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薇
看著收破爛兒的人用電動三輪車載著那臺舊洗衣機遠去,我不禁流下了淚水。直到此刻我才發(fā)現(xiàn),它居然是沒裝底板的,開著膛,破著肚就被拉走了。遠遠地,我都能看見它的內里。
還好是戴著口罩,要不然真不知該怎樣避免人前落淚的尷尬。我背著身子站了好一會兒,一點點把眼角的淚水偷偷拭去,這樣我才好轉過身來,和門衛(wèi)大姐再聊上幾句。
可我還是沒能收住淚意,仍舊抹起了眼淚。
“我們用了那么多年都……好好的,他這從家里搬出來就劃得……到處稀巴爛,我都心疼死了?!蔽覍撮T的保安大姐說?!八f好壞都一樣錢,所以……一點兒都不愛惜。”
我慢慢走回家里,心中自是不舍。
這臺洗衣機已經(jīng)用了二十多年了,和我們家的那套老房子同齡。當時買了房子后,裝修時配的全套家具中就有這臺洗衣機。我對它很有感情,就像是一位交往了二十年的老朋友。
這臺洗衣機是海爾品牌機,上掀蓋的,非常實用,而且質量非常好,二十年里維修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最近的一次維修還是在幾年前,維修的是個做售后服務的老師傅,性情溫和,很有經(jīng)驗,也很有職業(yè)精神,服務非常好。不過,終究是時間太久了,里面的內壁哪兒哪兒都銹壞了,維修時從里面掏出不少生銹的鐵片。這次的噪音大概也是因為這個毛病,收破爛兒的人把排水的那個軟管往地上一放,里面就掉出一大堆鐵渣子。
洗衣機老了,如同一個人到了暮年,每一個人都躲不過。它總有一天會離開我們的,不過我期望的是它有一個善終,至少還在我眼前時它是完好的??僧斒掌茽€兒的師傅把它從電梯里搬出來時,它就被他像牽一只山羊一樣死命地拽著往前拖。它一路劇烈顛簸,有一段還撲倒在地,被一路拖著往前扯。我嚷嚷了好大一會兒,師傅才把它扶起來。再看看它的樣子,已滿是劃痕,道道清晰,有一處甚至被劃出一道深溝。
我心痛極了,幾千元的洗衣機最后賣了五十元倒沒怎樣心疼,反倒是看到自己一直愛惜的機子被這樣摧殘毀壞受不了。它已經(jīng)不是我的東西,師傅早在樓上就已把錢給過我了,可就算是別人的東西被這樣毀壞我仍舊是痛得不得了。更何況二十年了,我對它已經(jīng)有了深厚的感情。把它賣掉也是沒辦法的事,它老了,已經(jīng)不能為我們服務。那晚,它停了許多次都洗不好衣服,最后我只好手洗,然后放里面脫水。如果不是幾件衣服洗到夜里十二點鐘,而且動靜那么大的話,我還是會繼續(xù)用的。
賣掉之前我用抹布仔細地把它擦洗了一番,我想讓它干干凈凈地換一個新主人。當然了,擦得干凈了也會賣個好價錢,如同我花了很多工夫把正準備出售的房子打掃得干干凈凈一樣。
后來,我才知道擦不擦其實都是一樣的,收破爛兒的師傅給的最高價就是五十元,要多了轉身就走,他開始說的甚至只有三十元。
師傅大老遠地從城市的另一個方向穿城而來。
我沉浸在失去老朋友一樣的悲傷中,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這時老公的電話打了過來:“新洗衣機送到了吧?我讓安裝師傅馬上過去,幾分鐘就好……”
沒等他說完,我便沒來由得歇斯底里地爆發(fā)了:“你還怪會算呢?你還怪會安排呢?”我瞬間發(fā)出的嘶吼聲把老公嚇了一跳,電話那端正滔滔不絕的他立刻沒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