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繼云

第十二章 張靈甫進攻坦埠華野總部

一、張靈甫不知死活，揮師向北冒進，進攻華野總部駐地——坦埠，欲搶頭功，許世友率九縱把守坦埠南大門迎戰(zhàn)張靈甫

性急的張靈甫再也等不及了。

5月12日清晨，已經(jīng)將師部從垛莊遷到孟良崮北麓高家?guī)r的張靈甫，摸起電話給前衛(wèi)主攻部隊——五十一旅旅長陳傳鈞下達了進攻華野總部駐地——坦埠的命令。他嚴厲地要求陳傳鈞督促部隊，務(wù)必在當日攻破華野設(shè)置在坦埠以南的阻擊陣地，爭取13日占領(lǐng)坦埠，活捉陳毅、粟裕，提前一天完成兵團交付的作戰(zhàn)任務(wù)。

陳傳鈞接到命令后，豈敢怠慢，立即組織準備。

陳傳鈞，山東滕縣人，黃埔軍校五期生?？箲?zhàn)時期，長期在七十四軍任職，是張靈甫的老部下，打仗素以勇猛著稱。因為屢建戰(zhàn)功，他晉升很快，擔任過七十四軍團長、副師長，參加了德安、上高和常德等戰(zhàn)役。

幾十門架設(shè)于汶河北岸艾山腳下的重炮褪去掩護網(wǎng)和炮衣，高翹起圓粗的炮筒，對準汶河北岸的共軍……

上千名頭戴鋼盔、懷抱槍筒的五十一旅官兵，臉色鐵青，緊張地注視著汶河對岸，只等一聲令下，便涉河出擊。

一輛輛美造十輪軍用卡車，在七十四師新造的簡易公路上來回穿梭，向前沿運送士兵和彈藥裝備……

陳傳鈞在幾名衛(wèi)士的保護下，來到了進攻前沿。他要親自指揮進攻，爭取盡快撕開共軍的阻擊網(wǎng)。

此時，晨霧彌漫，汶河兩岸及附近的一帶區(qū)域全被大霧所籠罩，幾步開外難以見人。

陳傳鈞看著眼前這乳色的紗帳和朦朦水汽，皺著眉頭，不耐煩地說道：“他媽的，這鬼天氣，耽誤老子進攻。”

面對濃霧，陳傳鈞無可奈何，只有耐心等待霧褪日出，再發(fā)動進攻。

當敵七十四師行將向坦埠發(fā)起大規(guī)模進攻的時候，華野九縱為迎戰(zhàn)敵七十四師的團以上主官的作戰(zhàn)會議，正在進行。

許世友瞪著眼睛說道：“陳、粟首長賦予我縱的具體任務(wù)是：第一，擔任阻擊任務(wù)兩天，必須以一切辦法吸引住敵七十四師，堅決守住坦埠東、西兩山口及要地，以積極手段拖住消耗敵人，但自己傷亡不能過大，以保持突擊力；第二，阻擊任務(wù)完成后，以主力配合兄弟部隊出擊，圍殲該敵。首先采取迂回戰(zhàn)術(shù)，由敵側(cè)翼攻擊，倘左側(cè)縱隊未趕到作戰(zhàn)任務(wù)線時，該攻擊位置及任務(wù)亦由我縱接替。至于具體部署，由聶參謀長向大家進行布置?！?/p>

聶鳳智參謀長走到作戰(zhàn)地圖前對大家說：“指揮部命令我縱：派一個師控制坦埠，以其西南羅汶山、無影莊、明峪、馬山、紅山、桃花坪至藍石山之線，堅決阻擊來犯之敵；縱隊主力控制坦埠東南地區(qū)，配合正面阻擊部隊由東北向西南出擊，爾后配合兄弟縱隊會攻蘆山，圍殲敵七十四師?！?/p>

