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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案子

2023-12-26 22:48:45李躍慧
金沙江文藝 2023年10期
關(guān)鍵詞:雅雅小王小姑娘

◎李躍慧

舒曉明所在那個地方叫龍水鎮(zhèn),可惜這幾年云南省許多地方都干旱得厲害,龍水鎮(zhèn)也不能幸免。甘妮想著蔬菜水果應(yīng)該是實用的,所以就到縣城農(nóng)貿(mào)市場買了一些放得住的白菜、包菜和青椒,又買了些蘋果和柑橘,想想缺點兒什么,又買了一條煙,大包小袋提著,坐上了開往龍水鎮(zhèn)的班車。

甘妮沒想到去龍水鎮(zhèn)的路那么難走,路形復(fù)雜,上坡下坡,繞來繞去,窄窄的水泥路上,要不時和雞狗牛羊相互禮讓。走走停停,顛顛簸簸,從不暈車的甘妮也被顛得七葷八素,胃里翻江倒海。班車剛到龍水鎮(zhèn)街頭停穩(wěn),甘妮便沖下車,跑到一個角落狠狠吐,狠狠吐。直到胃里清空,才感覺有些精神。她掏出紙巾擦擦眼淚,回車上提了東西,向班車師傅打聽: “派出所怎么走?”

“直走,街尾那院房子就是派出所?!?/p>

甘妮瞇起眼細(xì)看,遠(yuǎn)處是有那么一抹深藍(lán)。十二月的天,早晨冷,白天太陽卻熱辣,街道兩邊一棵樹也沒有,無遮無蔽,空氣很干燥,稍有一絲風(fēng)就會揚起塵土,迷了眼。甘妮覺得舒曉明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一待五年,也不容易。她覺得自己帶來的也不是什么好消息,理虧似的不敢打電話叫舒曉明出來接,自己頭發(fā)蓬亂地提了東西,一步一步挨到派出所去。

一樓的辦公室門開著,卻連進(jìn)幾間都沒有人,甘妮忍不住嘀咕: “人都跑哪去啦?” 一個小姑娘應(yīng)聲從其中一間出來,制服很新,面孔也紅撲撲的: “您好,要辦什么事嗎?”

“我找舒曉明。我是他女朋友的同事?!?/p>

“他們都出去了。您到值班室休息會兒吧,我去給您倒水?!?小姑娘幫著甘妮把東西提到值班室。

“是有案子嗎,人都出去了?” 甘妮隨口問。

那小姑娘 “嗯” 一聲,笑笑,到飲水機前接水。甘妮說: “我要冷的?!?/p>

那小姑娘說: “這是井水,可不像礦泉水能喝冷的。前幾天我們連自來水都斷了。真不知要旱到什么時候。”

甘妮把蘋果和柑橘拿一些出來分給小姑娘,小姑娘忙說: “夠了,我們少吃幾個,剩下的下午拿到郭奶奶家,就算是舒哥買的禮物啦。下午他們都在郭奶奶家吃飯,我打電話叫舒哥回來接你去。”

“我不去啦,我又不認(rèn)識人家。”甘妮不好意思。

“吃殺豬飯呀,去的人越多主人家越有面子的。郭奶奶兒子兒媳前些年出車禍死了,有一個孫子又是傻的,去年就找不到人幫她殺豬,喂到今年有五百多斤的樣子,更不好找人了,舒哥就說趁著今天沒什么事,大家一起幫她殺豬,腌肉,做點菜熱熱鬧鬧吃一頓,也省得郭奶奶總哭天抹淚的?!?/p>

“殺豬?” 甘妮差點被有絲土腥氣的井水嗆住,“你們所長不會說舒曉明他們不務(wù)正業(yè)嗎?”

“鄉(xiāng)下不比城里,比這零碎的事我們都常遇到,不管雞毛蒜皮,攤到手里就得當(dāng)正事來做。所長開會去了,不然這事也有他一份。舒哥更推不脫,這是他幫扶的人家?!?/p>

甘妮摸摸頭發(fā),幾乎可以聽到泥沙在其間沙沙響。她多想洗個頭,可是沒好意思說出口。那小姑娘倒聰明,爽快地說: “我提桶水給你洗頭?!?/p>

甘妮猶豫: “這——可以嗎?”

