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小霞

一到桂花盛開的季節(jié)，整個金鎮(zhèn)就被桂花的香味籠罩著，走到哪里，都會有絲絲縷縷的香氣圍著你。

在金鎮(zhèn)，隨處可見桂花樹，高的、矮的，粗的、細(xì)的……不同的桂花樹都在差不多的時間開花，米粒大小的桂花在綠色的枝葉間綻放，密密麻麻，一簇連著一簇。從遠(yuǎn)處看，會以為是綠葉托舉著一堆堆閃閃發(fā)光的碎金，又會覺得是一群金蝴蝶正停在葉片上休憩。走近了，幽幽的桂花香沁人心脾。行人的臉上浮現(xiàn)出燦爛的笑容，那笑容里盛的，似乎全都是桂花蜜……

“這個季節(jié)的金鎮(zhèn)，誰來了都不想離開?！毙⌒谴┻^一排排桂花樹，走進(jìn)外婆家的院子時，就是這么對外婆說的。

小星跟父母住在省城，很少有機會到金鎮(zhèn)的外婆家來，這一次因為有特殊情況，爸爸媽媽才松了口。送小星上車的時候，爸爸媽媽千叮嚀萬囑咐，要小星注意安全，可小星哪兒有心思聽他們嘮叨，他腦子里全是桂花如金蝶在風(fēng)中舞蹈的畫面……

一下車，小星感覺自己像走進(jìn)了桂花的世界，處處飄桂花，時時有花香。他一路是轉(zhuǎn)著圈跑的，因為有太多桂花在教他跳旋轉(zhuǎn)舞。

最濃最好聞的桂花香，竟然是從外婆家的小院里飄出來的。小星跑進(jìn)外婆家的院子時，看到外婆手上正拿著一罐新鮮的桂花。

“等你吃了你外婆做的桂花糕，就更不想離開了。”給外婆送新鮮桂花來的明爺爺聽到小星的話，笑瞇瞇地說。

聽到“桂花糕”3個字，小星的眼里立即閃出光芒來，像繁星的桂花點綴在潔白的米糕上，想一想，都要咽口水的。

“他最愛吃的，其實是桂花紅燒肉?！蓖馄藕芰私庑⌒?。

聽到“紅燒肉”3個字，小星的口水都要掉下來了。他最愛吃的，的確是外公做的桂花紅燒肉，外脆里嫩，香酥可口。

“那明天小星過生日，早上你給他做桂花糕，中午我給他做桂花紅燒肉，讓他過一個難忘的生日?！泵鳡敔旊x開時說。

“太好了！實在是太好了！”小星高興得跳了起來?？尚⌒寝D(zhuǎn)念一想，自己沒吃過明爺爺做的紅燒肉，不知道明爺爺做得怎么樣。要是外公能做給他吃就更好了。

第二天早晨，許是桂花香熏醉了小星，小星多睡了會兒。起床時，他看到陽光把整個院子涂得金光燦爛，外婆已經(jīng)蒸好了一鍋香噴噴的桂花糕。

“好吃！”小星拿起桂花糕咬了一口，嘖嘖稱贊，夸獎外婆做桂花糕的水平又提高了。

明爺爺說得特別對，整個金鎮(zhèn)，再沒有誰做的桂花糕比外婆做的好吃了。

“這桂花真好，明爺爺送來的桂花簡直可以和原來桂花樹王的花相提并論了。你吃過早餐，給明爺爺送盒剛出鍋的桂花糕去?！蓖馄胖噶酥缸郎系募埡袑π⌒钦f。

“沒問題。”小星滿口答應(yīng)。

只是，到了明爺爺家，小星里里外外尋了個遍，也沒找到明爺爺。明爺爺會去哪兒呢？捧著熱乎乎的紙盒，小星突然想到了住在山林里的外公。這會兒明爺爺不在家，等他回來，這盒桂花糕怕是要涼了，不如先把桂花糕給外公送去嘗嘗。

這么想著，小星就跑出了明爺爺家，直奔桂樹林。

來金鎮(zhèn)前，媽媽跟小星說，外公外婆吵架了。外公要去當(dāng)金鎮(zhèn)桂樹林的義務(wù)護(hù)林員，他之前是個植物學(xué)家，對樹木感情深厚?，F(xiàn)在桂樹林的樹木需要他，他覺得自己義不容辭。但外婆不同意，因為當(dāng)護(hù)林員要經(jīng)常守在山林，外公原本就不大會照顧自己，這把年紀(jì)了，在山林要有個頭疼腦熱的，如果沒人管，后果可能很嚴(yán)重。他倆為這件事吵翻了天，最后，外公執(zhí)意搬去了山林木屋；外婆住在家里，不管外公了。

“這次你去金鎮(zhèn)過生日，爭取讓他倆和好?！毙⌒侨ソ疰?zhèn)那天，媽媽給他安排了一項特殊任務(wù)。

“有了這盒香甜軟糯的桂花糕，特殊任務(wù)就完成了一半?！毙⌒呛苡行判摹?/p>

去往山林的小道顯然被外公清理過，小星一路沒遇到什么障礙，特別順暢地沖進(jìn)了木屋。

“外公！”小星高聲呼喚，屋里竟然沒人回應(yīng)。這時，他看到門口的木板上寫著“桂花樹王”4個字。

這是外公的習(xí)慣，他用這種方式告訴到訪的人，他去樹王那兒了。

木屋雖然簡陋，倒也整潔，小星放好桂花糕，就往樹王的方向走去。

樹王，小星是熟悉的。他很小的時候，外公外婆常常帶著他去那棵大樹下轉(zhuǎn)悠，樹王的樹干要兩三人合抱才能抱住，整棵樹如一頂綠色的巨傘，枝繁葉茂。一到桂花開的時候，鎮(zhèn)子里的人都會約好一起去收樹王的花。大伙兒都說，它的花最香最甜了。