聶鳳智停頓一下，繼續(xù)說：“許司令員、林浩政委和我們研究決定，以二十五師第七十四團、二十七師第八十團、八十一團共3個團于第一線黃鹿寨、水塘崮和羅汶山一線，第二線、第三線陣地王山、三角山、坡子峪、楊家寨、馬山、佛山、大崮、藍石山一線擔任正面阻擊，拖住敵人，爭取時間，待兄弟縱隊穿插到指定區(qū)域，完成對敵七十四師的包圍?？v隊主力在坦埠東南集結(jié)待命?！?/p>

最后，許世友雙手叉腰，又強調(diào)道：“七十四師沒他媽的什么了不起，別看他全部美械裝備，還經(jīng)過美國軍官訓練，是蔣介石手中的‘王牌，又是什么鳥‘榮譽軍、狗‘御林軍，依我看，都是扯淡。我們不怕它，就是要揀硬的打，砸爛它這顆硬核桃，出一出心中的惡氣，讓張靈甫這個狗雜種嘗嘗我九縱的鐵拳，他肯定要比李仙洲輸?shù)母鼞K。”

許世友興奮地望著自己手底下的虎將們，大聲說：“大家有沒有信心完成任務(wù)？”

“有！”眾將異口同聲如虎嘯。

“好！各師、團趕快分頭行動?！?/p>

這樣，在由九縱二十七師所構(gòu)筑的一線防御陣地上，首以八十團和八十一團在水塘崮、黃鹿寨、羅汶山、柿子山地帶構(gòu)筑第一線陣地；再以七十四團和八十一團一部于王山、三角山、楊家寨、坡子峪、大崮、馬山、佛山、貓崮寨等要地構(gòu)筑二線防御陣地。

當各師、團主官離開時，許世友對擔任阻擊戰(zhàn)指揮責任的二十七師師長孫端夫和政委劉仲華強調(diào)說：“上述一、二線陣地，各任務(wù)部隊一定要遲滯敵人前進，萬一失守，位于藍石山和500高地的第三線防御部隊，要憑借堅固工事，堅決阻敵前進，不能讓七十四師的龜兒子們上來一個！”

“是！”孫端夫、劉仲華堅定地回答。

孫端夫、劉仲華返回師部后，迅速分派任務(wù)，戰(zhàn)士們輪流吃早飯，立即選擇有利地形，構(gòu)筑工事，準備戰(zhàn)斗。

二、敵七十四師開始發(fā)動進攻，九縱阻擊戰(zhàn)打響

上午9時，晨霧終于散去，太陽當空，淡淡的云彩緩緩游動。太陽把地上的濕氣已吸收干凈。

敵五十一旅旅長陳傳鈞一聲令下，汶河南岸的敵重炮便“隆隆”地響開了。

成群的炮彈像黑烏鴉一樣，帶著尖厲的嘯聲，紛紛落在汶河北岸九縱二十七師的阻擊陣地上。頓時，一團團熾白爆烈的火球從地里驟然竄出，騰出的煙柱吐著蛇信般的火舌，到處是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山崩石裂，斷樹殘枝，飛沙走石，硝煙彌漫，煙火騰騰……

二十七師阻擊陣地的一些工事、掩體，被敵炮火摧毀。不過，并未造成重大傷亡。當敵人的炮火急襲時，戰(zhàn)士們已經(jīng)料到了敵人會來這一手，早已躲到了阻擊陣地后面的防炮洞里隱蔽了起來。

10分鐘后，敵炮火尚未停息，敵一五二團上千名敵兵像蜂群一樣，涉過沒膝深的汶河，分頭向二十七師阻擊陣地沖來。

七十四師到底不愧為蔣介石的“王牌軍”，美國顧問團的功夫沒有白花，這些士兵打起仗來還頗有章法，有板有眼。據(jù)華野部隊戰(zhàn)后總結(jié)，七十四師的作戰(zhàn)特點不同于一般國民黨軍——