“沒關(guān)系,不缺這一桶。今天洗洗,往后戴個大帽子把頭發(fā)遮起來,就不用經(jīng)常洗了?!?/p>

那小姑娘把甘妮領(lǐng)到后院,在井里打了水,摻點兒熱水給甘妮洗頭。交談中甘妮得知小姑娘姓王,去年剛從警校畢業(yè)。甘妮也把自己的情況做了簡略介紹: “我叫甘妮,小學(xué)老師。我的同事、好朋友雅雅有事脫不開身,非叫我代她來看看她男朋友。其實,這種事怎么好代勞呢?”

“就是的,” 小王打趣,“太盡責(zé)不好,不盡責(zé)也不好?!?/p>

兩人笑做一團。笑過小王說:“不過舒哥是個好相處的人,他會感激你的好心,體諒你的難處?!?/p>

“但愿吧?!?甘妮可不敢太樂觀,因為她帶來的并不是好消息,他不遷怒于她已經(jīng)謝天謝地了。

下午太陽熱辣勁一過,風(fēng)就轉(zhuǎn)涼了。一輛摩托車開到院里停下,取下安全帽,甘妮認(rèn)出正是舒曉明。甘妮和舒曉明因為雅雅的關(guān)系見過很多次面,但也都是友好的打個招呼,偶爾簡單地交談一下,熟,但又不是太熟。舒曉明五官算英俊,可惜因為風(fēng)吹日曬的緣故,皮膚黑而粗糙,比起宋老板那白白凈凈的樣子就差了一截。

甘妮心懷鬼胎,到底是有些不自在,舒曉明已經(jīng)同她打招呼了: “怠慢了,甘妮。我是想你坐車辛苦,讓你在這多休息會兒,做好菜才來接你?!?/p>

甘妮把那些蔬菜水果指給舒曉明,舒曉明雙眼一亮,掂著蘋果、柑橘,又皺起眉頭: “這水果沒買成?。 ?/p>

甘妮忙問: “怎么了? 我都生怕不新鮮,挑最貴的買的呢?!?/p>

“就是太貴太好了,撿便宜些的買,能多買好些呢,可惜了?!?/p>

甘妮都不知說什么好,窘住了。小王連忙說: “舒哥你昏頭啦,人家買給你都便宜你了,你還挑三揀四?!?/p>

舒曉明也覺出了自己的失言,尷尬一笑: “我說話隨便慣了,別介意啊。其實你買這些東西真是雪中送炭?!?/p>

甘妮實話實說道: “我奶奶的消費觀也同你一樣,買了好東西她會罵人的?!?又從提包里取出煙,“不知這東西又合不合你意?”

舒曉明忙雙手接過: “謝謝,謝謝,再不敢挑三揀四了?!?/p>

甘妮說: “不用謝,你不罵我就成了?!?/p>

舒曉明扭頭同小王說: “把你那小飯盒拿來,我給你端點兒肉。” 小王說: “不要。據(jù)說吃素能保持高度清醒,我自己下碗面吃。你們快去吧,一會兒天黑了路不好走。”

小王給甘妮找來一頂花帽子,舒曉明說: “安全帽! 安全帽!” 他又貢獻(xiàn)了一件自己的棉服,甘妮嫌肥大: “我自己有衣服?!?他不由分說:“那不頂用,山上風(fēng)大。”

路是水泥路,不過邊上塵土飛揚,路旁的樹有不少都干死了。舒曉明說: “老百姓不容易的,干水,什么也不好種?!?/p>

甘妮點著頭,也不管舒曉明看不看得見。她不敢張開嘴巴,怕塵土嗆進(jìn)嘴里。

到一個村口時,舒曉明突然喊了一聲,急急把車停在路邊。

“我們到了?”

舒曉明說: “你也曉得疼?”

那女人爬過來求舒曉明: “你放開他嘛! 是我不該嘴饞,想磨點黃豆攪豆湯喝,他說這要留著賣錢,給娃買作業(yè)本,給娃他奶買藥……”

舒曉明松了手: “那也不能打人?。?打人犯法知道不?”

