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羊城茶樓里來了一撥客人，走在最前面的是阿東，他熱情招呼著大家落座，招呼伙計拿來菜單和茶水。

阿東介紹說，水滾茶靚，一盅兩件，這才是羊城人的市井生活。別看這家茶樓裝修一般，卻是不折不扣的老字號，在羊城可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我從小喝到大。

同來的人打量起茶樓的環(huán)境，沒說話?；镉嫲巡杷椟c拿了過來。阿東站起來，把一桌人的茶碗都燙好了，同事剛要端起茶壺往他杯子里倒茶水，阿東立刻伸出食指和中指在茶杯邊輕點三下。

同事問，這是什么禮數(shù)？

阿東說，以手代叩的典故據(jù)說來自乾隆下江南的時候。乾隆微服私訪，到了一家茶樓，見伙計高沖低泡的沖茶姿勢特別神氣，好奇之下，也拎起茶壺給隨從倒了一杯。隨從見了，嚇壞了，欲叩頭謝恩，又怕暴露了皇帝的身份，連忙屈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在茶盅邊的桌面上敲了三下，表示叩頭謝恩。如果是長輩給晚輩倒茶，晚輩得屈指叩謝；如是晚輩給長輩倒茶，長輩以指腹輕點桌面即可。

幾人一邊喝茶，一邊聽阿東說著羊城的各種美食和趣聞。

不知不覺，一壺茶喝完了，同事招手讓伙計過來續(xù)水?；镉孅c頭，可走過來，卻沒有續(xù)水。

同事剛要發(fā)火，阿東笑笑說，稍候，我來。阿東把茶壺的蓋子打開，示意伙計續(xù)水。

阿東說，讓伙計續(xù)水，得先打開壺蓋或揭開一個口子。同事問，這又是為何？

阿東說，曾經(jīng)有個地痞來茶館喝茶，因為沒錢埋單，故意在空著的茶壺里放進(jìn)一只小鳥，喚伙計倒茶水。伙計剛一打開蓋子，小鳥就飛走了。于是，地痞就賴上了茶館，說那只飛走的鳥很是名貴，不但不能付茶錢，還要店家賠上一大筆錢。店家無奈，只好賠錢息事寧人。但這個規(guī)矩就傳了下來，凡是顧客要伙計續(xù)水，都得先打開壺蓋。

原來如此！同事們點頭稱奇。

過了一會兒，大伙喝得盡興，聊得開心，準(zhǔn)備埋單走人。可沒有人主動掏錢埋單，大家便不約而同望向阿東。平日聚餐，阿東一次都沒埋過單。這次是阿東張羅的聚會，當(dāng)然得由他來埋單了。

一位同事沖阿東說，東哥，聽你說了這么多羊城喝茶的習(xí)俗和典故，獲益匪淺，請問埋單有沒有什么規(guī)矩呢？我在羊城聽過一句老話，叫“有大吃大”，你在這里算年紀(jì)最大的，是不是說這一頓得由你來請客呢？

阿東聽了，慷慨地說，這樣，你們每人就付自己的茶位費吧，其他的我埋單。

同事們聽了，紛紛掏出手機(jī)，快速發(fā)紅包給阿東，生怕發(fā)遲了，阿東反悔。

阿東收了錢，笑瞇瞇去了前臺。不一會兒就結(jié)完賬回來了。

同事問，付了多少？

阿東伸出兩個手指頭說，二十！

同事們不敢相信，怎么可能這么便宜？

阿東經(jīng)不住問，最終揭開了謎底，原來他之前用信用卡積分兌換了這家茶樓的三百元優(yōu)惠券，優(yōu)惠券快到期了，他便張羅了這次聚會。這里除了茶位費不能抵用優(yōu)惠券，其他費用都可以。所以，阿東才約同事們來這里喝茶消費的。

同事們聽了，說，東哥啊，你這個聚會張羅的，可真是絕了！

選自《天池小小說》

2023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