（一）進攻時，輕重機槍均能形成交叉火力，特別是自動火器，均能跟步兵向前推進，直接支援步兵到發(fā)起沖鋒，縱深戰(zhàn)斗一直到最后對我全力追擊，善于尋找我防御前沿與縱深之輕重機槍火力點，實行制壓射擊，往往打壞我機槍與射手。

（二）在進攻中，善于小群之迂回動作，正面以少數(shù)兵力佯動吶喊，而另使用小集團兵力，從我側(cè)面鉆隙前進。且其佯攻與主攻動作都能密切配合。如其迂回部隊得手，正面佯攻部隊立即向我前沿攻擊。

（三）其班排干部指揮熟練，善于掌握部隊，撒得開也收得攏、收得快，并能機動掌握情況。如發(fā)現(xiàn)我之弱點，立即乘隙突擊（如占我二八五高地即為發(fā)現(xiàn)我一團五連接換我二連防務(wù)空隙）。部隊進出，極其迅速，不戀戰(zhàn)，不窮追，占領(lǐng)我一地即以火力追擊，很少運動出擊，極其穩(wěn)健慎重。其進攻隊形疏散，善于采取分段、分梯交互前進。進攻路線之選擇，亦極隱蔽。

（四）步兵每攻占一地，立即迅速改造工事，并插滿小白、紅旗，標示其到達位置，另指示炮、空（軍）轟擊目標。其攻擊部隊，狡猾多端，常以鋼盔放于棱坎，偽裝停止。部隊則于兩翼隱蔽運動。另，敵在三三0高地山麓遭我三營反擊時，以少數(shù)短兵火器隱蔽于山腳下設(shè)伏，主力故意暴露返卻，俟我反擊，即突然以短火力殺傷我反沖鋒部隊。

（五）該敵攻擊最大弱點，仍是缺乏近戰(zhàn)與白刃戰(zhàn)勇氣，不敢與我短兵相接。敵14日下午在二八五高地與其西北無名高地與我反復(fù)沖鋒十三次，均被我以手榴彈及刺刀打垮。至敵十四次沖鋒時，我一團五連放棄陣地后，約有三十余分鐘時間，敵才爬上二八五高地頂端，并不敢大膽實施陣地追擊。

一股敵軍趁著炮火，向水塘崮八十團陣地發(fā)動進攻。

該團三連張連長，沉著冷靜，不動聲色。

頭戴鋼盔、腳蹬美式步兵靴、手端卡賓槍的敵兵成散兵隊形，三五成群，利用地形、巖石，小心翼翼地向山上移動。

當敵人進入有效射程時，張連長一聲怒吼：“給我狠狠打！”

頓時，三連的各種武器一起向敵人開火，激烈的槍彈聲在山谷間回響不停。

沖在前面的敵人倒下了一片。有的敵尸順著山坡骨碌碌地朝山下滾去。

沒死的敵兵則躲藏在巖石后邊，與三連交火。

張連長見狀，命令投彈手瞄準敵人投彈，消滅負隅頑抗的敵人。

投彈手掄圓胳膊，一顆顆手榴彈像長了眼睛似的落到敵人的身邊，炸得敵人血肉橫飛，喊爹叫娘，連忙滾下山去。

敵人的第一次沖鋒被打退了。

在黃鹿寨陣地上，八十一團四連官兵沉著應(yīng)戰(zhàn)，抵抗著約500多名敵人的沖擊。

敵人動用了輕重機槍和迫擊炮，企圖用火力優(yōu)勢壓制住四連。

四連官兵不是吃素的，他們靈活機動，與敵戰(zhàn)斗。神槍手專打敵人的機槍手和當官的，密集的手榴彈，在敵人頭頂、腳下，四處開花，許多敵人一命嗚呼。

四連長見敵人還在頑抗，一聲大吼：“同志們，上刺刀，殺！”