男人就垂了頭站著,不吭聲。

舒曉明起身走到摩托車那兒去,從后座取下原本要拿到郭奶奶家去的那些水果、蔬菜,放到磨盤上,同甘妮說: “衣服都弄臟了,我們回去跟小王吃面吧?!?/p>

甘妮急道: “別掂著吃了,咱們快去處理一下你的鼻子吧,看那血流的?!?/p>

“不要緊?!?/p>

“快去瞧瞧,你嚇著我了?!?甘妮真給嚇壞了。

響起了隱約的馬蹄聲,蕭瓊知道是家里人追來。她略為猶豫才道:“老哥哥不許返悔?!币娪蝹}海連連點頭她又道:“請老哥哥轉(zhuǎn)告我羽弟:他的瓊姐會為他守候,還愿意隨他天涯海角?!闭f完帶轉(zhuǎn)馬頭疾馳而去。

到衛(wèi)生院簡單處理了一下,幸虧沒有折了鼻梁骨,醫(yī)生開了些消炎止血的藥。小王正在撈面條,看見舒曉明衣服上沾滿灰塵,臉腫著,鼻子里塞著藥棉,不禁吃一驚: “舒哥這是怎么了? 你車技挺好的呀!”

舒曉明嘆: “別提了?!?/p>

吃完面,三個人坐在值班室里看電視。舒曉明竟不提起雅雅一字半句,只是斜倚在沙發(fā)上聽甘妮和小王聊天。倒是小王說: “舒哥,女朋友自己抽不開身也不忘托人來看你,你不打個電話表示一下? 還是早已通過電話,心有靈犀呀?”

舒曉明笑笑: “我們已經(jīng)好久沒有通過電話了?!?/p>

“真的?” 這是甘妮不知道的。

小王說: “那就是舒哥你不對,女朋友不接電話可以,你卻是不能不打的。”

“你倆最近怎么了?” 甘妮明知故問。

“我也不知道,” 舒曉明攤著手,苦笑,“我每次打電話給她,她都說很忙,她安排我做個什么事,我又總是沒有假期?!?/p>

小王吃驚: “舒哥,你追女朋友,用的是這種聽天由命的態(tài)度? 那你活該打光棍呀!”

舒曉明一言難盡的樣子,也不肯再持續(xù)這個話題了。甘妮只知道雅雅去意已決,卻不知道在分隔兩地的五年里,他們早已漸行漸遠(yuǎn),背道而馳。

舒曉明說: “甘妮,你遠(yuǎn)來是客,要不就在我宿舍休息,我同小鐘小林他們擠一擠。后天是龍水鎮(zhèn)街天,很熱鬧的,你趕了街才回去吧,喜歡什么土特產(chǎn),到時我買了送你?!?/p>

甘妮推辭: “我住店好了?!?/p>

小王說: “這鎮(zhèn)上賣吃的用的店都有,就是沒有開旅店的。”

“那我和你住。”

小王笑著搖手: “甘妮姐,你就給舒哥一個盡地主之誼的機會吧,舒哥的宿舍,收拾得超干凈,他妹妹來了也住他宿舍。”

甘妮身臨其境,才知道小王所言不虛。三十平方米不到的空間,置了帶鏡子的衣柜、書柜、書桌和床。衣裳全部是洗干凈的,冬裝與夏裝分開掛著; 桌上有臺筆記本電腦,靠墻的書柜上碼了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臅?,有刑偵方面、心理學(xué)方面的理論書籍,也有鄉(xiāng)土小說、汽車雜志。床上的被子疊得方方正正,床單鋪得平平整整。甘妮受了一點震撼,在她認(rèn)識的人當(dāng)中,還沒有誰會如此的認(rèn)真與嚴(yán)謹(jǐn),即使是在這樣艱苦的環(huán)境下,也始終如一保持了干凈整潔,井然有序。甘妮對舒曉明,油然生出一絲敬意。

天剛蒙蒙亮,甘妮就被一陣敲門聲驚醒了。她打開門,努力睜著眼睛,看見舒曉明穿戴整潔,站在門外,藥棉已經(jīng)拿掉,臉仔細(xì)洗過,如果再戴個墨鏡的話,青腫應(yīng)該也看不到了。

“起這么早?!?甘妮揉著眼睛。

“我到農(nóng)戶家里買只土雞,殺了放在小廚房里,爐子上燒的水也快開了,你快去守著燙出來,中午和小王煮了吃吧?!?/p>

“那你們呢?”

