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子
抬頭看天還是從天空往下看,舞動起來,我們都不過想要像大鵬鳥一樣自由又能有掌控感啊。
你看見過天壇嗎?
聽二年級的數(shù)學課,課題講怎樣正確觀察事物。講課的開頭老師拿出三張照片,說可能來自小兔子、老虎和長頸鹿眼中的天壇,讓小朋友們分辨拍攝者是誰,隨后老師展示了天壇正面、俯瞰和仰視三種角度的照片。我曾近距離觀察過天壇,但從未想過我看到的天壇,會與兔子、老虎、長頸鹿眼中的有何差別,我隨即想到天壇里邊的常住民喜鵲,它們大概率和我看到的天壇不是同一個天壇。
觀看因角度而異,也因?qū)ο蠖?。當你站在空蕩蕩的舞臺上,你不只是轉(zhuǎn)換成了被觀察者,更是因為站在那里,四顧空無所依會讓人迷惘。或者當你跳舞,旋轉(zhuǎn)之后的停止,控制方向好像最難。舞蹈的迷人之處,或許就是人體在空間中不停變化。以前聽人說,做演員要360度無死角,看看跳舞的演員就懂了為什么。
孩提時代,你們是否也和他一樣?美國傳奇出版人羅伯特·戈特利布在他的書里這么寫:“我的收音機從來都不關(guān),隨便放什么音樂,我都會跟著在房間里跳舞。可是,盡管我聽到音樂就喜歡動,而且我小巧、敏捷、靈活,卻從未想過要學踢踏舞(或者向我父母提出學)——猶太好男孩應該學彈鋼琴。而且實際上大多數(shù)舞蹈,當然包括芭蕾,我都不可能學,因為我是平足,平得不能再平。”
沒有跳舞的身體條件卻特別喜歡跳舞,最終羅伯特·戈特利布喜歡上了芭蕾。多年后他分析自己,“我其實無意要見舞者,也沒興趣打入芭蕾舞界,我只是純粹感激它帶給我的精神享受?!边@種純粹欣賞的結(jié)果就是他全身心投入地為紐約城市芭蕾舞團制作了精美圖書,甚至因此成為芭蕾舞團的董事,用自己的經(jīng)濟實力和實際行動來支持自己摯愛的舞蹈藝術(shù)。
成為舞蹈觀眾不難,成為舞蹈者真的不容易。國際巨星奧黛麗·赫本最初的夢想是成為一名芭蕾舞頂尖演員,她的導師瑪麗·蘭伯特卻委婉地表示:“如果她堅持跳芭蕾的話,她可能會成為一位杰出的舞蹈家。當然,也只是可能?!?/p>
但在銀幕上,我們看到了舞蹈帶給赫本的那種力量悄悄綻放。她跳舞或是表演,是那么自由自在,優(yōu)雅從容。有了跳舞的感覺,就讓身體帶著你去感受無拘無束的空間,這種美好,難道不是人人都想擁有的嗎?有時候,是我們自己忘記了身體的本能。
看陳翠梅女士自編自導自演的電影《野蠻人入侵》,女主角圓滿刻苦訓練短棍術(shù),每天一次次被師父和眾師兄弟姐妹暴打,師父一邊暴打圓滿,一邊質(zhì)問“誰在痛”“誰在躲”“誰在挨打”的時候,那個身體的自我開始覺醒,開始回答“我是誰”。
圓滿每天帶著臉上身上的傷痕離開時,街邊總是碰到的那位白發(fā)僧人說,“以為身體是思想的牢籠,其實思想才是身體的牢籠?!边@句探討身體和靈魂關(guān)系的偈語,給人一種警醒,文明的思想對野蠻天然的身體,或許有時候是一種束縛甚至戕害。奧黛麗·赫本說跳舞能讓人堅強,這部電影的結(jié)尾,當圓滿在海邊起舞的時候,身心合一的她或者已經(jīng)不再糾結(jié)“我是誰”“誰是我”了。
無論觀看還是被觀看,無論我們在舞臺上還是舞臺下,有感覺就盡情搖擺吧,用莊子《逍遙游》的感覺來說,“天之蒼蒼,其正色邪?其遠而無所至極邪?其視下也,亦若是則已矣?!?/p>
抬頭看天還是從天空往下看,舞動起來,我們都不過想要像大鵬鳥一樣自由又能有掌控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