四連戰(zhàn)士端著明晃晃的刺刀，躍出陣地，向敵人沖去。

敵人最怕白刃戰(zhàn)，他們看見共軍端著刺刀沖下來了，嚇得紛紛后逃，不敢應(yīng)戰(zhàn)。

“他娘的，什么鳥‘王牌軍，膽小鬼。”四連長望著逃命的敵人，不屑一顧。

在羅汶山，戰(zhàn)事空前激烈。敵人向守衛(wèi)此處的八十團二連、四連陣地，連續(xù)發(fā)動了三次進攻，一次比一次猛烈。

敵呼嘯的炮彈拋起、沉落，像雨點一樣傾瀉在二連、四連陣地前沿和縱深，火光閃閃，硝煙滾滾，爆裂的彈片、炸起的山石和塵土四處飛揚，整個陣地一片昏天黑地。

二連、四連的官兵，不怕流血犧牲，與敵人展開激戰(zhàn)，寸土不讓，將敵人的進攻一次次擊退……

整個上午，敵五十一旅的進攻是“瞎子點燈白費蠟”，徒勞無功，沒有任何進展，相反死傷慘重，幾百名敵人貼上了性命。

敵五十一旅臨時指揮部。

旅長陳傳鈞正為戰(zhàn)事進展不順而焦躁不安。

突然，桌子上的電話鈴響了，陳傳鈞摸起了電話。

這是張靈甫打來的電話：“陳旅長，部隊進展如何？”

“報告師座，共軍阻擊相當頑強，弟兄們多次沖鋒都被他們壓了下去?！?/p>

“你們?yōu)槭裁床皇褂弥嘏?，把道路炸開呢？”

“大炮早就用上了，但效力很差，再加上共軍都是些不怕死的家伙，無法使共軍退卻……”

“胡說”張靈甫被對方表現(xiàn)出的無奈激怒了，他勃然變色，“堂堂一個旅長，競為幾個破山頭擋住，虧你說得出口，連大炮都不起作用了，難道共軍都是些銅頭鐵臂嗎？你小子的斗志和勇氣跑到哪里去了？今天晚上不拿下這幾個山頭，打開通往坦埠的大門，你小子不要來見我?！?/p>

“我……”陳傳鈞被張靈甫的幾句話噎得半天沒張嘴，不由握著話筒呼呼喘了起來，突然，他大聲喊道，“好吧，師座，我現(xiàn)在就去前線，親自帶人攻打……”

陳傳鈞放下電話聽筒，掏出手帕擦了擦額頭滲出的汗水。他的眼前老是晃動著張靈甫的兇狠身影……

軍令不可違背。陳傳鈞定了一會兒神，重新拿起電話聽筒與前線通話：“喂，謝團長，我是陳傳鈞，你他媽要抓緊時間進攻。剛才師座來電話，命令我們無論如何今天晚上之前，要拿下共軍占據(jù)的山頭。什么，傷亡太大，傷號急需后送？滾你娘個球吧，什么傷號，傷號自有收容的人來負責，你小子去給老子攻山頭去！聽著，今晚6點鐘之前，要是你還是不把水塘崮拿下來，我砍你的腦袋！”

“喂，王團長吧？我是陳傳鈞。你們現(xiàn)在到達了什么位置？什么？已經(jīng)拿下了北官莊？好，好，你要一鼓作氣，天黑之前給我拿下黃鹿寨……”