“我們設(shè)卡查車,沒有準(zhǔn)點,不用管我們?!?/p>

“你不是愛省錢嗎? 土雞很貴的。”

舒曉明笑笑: “還在為昨天的話生氣? 那我再鄭重道一次歉?!?/p>

“不不不,” 甘妮說,“我覺得你省是有道理的。”

“不好意思了,沒時間陪你逛逛。回頭咱們再聊。” 舒曉明快步跑下樓,與同事坐上車走了。

中午甘妮煮好雞肉,和小王一起吃飯。小王不肯吃肉: “我從小就不愛吃肉?!?甘妮苦勸她喝點兒雞湯,小王嘗一口: “這倒是不膩,還有點兒回甜。” 兩人正準(zhǔn)備享用午餐,電話鈴聲驟然響起。小王丟下筷子跑去接聽,臉色突變,火速打給舒曉明他們。

甘妮也嚇著了: “出命案了?”

“哎呀! 郭奶奶的傻孫子昨晚偷喝了些酒,今早上又瘋了,砸了家里的電視機,又打傷了鄰居家的小孩,這不是要命呀你說!”

“他原來就有瘋病?”

“犯過好幾回了,去年我們才把他送到精神病醫(yī)院住了三個月,醫(yī)生說這病反復(fù)大,千萬別沾酒,可他傻呀,不聽。郭奶奶又管不住他。”

兩人再也無心吃飯,站在院子里等舒曉明他們的消息。

過了一個多小時,警車終于開回派出所。舒曉明扶著一個頭發(fā)花白、顫顫巍巍的老奶奶下來,兩個同事隨后下車,關(guān)上車門。舒曉明說: “弄點東西給他吃,我們也隨便吃點兒,路上吃東西就不方便了?!?/p>

甘妮問: “人呢?”

舒曉明說: “在車?yán)铩!?/p>

“不讓下來吃嗎?”

“那個樣子,還是算了吧,別冒險?!?/p>

甘妮重新擺飯的工夫,小王已從外面小館子里買了些涼粉涼菜回來,還買了些餅干和礦泉水,說給他們帶著路上吃。

甘妮舀了一大碗飯,泡些雞湯,又搛幾大塊雞肉在上面,老奶奶淚眼婆娑說: “等我喂他?!?/p>

舒曉明一把接過: “我來?!?/p>

小王按住老奶奶: “郭奶奶您還是別忙去,被您孫子推一把就不得了?!?/p>

甘妮好奇,跟在舒曉明身后。舒曉明打開車門,甘妮看見一個身材高大的小伙坐在后座,雙手被一條寬布帶縛著,雙腳也被縛著固定在座位上。小伙子長得白白胖胖,除了雙目呆滯,神色茫然外,看不出有什么不對勁。

舒曉明解開了小伙子手上的束縛,把碗筷遞在他手里,哄他: “喏,快吃飯,吃了帶你去玩,去釣大魚?!?/p>

“魚?” 那小伙眼光一聚。

“嗯,釣大魚! 快吃?!?/p>

那小伙筷子一理,呼嚕呼嚕大嘴扒飯吃肉,連雞骨頭都嚼碎了。甘妮覺得可憐,湊近些跟他說話: “骨頭要吐掉呀,還吃嗎? 來,我再給你舀……”

舒曉明忽然喊: “甘妮讓開!”

話音未落,“呼” 的一聲,小伙子手中大白瓷碗已朝著甘妮的面門飛過來,甘妮來不及驚叫,碗已碎在舒曉明手背上,他把手擋在了甘妮臉前。

一切發(fā)生在電光石火間,等甘妮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來,舒曉明手上的血已經(jīng)流了一地。

小鐘小林兩位同事聞聲趕出來,經(jīng)過一番折騰,又把那小伙子的手給捆上了。

郭奶奶望見舒曉明一手的血,又哭起來,連叫怎么好,又罵她孫子,甘妮和小王忙把舒曉明拉到衛(wèi)生院去,相熟的醫(yī)生也吃了一驚: “小舒,你這又是怎么了?”

