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久愛
早上跑步在河畔偶遇幾位老人,他們的身影不經(jīng)意間投射在我的心海,并激起了層層漣漪,久久不曾散去。
有位牽著孫子在河畔散步的老人,他伸手折了根垂柳,饒有興趣地編織了一頂別樣的柳帽,輕輕戴在了孫子的頭上,祖孫倆手拉手一路說笑的畫面,好溫馨;有位健步如飛的老人,跟著手機哼唱著豫劇,圍著河兩岸的青石板路走了好幾圈,熱得大汗淋漓,他直接脫去了上衣,身體壯得像年輕的小伙子;有位遛狗的阿姨,一襲長裙,優(yōu)雅逼人,一只長著娃娃臉的棕色泰迪在她身前身后撒著歡,她一臉溫情如夏花燦爛;還有一對勤快愛勞動的老年夫妻,他們于雜草叢生的河畔開墾出一片菜地,種了各種蔬菜,每天清早我都能看見他們忙碌的身影,或拔草或施肥或澆灌或摘菜,他們眉目間的皺紋里都寫滿了陽光的溫暖……這些老人與岸邊的綠柳紅花互相映襯,成了河畔一道亮麗的風景。
而與他們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另外幾位步履蹣跚的老人:有推著小推車在河畔青石板路上練習走路的大媽,有走路“畫圈”的大叔,有扶著河岸圍欄一步步艱難鍛煉的大伯,有被家人攙扶著前行的老大爺……他們大多數(shù)都是因病走得緩慢,腳步沉重,每走一步都像在丈量腳下的土地。與那些身體健康的老人相比,他們好像很不幸。
但他們是真的不幸嗎?我忽而又想起了母親。前些年,每當攙扶著架著拐杖的母親練習走路時,我總會想,如果母親能像其他患病的老人那樣,恢復到能說話,能單獨走路,哪怕她拄著拐杖走得不穩(wěn)當,需要我寸步不離地陪著護著抑或拉一把,那也好啊。只是后來,由于我的疏忽,攙扶母親走路時不慎摔倒,導致她骨折,在精心照顧半年后,她終于又能在我們的攙扶下走路了,只是變得更艱難更吃力更有負重感了。為此,我除了恨自己沒能照顧好母親,更是懷念母親骨折前走路時較為輕松的狀態(tài)。又過了四五年,母親突發(fā)急性腦積水,手術(shù)后臥床三個多月,導致她肌肉嚴重萎縮,再也不能站起來了。而每每把她從床上到輪椅上抱來抱去時,我又在想,如果母親還能被攙扶著走路該多好啊。而最近半年,由于父親年歲已大,身體也不太好,弟弟他們養(yǎng)殖場太忙,我們單位也忙,回老家照顧母親的時間也變少了。沒想到,母親竟生了褥瘡,數(shù)月未痊愈。接母親回城后,每次給她換藥,看到那塊血跡斑斑的傷口,我就淚流不止。又忍不住想,若母親沒生褥瘡該多好啊……
前幾天,我在醫(yī)院門口遇到了昔日好友——當年給母親做開顱手術(shù)的一位醫(yī)生,說起母親近況,她安慰我說:“一個癱瘓失語十四五年,且吃喝拉撒睡一刻都離不開人照顧的老人,你們能照顧這么多年已很不容易了。人不能苛求太多,不能與別人盲目攀比,也不能和過去過不去,我們每個人都在變老的路上,就像沒人能留住青春一樣,我們唯有珍惜眼前,活在當下,這才是我們每個人最好的生活狀態(tài)!”
我點點頭,如夢初醒。也是,人只有與自己和解,與歲月言和,不攀不比,不悔不怨,真真切切地活在當下,珍惜歲月靜好的每一天,才是我們生活最好的狀態(tài)啊。
(編輯 兔咪/圖 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