在陳傳鈞的督促下，敵五十一旅一級罵一級，層層施壓，拿出吃奶力氣，繼續(xù)猛攻九縱二十七師守衛(wèi)的阻擊陣地。

下午，水塘崮、黃鹿寨、羅汶山等陣地槍炮聲更加激烈，吶喊聲此起彼落，硝煙升騰不息，隨風飄來一陣陣濃烈的火藥味和血腥味……

三、九縱與敵七十四師交火，陳毅、粟裕坐鎮(zhèn)西王莊掌握全局，中央軍委、毛澤東來電準備戰(zhàn)斗

華野九縱與敵七十四師交上火，華野指揮部的氣氛變得緊張、活躍起來。

陳毅和粟裕呆在西王莊的作戰(zhàn)室里，此處雖離坦埠前線約有20華里，但仍可以清晰地聽見坦埠方向傳來的“隆隆”的槍炮聲。

陳毅抽了一口煙，風趣地對粟裕說道：“買賣終于開張了，七十四師找上門來了?！?/p>

粟裕聆聽了一下外面的槍炮聲，有些興奮地說道：“張靈甫搶功心切，沖著我們殺來，好像我們不是他的對手，不過，這回他可打錯了算盤。九縱可不是好捏的軟柿子?！?/p>

“驕兵必敗，古今規(guī)律！”陳毅揮動大手，斬釘截鐵地說。

12日凌晨，華野圍殲張靈甫七十四師的作戰(zhàn)會議一結(jié)束，各縱隊司令員和政委就急忙返回部隊組織落實，準備13日晚對敵七十四師發(fā)動包抄圍殲。

受陳毅、粟裕之托，譚震林去南線二、七縱隊傳達和部署作戰(zhàn)任務(wù)。

陳毅和粟裕則坐鎮(zhèn)西王莊嚴陣以待，掌握全局。

參謀處長夏光不斷地向陳毅、粟裕匯報坦埠前線九縱作戰(zhàn)情況和各縱準備情況。

陳毅、粟裕相互商量，發(fā)布了一系列指示、命令。

中午時分，機要員送來中央軍委、毛澤東當日連續(xù)發(fā)來的兩份急電。

在第一份急電里，他們向陳毅、粟裕通報了敵情，并指示華野集中主力，先解決敵一、二個軍——

（一）中央社息，五軍占領(lǐng)萊蕪，有向淄博急進模樣。

（二）你們應(yīng)集中主力，待敵進至適當?shù)攸c，不失時機發(fā)起殲擊，首先解決一兩個軍。

（三）根據(jù)陜北經(jīng)驗.敵增援能力，如有四、五十里間隔，以有力一部筑工抗擊，可使敵強大援軍不能增援。

第二份急電，他們指示陳毅、粟裕選擇好打的一路不失時機發(fā)起殲擊——

敵五軍、十一、七四師均已前進，你們須聚精會神，選擇比較好打一路，不失時機發(fā)起殲擊，究打何路最好，由你們當機決策，立付實施，我們不遙制。

1947年5月12日毛澤東電示華野陳毅、粟裕準備作戰(zhàn)

看完中央軍委、毛澤東的急電，陳毅十分高興，他笑著說道：“主席的心與我們是相通的，他鼓勵我們下定決心與敵人開戰(zhàn)，以占得先機。這一回我們可以放手大干一場，重重地教訓敵人一頓。不知我們上報中央軍委和主席的殲擊敵七十四師的計劃，他們是否已經(jīng)收到，有沒有需要補充的地方?！?/p>

中央軍委和毛澤東的急電，給陳毅、粟裕以巨大鼓舞，圍殲敵七十四師的決心更加堅定。

粟裕在指揮部再也坐不住了，他告別陳毅，帶著一個輕便的指揮所，到了坦埠前線一個村莊，負責戰(zhàn)場指揮。

國民黨空軍配合七十四師行動，出動10多架轟炸機，輪番轟炸坦埠及周圍的十幾個村莊。

粟裕鎮(zhèn)定自若地在外面觀察飛機的轟炸方向和范圍。警衛(wèi)員多次催促他進防空洞，他卻毫不介意地說：“不要緊，你們照顧其他首長好了?！?/p>

接著他走出村莊，爬上坦埠西山頂詳細觀察飛機轟炸的目標和眺望九縱與敵七十四師激戰(zhàn)的方向。跟隨他的警衛(wèi)員再三勸他到安全地方避一避，他笑了笑說：“我不是很好嗎？注意隱蔽就是了。你們?nèi)€人告訴夏光處長，打電話問一下陳司令員那里的情況。還要問問，他們與前面部隊聯(lián)系上了沒有？部隊有無損失？”