舒曉明疼得直吸冷氣: “快給我上點藥,疼死了?!?/p>

清洗傷口頗花了些時間。傷口深,好不容易才止住血,縫合了。

甘妮說: “醫(yī)生,什么破傷風(fēng)針啊,消炎針啊,你都給他打上,錢算我的,不然以后落了殘疾,或是得了破傷風(fēng),我怎么過意得去呢?!?/p>

甘妮真的內(nèi)疚,不止內(nèi)疚,而且后怕。若那只碗碎在她臉上,那針線就得縫在她臉上,留下傷疤也是長在她臉上——簡直不敢去想。

誰知舒曉明卻怕打針,忙著要走。甘妮和小王把他扯住,同醫(yī)生說:“快打,快打?!?/p>

在她倆堅持下,醫(yī)生不僅給舒曉明打了破傷風(fēng)針,還輸上了液。

這時郭奶奶又哭哭啼啼摸到衛(wèi)生院來了,小林跟在她后面。舒曉明說: “等我輸完這瓶咱們就走。”

小林說: “我和小鐘去,你跟小王守所里吧,明天是街天,事情不少呢?!?/p>

舒曉曉明想一想: “也行。那你們一定要小心,不能再讓他傷著人了?!?/p>

郭奶奶抖抖索索一層一層解開衣服,從貼身挎著的繡花小包里掏出一張卡來,遞在舒曉明手里: “小舒啊,你從這取三千五,三千叫小林他們拿去給那小豺狗吃的治病,五百給你醫(yī)手,買兩斤果子吃。奶奶對不起你??!”

舒曉明把卡推回去: “郭奶奶,我看病吃藥自己有醫(yī)保,不用您的錢。您孫子看病的錢,政府有優(yōu)惠政策,花不了多少的,我們先跟醫(yī)院交接,該出多少我再告訴您。小王,幫忙給她裝好?!?/p>

小王把卡給郭奶奶裝回兜里,又替她理好衣服: “郭奶奶,您家里還有個爛攤子要收拾呢。來,我們?nèi)ソ稚峡纯?,我找張車送您回村?!?/p>

小林小鐘也出發(fā)了。剩下甘妮陪著舒曉明。

“餓吧?”

舒小明脫口說: “有點兒。” 看看自己一手包著紗布,一手掛著吊瓶,他又改口,“也不怎么餓?!?/p>

甘妮回派出所端了一碗雞湯泡飯,要拿調(diào)羹舀給他吃,舒曉明竟臉紅了: “不用不用,我一會兒自己吃。”

甘妮說: “要是雅雅在,就能喂你吃了?!?可是提起雅雅,氣氛忽然尷尬起來。甘妮有點忐忑,舒曉明有點黯然。

甘妮努力想打破沉默,卻又有點語無倫次: “我們昨晚說起你和雅雅,那——你知道雅雅的想法么?”

舒曉明沉默一會兒。

甘妮覺得自己這趟差實在太不光彩,要說的話都那么唐突,羞愧得快抬不起頭來。

舒曉明卻忽然笑了: “甘妮,你是心思單純的好人?!?/p>

“咹?” 甘妮抬起頭,“五年感情,眼看就保不住了,你不著急,不難過?”

“連同事朋友都能替我著急,我作為當(dāng)事人又怎么會不急? 買房的事情,就是我為著表示結(jié)婚誠意,竭力堅持的,我知道她喜歡有自己的空間,不然我家在縣城自建的樓房空著好幾層呢,何必另買? 雅雅是學(xué)音樂的,她愛浪漫,喜歡新鮮感,可我就是這么一個簡單枯燥的人,她想追求的高品質(zhì)生活,我也沒有那么大的能力,所以我不生她的氣。難過又有什么辦法? 日子照樣要過。說我死要面子也好,冷漠無情也罷,反正,抱著女朋友大腿痛哭的事,我做不來。”

甘妮松一口氣: “總算是個明白人。”

舒曉明說: “奇怪呀,怎么你倒是喜上眉梢的樣子?”

