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莎
這幾年我發(fā)覺極簡主義風格盛行,秉承著“斷舍離”的理念,對生活的方方面面做減法。衣服有膠囊衣櫥,冬天6件夏天8件,黑白灰為主,用彩色飾品的跳脫來做搭配中的亮點。物盡其用,提高效率,不把時間精力花費在服飾這般膚淺的地方,從而更高效地面對學習和事業(yè)。
乍聽來十分有道理,細細品味卻不是那般滋味。這種想法從一開始就把審美需求放在了樓閣之上,似乎追求無用的美麗只會成為實現人生終極理想的拖累,沉湎其中,是一種無法脫離低級物欲的懦弱表現,難堪大任。
其實物欲本就是人的正常欲望之一,不需要刻意放大,也無須刻意縮小,而是基于自己當下的心情與進程進行適當的調節(jié)。凡事被刻意打上標簽都是不妥的,一個人哪怕擁有很多,但是他不被這些物質所困于心,那就沒有什么問題。反之,一個人如果擁有很少,卻對很多東西都割舍不下,心心念念或者愛不釋手,那本就是被物質所困的狀態(tài)?!安焕в谛摹辈攀亲詈玫暮饬繙蕜t。即便擁有再多也能做到放下、割舍,這才是上層的心態(tài)。而不該以有多少物質來評判這件事,更甚至于來評判一個人,這都顯得過于偏頗和量化了。
在這世上,常常出現一個物品、一件事情,沒有可被量化的價值時,就成了被人嗤笑的無用。有用和無用是有一套非常成熟的社會評價體系的,基本可以歸結為是否成為生產力的增量,除此外就是無用。同樣是喜歡拍照,攝影師以此為生就是大有作為,愛好者為此花銷不菲就是玩物喪志,做無用功。好像只要所做的事情于名利之事沒有幫助就是浪費,這種涇渭分明的判定,讓多少人為此終日奔波,陷于痛苦。
我們擁有的一些無用的瞬間,就是我們全身心感知這個世界的時刻。這個時刻是渾然天成的,蘊含著一種非凡的智慧,真正的美。
莊子在《人間世》中談論處世之道:“山木自寇也,膏火自煎也。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無用之用也?!?/p>
山中的林木因為不是良木,反而能夠保全,長成參天大樹??梢姛o用之用,有時反而能成大用。讀一些無用的書,做一些無用的事,花一些無用的時間,都是為了在一切已知之外,保留一個超越自己的機會,人生中一些很了不起的變化,就是來自這種時刻。
年長后我越來越重視自己內心的感受,也更加能平衡內心和社會要求的兩極。接受也允許自己,享受一些無用的時刻,喚醒自己最原始、最純粹的感知力,去發(fā)現日常生活中被忽略、輕視的角落,這些體驗讓看似平凡的每一天都有新的活力。
我很喜歡王小波的一句話:“我來這個世界,不是為了繁衍后代。而是來看,花怎么開,水怎么流,太陽怎么升起,夕陽何時落下。我活在世上,無非想要明白些道理,遇見些有趣的事。生命是一場偶然,我在其中尋找因果?!?/p>
無論是做一個“有用”還是“無用”之人都無妨,重要的是“不困于心”方為上乘。若能如此,則可頗無掛礙地來這世上做一番游歷觀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