從山上下來，回到臨時指揮所，粟裕顧不上吃飯、喝水，右手握著著紅、藍鉛筆，站在十萬分之一的魯中地圖前，先劃了幾道紅杠杠，又劃了幾個藍圈圈，然后沉思起來……

他繼續(xù)在給敵七十四師上絞索……

四、敵七十四師副師長蔡仁杰和參謀長魏振鉞關(guān)于派兵守住后方基地垛莊、保留好退路的建議被張靈甫否決

12日黃昏時分，天邊燒起了血紅的晚霞。

七十四師師部，張靈甫正在聽電話。

張靈甫放下電話聽筒，漲紅的臉上終于露出了笑意。

他對副師長蔡仁杰說道：“陳傳鈞報告，在五十一旅的強大攻擊下，共軍抵抗不住，狼狽敗退，他們有了收獲，占領(lǐng)了水塘崮、黃鹿寨和羅汶山……通向坦埠的共軍第一道防線已被撕破?！?/p>

但事實并非如此。上述諸點之所以被敵五十一旅占領(lǐng)，乃是因為守衛(wèi)這些陣地的九縱二十七師部隊為了更加牢牢地拖住敵七十四師，完成華野指揮部交辦的“阻敵兩天，并于兩天后配合兄弟部隊出擊”的任務(wù)，在與敵五十一旅鏖戰(zhàn)了7、8個鐘頭后，奉命撤至王山、三角山、馬山、佛山、大崮、藍石山等二、三線陣地，繼續(xù)阻擊敵人。

“師座，陳傳鈞這頭犟驢還真行，被你一番激將，還真拿出了看家本領(lǐng)……”蔡仁杰恭維張靈甫。

張靈甫抓起桌上的香煙盒，抽出一支點上，抽了幾口，得意洋洋地說：“帶兵之道，恩威并重?，F(xiàn)在離坦埠不到20里地，如果戰(zhàn)事照這樣發(fā)展下去，明天我軍就可以撕開共軍第二、三道防線，進攻坦埠，14日拿下坦埠將不成問題。我看這一回陳毅、粟裕往哪里逃……”

對當前的戰(zhàn)局，張靈甫十分樂觀。華東共軍節(jié)節(jié)敗退，強大的國軍步步緊逼，現(xiàn)在就差最后一步到“羅馬”——消滅共軍，完成老頭子蔣介石的旨意和命令。他率領(lǐng)的七十四師作為國軍中的第一“王牌”，該是大顯身手的時候了，此時不拼更待何時。俗話說：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蔣介石對自己有知遇之恩，哪怕前面是“火坑”，他張靈甫也要往里跳，甚至不惜冒險。

今天一早，當七十四師在汶河一帶集結(jié)時，張靈甫就走出了他的第一步急棋。他首派五十八旅一部登占孟良崮東南萬泉山腳邊的520高地以擔任警戒任務(wù)，另以五十七旅作為預(yù)備隊隨師部行動。然后，他就將他的五十八旅大部和五十一旅全部，于師部的左右兩側(cè)部署了一道長達十幾公里的攻擊陣線。

張靈甫的指導思想很明確：用炮火的優(yōu)勢和戰(zhàn)術(shù)素養(yǎng)較高的步兵開路，盡快掃清通往坦埠道路上華東共軍的攔截，打到共軍“巢穴”，讓這盤棋盡快下出個結(jié)果。

所以，在昨天夜里的師作戰(zhàn)會議上，當副師長蔡仁杰和參謀長魏振鉞等提出“在主力北進時，應(yīng)派出一些兵力駐守七十四師基地垛莊，以防意外”的建議時，竟遭到張靈甫的斷然拒絕。

就這樣，垛莊，日后七十四師的逃生大門被固執(zhí)的張靈甫給關(guān)閉上了。

位于臨蒙公路中段的垛莊對七十四師來說可謂性命攸關(guān)。垛莊不僅地處沂水、蒙陰、沂南三縣交界處，而且它北通桃墟，南接青駝寺，在當時的情況下，七十四師占住垛莊，不僅可以守住了自己的后方補給站，也能與左右兩翼的二十五師和八十三師結(jié)成一條相互接應(yīng)的連接線，即使戰(zhàn)場態(tài)勢發(fā)生逆轉(zhuǎn)，出現(xiàn)了意外，七十四師也能依靠垛莊，從從容容地退出，一走了之。