甘妮笑: “是啊,不曉得怎么有這個嗜好,看到別人好就羨慕妒忌恨,聽見別人分手就會歡呼雀躍?!?/p>

舒曉明很驚訝的樣子: “甘妮,你還有這樣陰暗的一面?” 其實是知道她的來意,也明白她替他擔(dān)憂的好心。

也只能開開玩笑。再怎么耿耿于心的事,也會隨著時日慢慢釋懷吧。

晚上雅雅給甘妮打電話: “怎么樣?”

甘妮瞧瞧靠在值班室床上看新聞的舒曉明,走到門外小聲說: “其實是挺不錯的一個人,你真不覺得可惜嗎?”

雅雅說: “所以我才拖了這么久啊??涩F(xiàn)在不能拖了,小宋……他向我求婚?!?/p>

“那你答應(yīng)了?”

“要是打算拒絕,也不會同他相處了?!?雅雅回答得很直白。

甘妮忽然覺得替舒曉明難過:“你應(yīng)該自己同舒曉明說,你不覺得嗎,怎么樣也要親口給他一個交代,這是對他最起碼的尊重?!?/p>

“甘妮,可是我……怎么說出口呢?”

“我不知道,這我?guī)筒涣四懔??!备誓輶炝穗娫?,淚水奪眶而出。

舒曉明說: “甘妮,外面冷啊,接個電話要跑那么遠(yuǎn)嗎?”

甘妮努力平復(fù)自己的情緒,回屋怔怔坐著。然后,舒曉明的電話響了。

“什么事說吧。” 舒曉明的聲音平靜淡定,波瀾不起。

“……”

“你不說,我也想到了?!?/p>

“……”

“那就這樣吧。也祝你幸福?!?/p>

也許是惋惜,或許是替舒曉明不值,甘妮掏出紙巾,悄悄拭去自己為別人的故事流下的眼淚?!?/p>

舒小明說: “我都沒有哭?!?/p>

甘妮破涕為笑: “當(dāng)然,你毫發(fā)無傷,你把分手說得跟路邊寒暄一樣。”

舒曉明抹抹臉: “再好的茶,無味了的時候也只能倒掉。”

甘妮想一想,其實她也欣賞這樣適可而止的智慧,魚死網(wǎng)破的糾纏和一蹶不振的墮落都很可怕?!?/p>

舒小明顯出倦意: “我想靠會兒。你也早點休息吧,有事到小宋那間宿舍叫我?!?/p>

新聞聯(lián)播結(jié)束,一個披頭散發(fā)的女人闖進(jìn)值班室,哭道: “快幫我找女兒,求求你們,快幫我把她找回來!”

甘妮嚇一跳,忙叫: “小王! 小王!”

小王關(guān)著門在辦公室里查資料,聽到聲音趕緊出來: “怎么了怎么了?” 待看清來人,是認(rèn)識的,“楊老板——楊姐,你這是怎么了?”

楊老板一把抓住小王,泣不成聲:“我姑娘,我今早幫她收拾東西,看見書里夾一張她跟一個男娃兒的合照,我就問了一聲,她還和我頂嘴,我罵了她幾句,誰知中午她悄悄跑出去了,留張條說,說不想活了……我到處找都找不到……”

小王嘆口氣: “楊姐,也不是我說,你那張嘴實在太厲害了,你看龍水鎮(zhèn)這條街上,做生意的、趕街的,誰不怕你那張嘴,更別說你女兒一個小姑娘家了?!?/p>

楊老板只是哭。

“現(xiàn)在不是講這些的時候,” 舒曉明不知什么時候已從樓上下來了,“小王,你打電話問問今天中午一點以后那兩張大班車的司機,看她有沒有坐車出鎮(zhèn),另外附近那些有車的也問問,我盡量多叫些人大家一起找?!?/p>