但去年樹王突然不開花了，它旁邊的幾棵桂花樹竟然也沒開花。林業(yè)專家來看完，想了一些“治療方法”，并開始找尋專業(yè)的守林員進(jìn)山守林，小星的外公就是被專家“尋”到的。

走到山林深處，一陣陣山風(fēng)吹來，一縷縷香甜的氣息向小星襲來。小星想，難道是剛剛桂花糕的味道沾染了全身，一直沒有消散嗎？但是不對呀，即便桂花糕的香味沒有消散，也不會越來越濃郁呀……這香氣是從樹王那個方向傳來的，也就是說，樹王已經(jīng)被醫(yī)治好了，它又開花了！外婆要是知道，一定會感謝外公的，這樣的話……他倆當(dāng)然會和好！小星心中一陣狂喜。

昨天晚上，外婆在用糖漬桂花時，就老念叨樹王。外婆說每次做桂花糕時，她都會想到樹王，鎮(zhèn)上別的人家一定也是這樣。外婆剛學(xué)習(xí)做桂花糕時就知道，最好的桂花糕一定得用樹王的花才能做出來。若是沒有最好的桂花，又哪兒來最好的桂花糕呢？外婆對明爺爺送的桂花贊不絕口，但外公若將樹王的花送給外婆，外婆會更加歡喜。

小星遠(yuǎn)遠(yuǎn)看到樹王的樹冠上有簇簇金燦燦的花。那些花在陽光照耀下閃閃發(fā)光，分外奪目。那大樹下面，有人影在晃動。

“外公！”小星歡呼著沖向樹王時，才發(fā)現(xiàn)樹下除了外公，還有一個人——竟然是明爺爺！他倆已經(jīng)摘了好多罐樹王的花了。那罐子，跟昨天明爺爺送到外婆手里的一模一樣。

小星明白了，昨天明爺爺送給外婆的桂花，就是樹王的花。

“就知道你會來送桂花糕！”明爺爺瞧見小星，樂呵呵地說，“是不是你外婆特意讓你送來的？”

“對！”小星愣了一下，急忙點頭。

“我剛和你外公說，你外婆做的第一籠桂花糕，定會給他嘗，沒錯吧？”明爺爺邊說邊向小星眨眼睛。

小星瞬間明白了，他說：“外婆說了，這次的桂花好極了，讓她想起了樹王的花……”

“昨天你外公從這樹上摘了第一罐桂花就讓我給你外婆送去，還非不讓我說是他摘的……”明爺爺笑著說，“你外公外婆呀，跟鬧別扭的兩個小孩子似的……”

明爺爺和小星一唱一和，外公好像沒聽到一樣。他數(shù)著裝滿桂花的罐子，直到給每個罐子貼好標(biāo)簽，才回過頭來，對明爺爺和小星說：“得趁新鮮把這些桂花給全鎮(zhèn)的人送去。”

“小星，那我去給鎮(zhèn)子里的人送桂花，你想要吃的桂花紅燒肉呀，得請你外公做了?！泵鳡敔斦f著，用拖車拖走了裝滿桂花的罐子。

“行。明爺爺，您忙完，就過來哦。”小星開心地說道。

“快走，時間有點兒晚了，怕去鎮(zhèn)上買不到肉了?！蓖夤f著，就拉起小星往鎮(zhèn)子走去。

咦，木屋里怎么有“乒乒乓乓”的聲響？

“外婆！”小星驚喜地叫起來。

那個在木屋里忙碌的身影可不就是外婆嗎？外婆買了肉，買了菜，還買了生日蛋糕……

“那罐子桂花的香味兒那么特別，你真以為我猜不到那些花是哪棵樹上的呀？”外婆瞧了外公一眼說，“本來我想讓你做好了紅燒肉，再讓小星來山林，沒想到，他倒是比我先到了……”

“先嘗桂花糕，再做桂花紅燒肉?！毙⌒前芽鞗隽说墓鸹ǜ馊酵夤掷?。

外公咬了一口，樂呵呵地對外婆說：“你做桂花糕的水平進(jìn)步了，我做桂花紅燒肉的水平也得跟上……”

“那是樹王的花開得更好了……”外婆說，“沒想到，你搗鼓的那些還真有用，救活了樹王，也讓桂花糕有了從前的味道……”

外婆這是認(rèn)錯了？小星偷偷瞧外公，外公沒有接外婆的話，只是樂呵呵地把泡好的桂花撒到焯過水的五花肉上，木屋里里外外的桂花香又濃了起來……

“這個生日蛋糕上我加了10朵桂花，小星今天滿10歲嘛。小星，喜歡不？”外婆看到小星的眼睛瞄到生日蛋糕上的桂花，趕緊說。

“喜歡！”小星快活地說，“這個生日，‘十全十美！”

外公和外婆聽完，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