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博
文題呈現(xiàn)
本單元的兩篇史論(《過秦論》和《五代史伶官傳序》),分別探討了秦和后唐滅亡的歷史教訓。你是否認同作者的觀點?他們的論證是否有可商榷之處?結(jié)合所學歷史知識,參考相關(guān)資料,嘗試寫一篇短文,對兩篇文章提出質(zhì)疑或進行辯駁。
思路點撥
對史論文章提出質(zhì)疑或進行辯駁,首先要了解文章當中所提到的歷史事實、時代背景,同時也要注意作者的生活時代、寫作意圖,綜合考慮,得出自己的觀點。
有價值的質(zhì)疑和有效的辯駁應關(guān)注文章的觀點準確與否、史實材料是否真實有效、論證推理過程是否合乎邏輯。寫作質(zhì)疑或辯駁的駁論文時,可根據(jù)需要對原有的論點、論據(jù)、論證進行批駁,如果論據(jù)不充分或論證不嚴密,論點自然站不住腳。需要注意的是,我們在寫作時一定要破立結(jié)合,在質(zhì)疑或辯駁的同時,一定要有自己的中心論點,不能無目的地質(zhì)疑,或為了批駁而批駁。
佳作一
亂花漸欲迷人眼
◎王天一
賈誼的《過秦論》分上、中、下三篇,論述秦之過失,為漢朝統(tǒng)治者鞏固統(tǒng)治作借鑒。上篇文采斐然、氣勢充沛,但事實模糊、論證不足、觀點也有失偏頗。而中、下兩篇雖文風質(zhì)樸,卻說理細密、論述周詳,觀點亦引人深思。而歷來為人們所傳誦的卻是其上篇,所謂“亂花漸欲迷人眼”,人們看重的并非其史學價值,而是它的文學價值吧!
“惠文、武、昭襄蒙故業(yè),因遺策,南取漢中,西舉巴、蜀,東割膏腴之地,北收要害之郡”一句話寫了百年歷史,似乎秦國三位君主都是繼承祖上遺志、勵精圖治,而史實并非如此。公元前338年秦孝公去世,秦惠文王繼位,他鞏固權(quán)力,不斷向外擴張,將魏國黃河以西的地盤全部吞并;又用張儀連橫六國,北伐義渠,西平巴蜀,東出函谷,南下商於。而喜好比武角力的秦武王在位僅四年,他驅(qū)逐張儀,結(jié)盟魏國,其治國理念顯然與他的父親秦惠文王不同,甚至有倒行逆施之嫌。秦武王的繼任者昭襄王早年在燕國做人質(zhì),是秦武王的異母弟弟,倒稱得上是繼承祖上遺志,他采用范雎的遠交進攻策略,任用白起,先后戰(zhàn)勝晉、齊、楚,遷九鼎于咸陽,奠定了秦統(tǒng)一天下的基礎。賈誼用概述法將秦國三位君主的功業(yè)合在一起,將百年歷史熔于一爐,匯集不同時代、不同事件中的人物一起寫,顯然與史實有所出入,但不可否認的是其敘述對偶整齊,具有汪洋恣肆的文學感染力。
文章以敘為論,前兩段鋪敘秦孝公和繼任者的功業(yè),突出其創(chuàng)業(yè)之艱、氣勢之盛;接著寫秦始皇的暴力統(tǒng)治、滅亡之速;最后一段運用對比論證得出中心論點“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但文章單純敘述而不加分析,事實與論點之間邏輯聯(lián)系薄弱,這種歸納推理得出來的偶然結(jié)論,并沒有太大的說服力。而且前兩段的敘述也看不出秦孝公和繼任者的功業(yè)是“施仁義”的結(jié)果。
最后一段的對比似乎句句鏗鏘、擲地有聲,用陳涉之卑微與九國之強大對比,用秦國初期之弱小與秦朝威勢對比,九國強于秦國卻為秦國所滅,秦朝威勢震于殊俗卻敗于甕牖繩樞之子。然而歷名上從未有九國聯(lián)合抗秦之事,秦國是步步為營,各個殲滅,從而統(tǒng)一天下的,陳涉也只是秦末眾多起義軍中的一支,且并未堅持多長時間。