舒曉明把街上做生意的老板們都發(fā)動起來,那些大小老板本來與賣煮米線的楊老板同是生意人,又是街坊鄰居,換了別人早就幫忙找了,可是因為楊老板米線雖煮得好吃、生意興隆,人卻小氣愛計較,嘴巴又特別辣,平時沒少得罪人,所以沒人主動幫她?,F(xiàn)在見舒曉明來喊,自然不會不給面子。自行車、摩托車、三輪車都推出來,沒車的也找了手電筒,準(zhǔn)備出發(fā)。

舒曉明對楊老板說: “別光顧哭,說說你們家都有些什么親戚朋友,住在什么地方,你女兒要好的同學(xué)朋友也仔細(xì)想想,找過的不算,沒找過的都說說?!?/p>

楊老板一邊想,一邊哭哭啼啼說了,人群當(dāng)中就陸續(xù)有人自主領(lǐng)命、分頭出發(fā)了。

舒曉明又挑了些年輕腿腳快的,吩咐他們到附近的河、壩、小水庫周邊找找。

這時小王電話打過來,確定楊老板的女兒沒有離開龍水鎮(zhèn)。

楊老板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她一定是死在什么地方了,她死了我也不活了!”

舒曉明和甘妮一邊一個把她扶起來,拖到她門前的長凳上坐著。舒曉明說: “甘妮,你在這兒陪著她,我到后面小樹林去看看?!?/p>

甘妮忙說: “我也去。”

“天黑,路不好走,在這兒等我回來。”

甘妮忍不住說: “那你小心,已經(jīng)傷了手,可別再把腳也崴了。”

舒曉明說: “給我兩句好話呀?!?/p>

一個小時后,舒曉明回來了,沒有找到。再過半小時,去得近一些的人陸續(xù)回來,也沒有找到。大家又往另外的方向去找。

折騰到天亮,舒曉明他們在街后面一個廢棄的烤煙棚里找到了楊老板的女兒。那女孩原意只想叫母親著著急,四處逛了半天沒地方去,就到那烤煙棚躲起來了,烤煙棚里暖和,她不知不覺睡著了。

大家都松了口氣。知道楊老板素日嘴巴不饒人的,叫她著著急,得個教訓(xùn)也好,都不怪那小姑娘。舒曉明就說: “楊老板,大家?guī)湍阏伊艘煌砩系娜?,你也該說幾句好話,謝謝人家。以后也別動不動就撒潑罵街,多不文明。你男人不在了,他的親戚都不愿意理你,你一個外鄉(xiāng)人在龍水鎮(zhèn),靠得著的也就是這些街坊鄰居,要是把他們得罪光了,以后看誰還幫你?!?/p>

舒曉明的話一點情面不留,那楊老板卻也不辯駁了,她謝過眾人,殷勤表示要請大家吃早點。有幾個人欣然進(jìn)店坐下,等著吃,但多數(shù)人曉得她也不容易,也不圖那一碗米線吃,各自散了。

楊老板又請舒曉明和甘妮,舒曉明說: “甘妮吃吧,我只想睡覺?!?/p>

楊老板拉住甘妮,連說: “姑娘你給個面子,給個面子?!?甘妮掙不脫,只得進(jìn)店坐了。楊老板的女兒不知是平日就溫順,還是知道昨晚眾人為找她折騰了一夜,顯得很乖巧,給客人倒水拿瓜子,幫她媽端米線、添佐料。甘妮一邊吃著肉醬豐足、味道鮮美的米線,一邊同楊老板說: “以后有事情好好說,這個年紀(jì)的孩子很敏感的,你要她聽你的話,你得先學(xué)會尊重她的想法?!?/p>

楊老板賠著笑臉: “是,我曉得了。姑娘,你性子真好,長得又好,小舒真是好福氣呀!”