但就是這樣一處要地，張靈甫卻忽視了。他認為，坦埠勢在必克，必須全力以赴。拿不下坦埠，即使撤出去，也還得再殺回來，那種無功而返又給臉上抹黑的做法，實在不足取，也是他張靈甫自尊心所不能接受的。

因此，當七十四師主力北開，師部也隨之前移，安在了孟良崮北麓的高家?guī)r村。一個偌大的垛莊瞬間沉寂下來。好在他張靈甫還把垛莊當成一座倉庫，留下5個輜重連用以擔任防衛(wèi)。張靈甫相信華東共軍全部躲藏在他對面荒山野嶺中，他的身后包括垛莊以南，不可能有共軍。蔡仁杰、魏振鉞所提的建議毫無道理。

張靈甫相信自己的判斷百分之百正確?？伤麤Q沒有想到粟裕技高一籌，早已在他的身后部署了一支奇兵——埋伏于孟良崮以南平邑地區(qū)的華野六縱，他們將取捷徑趕到青駝寺、垛莊以西一線，即將關(guān)閉垛莊這個七十四師唯一的逃生通道。

而此時，張靈甫還蒙在鼓里，正在心中撥打著如意算盤，做著黃粱美夢。殊不知，他和七十四師已經(jīng)鉆進了一條索命的死胡同里，危在旦夕。

五、九縱與敵七十四師繼續(xù)鏖戰(zhàn)，為華野各部組織圍殲“王牌軍”的準備奠定基礎(chǔ)，而此時張靈甫自我感覺良好

5月13日，又是一個太陽高懸、氣溫干燥的日子。

敵五十一旅新的一天進攻開始了。

汶河北岸的戰(zhàn)事空前激烈，密集的炮聲像爆竹雷鳴，在這仿佛把天都要炸下一塊來的聲勢中，敵我交戰(zhàn)雙方你來我往，互不相讓，血淋淋的尸體和傷號，被一撥撥從前沿抬了下來……

敵五十一旅以一個團為先導，分三路向八十一團守衛(wèi)的馬山陣地進逼。他們?nèi)砸灾嘏诿娃Z八十一團的前沿陣地，隨即于8時發(fā)動猖狂進攻。

八十一團團長羅映臣、政委孫超告誡部隊要沉著應(yīng)戰(zhàn)，挫敵銳氣。

守衛(wèi)在馬山陣地前沿的三連干部戰(zhàn)士，待嗚哇亂叫的敵人進到50米時，各種武器一齊向敵人開火，貪生怕死的敵兵遂狼狽潰逃。

敵人的第一次進攻失敗了。

在佛山陣地上，敵1個營3次進攻，都被八十團五連官兵擊退。

中午12時，馬山陣地大部為敵攻占，第八十一團遂轉(zhuǎn)至紅山。

黃昏時分，八十一團組織力量，一個反沖擊，重新奪回了陣地。

在藍石山陣地，敵人像潮水似地向七十四團七連守衛(wèi)陣地連續(xù)進攻。

七連長葛春光指揮戰(zhàn)士，頑強地守衛(wèi)在藍石山那片彈丸之地上，連續(xù)打退了敵人5次進攻。彈藥打盡后，葛春光帶領(lǐng)戰(zhàn)士們用石頭砸向敵人。至晚上8時許，全連只剩下一個班，連長葛春光壯烈犧牲，但陣地仍在七十四團的手中。

