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石臺人喜歡唱戲、聽?wèi)颉o論田間地頭,還是市井商街,黃梅戲就像這皖南山水之間的空氣一樣,融進了石臺人的生活?;蛟S是離黃梅戲的興盛之城安慶不遠(yuǎn)的緣故,石臺人對黃梅戲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親近感。勞作之余,一曲黃梅就可以消解所有的勞累。人們對嚴(yán)鳳英、馬蘭、吳瓊、韓再芬等黃梅戲演員,都能如數(shù)家珍,娓娓道來。無論垂垂老翁,還是黃髫小兒,人人都能開口即唱。黃梅戲就像秋浦河的水一樣,自然地流淌著。
早年,幾乎每個村都有自己的戲班子,村民白天耕作,夜晚排練,黃梅戲像莊稼地一樣,成了離他們最親近的活計,也成了每個人夢里最生活化的想念。離家的游子,無論天涯海角,但凡偶然間聽到黃梅戲那熟悉的唱腔,立馬會從心底里涌上來一股濃濃的鄉(xiāng)愁。石臺人對黃梅戲的感情,是深入骨髓的,是招之即來揮之不去的,是一日三餐不可離、繞梁三日余音不絕的,是在娘胎里就聽到過、死了也不能忘懷的。
石臺人甚至將自己的故事唱進了黃梅戲里?!鹅F里青傳奇》就是石臺人自己創(chuàng)作的新編黃梅戲:乾隆年間,石埭民女吳麗青與徽商茶人鄭鶴齡因茶結(jié)緣,卻因天生麗質(zhì)、見識不凡被乾隆皇帝征召進宮,吳麗青憑借過人的膽識和智慧,求得乾隆收回成命,并為石埭嫩蕊鮮茶命名“霧里青”。
比之于宏大敘事的京劇,黃梅戲更像是人們身邊的家長里短;比之于柔媚嬌羞的越劇,黃梅戲更像是曠野中的狗尾巴草。它來自民間,歌唱民間,不做作,不端腔,不高高在上,也不分三六九等;它帶著泥土的芬芳,也帶著田野的暖風(fēng),滿滿的煙火氣,濃濃的鄉(xiāng)土味??此膭∧棵Q,《天仙配》《牛郎織女》《女駙馬》《打豬草》《唱花燈》,一看就懂,一學(xué)就會,一聽就樂。石臺人每逢遇到喜事,都要請戲班子唱一出黃梅戲,讓親戚朋友樂和樂和。春節(jié)里,是戲班子最忙的時候,各村各隊輪番搶著來請。請不到戲班子的村干部,像是干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都沒臉回村了。
我的孩子出生后,父母從安徽來北京幫著帶孩子。一開始,老人們很不適應(yīng)。妻子給他們買了一臺唱戲機,下載了幾百首黃梅戲。聽著這些熟悉的戲曲和鄉(xiāng)音,老人的眼神都亮了。父親說,只要有黃梅戲聽,在哪兒都像是在家了。
一輩輩人就這樣,看著黃梅戲、聽著黃梅戲,漸漸從青春走向遲暮。只要這片土地還在,黃梅戲就始終在這里流傳。只要黃梅戲還在,石臺人的勁頭和心氣就始終還在。這種精神的力量,穿透了時間,也穿透了空間,在石臺的山山水水之間,在石臺人的歡笑和眼淚之間,久久不散,代代相傳。
冷江:中國微型小說學(xué)會會員、中國散文學(xué)會會員、中國詩歌學(xué)會會員,北京市豐臺區(qū)作協(xié)理事。作品散見于《小說月報》《安徽文學(xué)》等多家報刊,著有長篇小說《綢嶺之北》,出版小小說集《永遠(yuǎn)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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