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 漫
三山依舊半落于青天外
長江依舊被白鷺洲中分復彌合。
不見李白,不見孤舟。
古渡口成為景點,像望遠鏡對準唐朝。
要有種種“依舊”,確證一個人的來源
免得懷疑自我乃實驗室合成物。
要有種種“不見”帶來孤愁,
去維護人性之柔善。
熱風拂渾茫,長江流今古。
癸卯夏,三山古渡口以半小時渡我——
到李白一般的青春少年里去
到李白一般的修辭與修遠里去。
去、去、去,乘舟復轉機——
轉乘白鷺洲那一只白鷺、那一架飛機……
朋友,若我落地,必煥然一新。
若我不再落地,請仰望一朵白云。
冷軋與熱軋,兩種工藝——
在冷意與熱息中
將鋼鐵自石頭中淬煉而出,成型,賦能。
到洗衣機、高壓鍋、空調中去
到鐵軌、火車、汽車、大道、剛強中去
到世界與命運里去。
像詩人的兩種風格——
內斂與外放,同樣來自少年時代的
冷意與熱息,到世界與言辭中去。
母腹,那一座為期九個月的鋼廠
為誕生一個詩人而淬煉、成型、賦能。
當母親老去,更像一座鋼廠遺址。
而自我的鑄造,是詩人終生的勞作。
要警惕在惡意中銹蝕成廢鐵,
把鋼筆像鋼釬長長伸向內心的火焰和水。
癸卯夏,幾個詩人穿過梅山鋼鐵廠
天空恰好落下一場太陽雨
猶似冷軋與熱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