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豐水季節(jié)的洞庭湖

似乎已經(jīng)小得與世無爭了

觀測站一遍遍警告

洞庭湖水位降至歷史同期最低

2

一群詩人去看洞庭湖

濕地不見流淌

昔日的湖面上草原一望無涯

再往里走，渾濁

不是湖水在律動

而是戈壁灘一樣的湖底

六級湖風(fēng)替詩人驚呼

但這是真的……湖心

一株蒼耳

試圖和詩人們一樣叩問蒼天

3

往年此時，從這里進(jìn)湖

浪在腳下，水鳥密密麻麻

青螺，湖蚌，野鴨

襯托大湖風(fēng)景

水上躍起了令人喜悅的魚

浩浩蕩蕩的水草被推倒

風(fēng)，犯有無辜的原罪……

4

現(xiàn)在是秋天，我們悵惘地

在湖底久久徘徊

遼闊湖底，有人

放風(fēng)箏，有人載歌載舞

八百里水波，八百里

別來無恙：不知洞庭湖想說什么

5

避開歌聲，往湖底深處走的人

悲傷寫在他的臉上

如果一直走下去，可以走到

略高于生活的君山島

如果，如果一直走下去

除了遇上寂靜，就是遇上死亡——

成堆死去的螺蚌

仿佛一種相濡以沫的語境

相忘于別人的江湖

6

被詩人們哀悼的一艘沉船

拒絕呼吸，拒絕

說出沉入洞庭的原因

沉默一意孤行，痛疼

一意孤行，像多年前的青春

拒絕回憶，一意孤行

7

江豚在湖面上翻騰，跳躍

游得很快——久違了

這些被喊作江豬子的

小家伙，仿佛忘記了故鄉(xiāng)

許多天過去，這一日

秋高氣爽；這一日

姍姍來遲：東洞庭湖水域

江豚忽然躍出水面

安慰洞庭湖的

焦灼、憤怒和傷心

8

干旱。特大干旱。持續(xù)特大干旱

118年以來

洞庭湖首次亮出真身

還是有一行白琵鷺

抵達(dá)君山島飲水

還是有一群大雁在君山島

鳴叫，飛翔

還是有幾十萬只候鳥

據(jù)說即將飛臨

曾經(jīng)閑庭信步的洞庭湖

9

氣溫陡降20度

天氣預(yù)報說，明天有小雨

雨，改正犯下的錯

終是艱難地來了

萬物變成大湖紀(jì)念館的

組成：世界像一張漁網(wǎng)

雨里有命運(yùn)，有祝福

水窮處，有脈脈深情——

我的，我們的，洞庭湖

終將像舊時一樣回到浩瀚

【作者簡介】葉菊如，湖南岳陽人，曾參加詩刊社第25屆青春詩會；著有詩集《湖邊望》等多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