從歷史文獻的角度來看,《過秦論》上篇史實模糊、論證不足、觀點偏頗;但從文學角度來看,《過秦論》辭采華麗,滔滔不絕,氣勢充沛,鋪陳渲染讓文章絢爛多姿,對比論證使說理極富感染力。大概正是這些文學手法的運用讓千百年來的讀者“漸欲迷人眼”,從而不再計較其他了吧。
【陜西渭南市尚德中學】
◆點評
作者認為賈誼的《過秦論》上篇史實模糊、論證不足、觀點有失偏頗,對其論據(jù)、論證、論點逐一辯駁:認為賈誼運用概述法引用史實,犧牲了真實性成就了語言上的對偶和氣勢上的充沛;以敘為論的行文過程,缺少邏輯上的論證;在最后一段的對比論證中也與真實的歷史有所出入,其觀點也就不攻自破了。作文破立結(jié)合,在批駁的同時肯定了其文學性,認為《過秦論》上篇的成就來源于其文學性。
佳作二
為誰“嗚呼”為誰嘆
◎康可怡
《五代史伶官傳序》以“嗚呼”開篇,飽含作者深沉的感慨。這感慨是為后唐莊宗所發(fā),感嘆莊宗驍勇善戰(zhàn),本應是一代豪杰,最終卻身死國滅于伶人之手。但歐陽修的深意不止于此,他更深的用意在于警誡當世,希望宋朝統(tǒng)治者能夠以此為戒。
文中史實敘述詳細具體,有語言、有動作、有情節(jié)。寫晉王之遺命,殷憂懇切:“梁,吾仇也;燕王吾所立,契丹與吾約為兄弟,而皆背晉以歸梁。”“與爾三矢,爾其無忘乃父之志!”寫莊宗接受遺命,恭敬莊重“受而藏之于廟”;寫其戰(zhàn),憂慮勞苦、竭忠盡智,“請其矢,盛以錦囊,負而前驅(qū)”;最終完成父命“凱旋而納之”“還矢先王”,意氣風發(fā)。如此寫史,近似于小說之語,難怪歐陽修要在段首冠之于“世言”。寫莊宗的失敗,又極是戲劇性:“一夫夜呼,亂者四應,倉皇東出,未及見賊而氏族離散,君臣相顧,不知所歸,至于誓天斷發(fā),泣下沾襟?!鼻f宗之亡國,固然與伶人亂政、賞賚無節(jié)、逸豫亡身等有關(guān),但縱觀五代十國時期,走馬燈式的王朝更迭并不稀奇,莊宗只不過是沒有成為特例,沒有逃出歷史規(guī)律而已?;蛟S蘇轍的評價更為客觀:“一時功臣,皆武夫崛起,未有識安危之幾者?!蔽宕畤鴷r期,武將掌權(quán),輕而易舉地將皇帝取而代之,莊宗也難以超越時代的局限性。
歐陽修通過分析莊宗得失天下的緣由,得出“憂勞可以興國,逸豫可以亡身”的結(jié)論,證明了他的中心論點“盛衰之理,雖曰天命,豈非人事哉”。且不說孤證難立,就連五代十國本身混亂的時代背景都沒有考慮。大概連歐陽修自己都覺得一人一事太沒有說服力,他還引用《尚書·大禹謨》中“滿招損,謙受益”的古語來作支撐。雖說論證不足,推理不嚴密,但歐陽修的拳拳之心可見一斑。當時的北宋王朝已經(jīng)由盛轉(zhuǎn)衰,社會矛盾日趨尖銳,政治弊病越來越嚴重,內(nèi)有王倫、李海等為首的人民暴動,外有西夏侵擾邊境。歐陽修憂心忡忡,擔心統(tǒng)治者沉迷享樂、屈辱求安,莊宗悲劇重演,以此來告誡當時的北宋執(zhí)政者要吸取歷史教訓、居安思危。歐陽修自修五代史并作序,從來不是為文而文,他文道并重,曾鞏稱贊他“蓄道德而能文章”。
莊宗的悲劇確實可惜可嘆,而歐陽修修史作序體現(xiàn)的是一個文人的社會擔當與責任感,是為了警醒當朝,不要重蹈覆轍!
【陜西渭南市尚德中學】
◆點評
作者認為歐陽修《五代史伶官傳序》中的歷史敘述并不客觀,只是為了給自己的觀點找依據(jù),是為了“自圓其說”,且對莊宗得失天下緣由的分析,沒有綜合考慮當時的社會背景,論據(jù)缺乏客觀性。整個論證過程僅用一人一事和一個古訓,論證并不嚴謹,缺乏說服力。歐陽修悲嘆莊宗的悲劇,其深意是在警醒當時北宋王朝的統(tǒng)治者,其意不在論而在情上,在知識分子的責任與擔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