與敵五十一旅進攻同時，敵五十八旅也被張靈甫派上陣。

敵旅長盧醒指揮1個團向坡子峪一帶七十四團守衛(wèi)的陣地發(fā)動猛攻。

隨后，敵兵分三路，采用兩翼迂回正面突擊的戰(zhàn)術(shù)，猛攻七十四團一營扼守的大崮陣地。一營干部戰(zhàn)士與敵人反復(fù)爭奪，終因寡不敵眾，于午后撤出陣地。

傍晚，七十四團團長王景昆、政委孫子宇指揮部隊，用一個猛烈的反沖擊把大崮陣地又奪了回來。

九縱二十七師沉著應(yīng)戰(zhàn)，相機反擊，將敵七十四師死死拖在王山、佛山、大崮、藍石山一線，并給敵以大量殺傷，使敵兩天只前進七、八華里，圓滿完成了對敵輕牽硬拽、牢牢拖住張靈甫的任務(wù)，既保證了坦埠附近華野指揮部的安全，同時亦為華野圍殲張靈甫贏得了寶貴的時間。而就在這兩天里，華野各部已完成了戰(zhàn)役各項組織準備，并達到預(yù)定集結(jié)位置，圍殲七十四師的戰(zhàn)斗即將開始。

張靈甫一邊抽煙，一邊緊盯著十萬分之一的軍事地圖。

這是一份十分詳細的魯中地圖，上面密密麻麻地標著村莊、道路、河流、山巒。

張靈甫的目光始終是在坦埠及其以南的地區(qū)游離。他發(fā)現(xiàn)前兩天還是紅色標記的一些區(qū)域，現(xiàn)在已被藍色標記所替代。這意味著他的部隊已經(jīng)打垮了守衛(wèi)在這些地方的共軍，并將其占領(lǐng)。

總的來說，張靈甫對兩天來的戰(zhàn)果還是比較滿意的。

他的部隊自12日上午由艾山、重山間渡過汶河，經(jīng)過兩天一夜激戰(zhàn)，攻占了水塘崮、黃鹿寨、羅汶山、馬山、三角山、坡子峪、邁逼山、大箭，向前推進了七、八華里，距離坦埠頂多還有10華里。如果14日進一步加大攻擊力度，極有可能打到坦埠。他估計，正面阻擊共軍在他的重炮轟擊下和訓練有素的部隊的輪番攻擊下，肯定死傷慘重，疲憊不堪，處于強弩之末，不會有太大的斗志和能耐。只要明天他的部隊，再加一把勁，說不定會勢如破竹，一直打到坦埠，將國民黨旗和七十四師軍旗，插到坦埠的山頂……大出風頭。

前幾天，張靈甫透過望遠鏡，已經(jīng)看見了坦埠附近高聳的西山頂。如今這里已成為他最想往的地方。是的，在他張靈甫的心中，這里是華東共軍的老巢，是陳毅、粟裕藏身之處，如果他張靈甫能夠順利占領(lǐng)這個地方，并活捉陳、粟，無疑會舉世震驚。此舉不但能夠為蔣介石掃去一塊重大心病，替蔣介石臉上添光增彩，而且他張靈甫也會得到蔣介石的賞識，青云直上，前程似錦。

張靈甫想著想著，仿佛覺得自己已經(jīng)站立在坦埠西山頂上，正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tài)，俯瞰坦埠和被他抓獲的無數(shù)共軍……

剛才，兵團司令湯恩伯給他打電話，詢問戰(zhàn)況，對七十四師獲得的戰(zhàn)果勉勵有加。湯恩伯告訴張靈甫，蔣介石、陳誠、顧祝同這兩天都在注視著他，一日數(shù)電，詢問七十四師進展情況，對他充滿信心和希望，相信此番七十四師必能獲得成功，為黨國創(chuàng)造輝煌。同時，湯恩伯要求他，無論如何，爭取明天（5月14日）黃昏前，攻占坦埠，完成兵團的作戰(zhàn)任務(wù)。

張靈甫回答的很干脆，請湯司令靜候佳音，他保證完成任務(wù)。

（未完待續(xù)）

作者系軍史愛好者

責任編輯：李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