甘妮見扯到自己身上,忙說:“不是你想的那樣?!?/p>

楊老板遷就地點著頭: “嗯嗯,不是不是?!?/p>

甘妮岔開話題: “楊老板昨晚那么累,今天可要好好休息了?!?/p>

“今天不能休息,今天是街天,能賣一百多碗呢。三四天才逢著一次,我們的生意就全指望街天?!?/p>

甘妮吃完,掏出五十元塞到小姑娘手里,那小姑娘驚慌推讓,甘妮說: “這個不是米線錢,是我請你買糖吃的。你是個聰明的小姑娘,你懂得愛惜自己,沒有真的去做出追悔不及的事情,這值得表揚。不過以后不能讓你媽媽這樣擔(dān)心你了,她哭了一晚上呢。你要一直不回家,她能哭死?!?/p>

楊老板要把錢還甘妮,甘妮說:“楊老板,你家的米線很好吃,我也祝你生意興隆。你要再推辭,下次我不敢來你家了。”

楊老板只得叫女兒收了。她也知道甘妮是好心給她開個早張,不忍心那幾個人白吃了她的。

街天果然熱鬧。早早有人拉了肉和新鮮蔬果來賣,甘妮買了排骨和腿肉,見番茄又大又紅特別可愛,又稱了幾個。就要離開龍水鎮(zhèn)了,她決定好好做一頓飯給舒曉明和他的同事吃。

中午,小鐘小林回來了。舒曉明也睡醒了,起來洗臉?biāo)⒀?。小王說:“好香,看甘妮做了什么?!?/p>

大家一齊涌到小廚房,都忍不住驚嘆: “哇,漂亮!”

只見那瓷磚桌上擺著香噴噴的油炸排骨,圓鼓鼓的小瓜蒸肉,紅番茄灑了白糖做成的 “火山下雪”,碧綠脆嫩的煮白菜。

小王把小瓜蓋子打開,挑一筷子蒸在里面的肉嘗了嘗,眉飛色舞:“這肉剁得真細(xì),借了一點瓜香,不腥不膩?!?/p>

小林問: “你不是討厭吃肉嗎?快別吃了,叫我們多吃兩口?!?/p>

小王翻個白眼: “想得美!”

小鐘說: “同樣是小瓜白菜,有人做的就像藝術(shù)品,有人煮的就像豬食,真是不可同日而語?。 ?/p>

小王狠狠說: “以后我連豬食都不煮了,餓死你!”

大家話不多說,端碗拿筷,投入緊張的戰(zhàn)斗。

甘妮覺得他們真容易滿足,做一頓好吃的已能讓他們樂成這樣。

一起蹲在井邊洗碗的時候,小王說: “甘妮姐,要是舒哥和女朋友分手了,你考慮考慮他呀。他雖然性格沉悶無趣,卻是個很靠譜的人?!?/p>

甘妮臉一紅: “你怎么知道他們會分手?”

小王說: “這么疏遠(yuǎn),分明不是一路人,分手是遲早的事。別看我年紀(jì)輕啊,見的事可多啦?!?/p>

這時舒曉明朝這邊喊: “甘妮,我去換藥,你要逛街就一起吧,看上什么我買了送你?!?/p>

中午正是街市最熱鬧的時候,到處都是人,滿耳朵都是聲音,商販激情洋溢地叫賣,趕街子的人粗聲大嗓呼朋引伴,汽車?yán)燃痹暧譄o奈地叫著,還有牛嘶馬鳴,雞鴨鵝在人手底下?lián)潋v……不時有人同舒曉明打招呼,嘴巴里說說笑笑,目光卻都亮亮地看向甘妮,舒曉明笑笑,也不說什么。甘妮只好裝看不見。

甘妮看上一種粘滿花生的麥芽糖,介于脆與軟之間,敲擊時叮當(dāng)作響,嚼起來又纏綿唇齒,甜而不膩,余味綿長。

舒曉明付了錢,把糖替甘妮提著,任她小塊小塊拿吃。雖然他只有一只手方便,但他堅持著自己應(yīng)有的風(fēng)度。甘妮心里不是沒有觸動的。他其實并不出色,也未見得有多高遠(yuǎn)的目標(biāo),整天處理的不過是些瑣碎的、甚至都不必花費心神的小案子。他想要給予別人的,也許正是他自己希望得到的: 安穩(wěn)平實的日子。

恰好她也胸?zé)o大志,只是喜歡小故事里的小人物。她傾心于他經(jīng)手、她親見的那些小小案件,那些欲訴還休的苦澀,那些滾熱的淚與切身的痛,生生打動她。

甘妮覺著這熱鬧的街子,她愿意多趕幾回,也許很多很多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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