啊。妻子的留言。
何忌之有??!女兒一個合情合理的要求,竟成了無理取鬧,她還帶著女兒反過來寬慰自己,求得諒解。信箋在使勁地抖動著,他有種無地自容的負罪感。然而他慰藉的是,妻子在與他溝通了。
后來,書信往來或是QQ聊天變成一件輕松的事,變成測量途中一劑袪火安神的良方,撫慰他勞頓的身心。離婚再沒被提起,就如從未被提及,從未發(fā)生過,他領(lǐng)受著一份難得的安寧,安寧不就是幸福的本真面目么?他覺得渾身有使不完的勁,稔熟地操作測量儀器,一組組精準數(shù)據(jù),一個個精準符號,最終匯聚成一幅元素齊全、布局合理的地圖。他想,如果投票選出這世上最精妙絕倫的東西,他一定不會有其他選擇。
之前的暴雨事件只能算是一段插曲。
后來,那暴雨的場景數(shù)次出現(xiàn)在他的夢境中。那塊巨石穿過狂風大雨,越過高山與溝壑,最終在他右腿前停下它高傲的腳步。
為了那堆鐵疙瘩,獻出一條腿,哎!先遣隊里有人嘀咕。
人過留名,雁過留聲嘛!另一個說。
望南山白花花的饅頭和長江水白吃白喝了,就你們這境界!第三個呵斥道。
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這名出得代價不菲啊。第二個爭辯著。
幾個士官在私下議論。徐春來打水回來的路上無意間聽到這些。
徐春來閃爍其詞地轉(zhuǎn)述著。病房里,從頭到尾,只有他一人的聲音在回響。
你也別生氣,換作是我,我也會像你那么干!徐春來幫他捋好被角,說得信誓旦旦。
他眨眨眼睛,算是致謝,也有對這個士兵走向成熟的一份認可。
一側(cè)過臉,突然憶起那個約定,心情又如鉛一般沉重起來。
時間像生銹的齒輪,在窗外的屋檐處盤旋,晌午的陽光正一寸寸逼過來。
就在昨天,徐春來告訴他一個消息,望南山軍營下達了通報,付年鋒被就地免職了。
如此嚴厲的處理意見,如此迅疾的處理速度,令他震驚不已。他想知悉更多內(nèi)容,好在作為通訊員出身的徐春來,憑著良好的記憶,將那份電文記了個大概。
電文大意:鑒于事件的惡劣影響及其后果,作為先遣隊隊長的付年鋒負有不可推卸的領(lǐng)導責任,同時鑒于桂花鎮(zhèn)任務(wù)特殊,隊長之職暫時無人替代,責成付年鋒邊代行隊長之責邊反省思過。
通報還措辭嚴厲地要求先遣隊總結(jié)教訓,以此為鑒,組織演練,提高特殊地域執(zhí)行特殊任務(wù)的能力。
據(jù)徐春來介紹,最終的處理意見知悉范圍很小,而且處理的人數(shù)少之甚少,就只付年鋒一人。
聽完徐春來還算完整的陳述,他當時臉色鐵青。尤其當徐春來告訴他,昨天開始,隊長已把被子搬至山頂,發(fā)誓不收測不下山。他當時便打付年鋒的電話,表示無法接受這樣的處理結(jié)果。一是處理過于嚴厲,二是撤職處分欠妥,軍中不可一日無帥,這極不利于整個測量任務(wù),三是作為中隊長和當事人,他首當其沖,難咎其責。
我必須向首長說明這些情況,秦大力口氣堅定,甚至有一種悲壯感。
付年鋒肯定正在測量點,因為秦大力敏銳地聽見操作儀器時特有的聲響,雖然不大,卻極特別。
秦大力!一道命令像一陣悶雷般傳來,你老老實實給我躺在醫(yī)院,沒有我的允許,不準走出病房半步!至于你那三點說明,通通給我憋進牙縫,就當我沒聽見,如果我再聽見就處分你!
你不能自己承擔所有的責任,先遣隊不是你一個,你也太獨裁……秦大力試圖說服,卻沒想到自己根本控制不好情緒。
秦大力,隊長之職你替代不了……你想替代,就給我快點好起來,給我把隊伍帶好,不要再啰啰嗦嗦了,我正忙著。
那邊一記重錘,了斷他所有的念想。
窗外屋檐處,陽光肆無忌憚地一寸寸逼過來。他開啟電腦,關(guān)掉攝像頭功能,又下意識地瞅了眼那條空蕩蕩的褲腿,仿佛那里也長了一雙無形的眼睛。面對那雙無形之眼,他嘆息了一聲,心情平靜地敲擊著鍵盤,在QQ上留下長長一段話――
因為條件不允許,爸爸這次不能和你視頻聊天,下次一定補上。爸爸想告訴你,爸爸每年才回家一次,是因為部隊需要爸爸,許多任務(wù)需要爸爸,爸爸的戰(zhàn)友都是每年探家一次,所以他們的孩子也只能每年見一次爸爸,還有的爸爸因為值班,回不了家。
我沒有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我是一個不及格的爸爸,這些遺憾恐怕這輩子也難以彌補了,誰叫爸爸是軍人呢。
爸爸還想告訴你,你的老師是一個博學的人,她在課堂說的是對的,測繪兵是什么?測繪兵就是爬山涉水、丈天量地的大地守護者,媽媽說的也是對的,媽媽在你睡前故事里說,測繪兵把大地當床,把星星和螢火蟲當床頭燈,以為那是他的孩子來探望他。
爸爸想告訴你,爸爸愛你,也請你轉(zhuǎn)告媽媽,爸爸愛媽媽。
(文濤,湖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短篇小說見于《解放軍文藝》《小說界》《作品》《西湖》《廣州文藝》《芳草》《黃河》等。)
編輯:王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