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欣愉
浙江省永嘉中學高一(9)班
高中開學后,許久沒有回老家了。距家雖只有幾公里,我心中也涌出了些思念。關(guān)于老家的回憶,在腦海中翻涌。
我看向天窗,微風正懶洋洋地推著云。我想起了那段忙碌的日子。秋天到了,原本綠油油的稻秧已變成金黃的水稻,稻穗上掛滿了沉甸甸的稻谷,微彎著腰。爺爺奶奶和我各拿一把鐮刀,戴上斗笠、換上舊鞋子便出發(fā)了。老家在公路旁,穿過公路后便可沿著石階往下到達石橋。石橋的橋墩大半部分泡在水里,橋面離水面不遠,石橋中間還有兩個可以讓水通過的橋洞。水不深,石橋也不高,夏天,小孩子喜歡和大人脫了鞋坐在石橋上踩水玩。
走過石橋,再上幾級石階,便是一條細長蜿蜒的小路,兩旁是大大小小的田地。嬸嬸伯伯們在田地兩端插上竹竿,兩竿之間拉上各色繩子,以此阻攔水稻——不然,小路便會被兩旁探出的稻穗淹沒。我們?nèi)饲昂笞咧?。到了田里,爺爺奶奶擼起袖子便開割。他們一手摟著稻,另一手握著鐮刀,手一拉,“嚓”的一聲,原地便只剩下一個個稻茬。反觀我,一小撮水稻便要用鐮刀割上好幾次。黃昏漸臨,一大片橙色在空中潑灑。我們?nèi)艘咽呛沽鳑驯?,幸而這一片的稻割完了。爺爺開始打谷,奶奶和我則將一把把的水稻遞給爺爺。爺爺接過稻谷,往打谷機飛速轉(zhuǎn)動的滾輪上湊,伴隨著一陣“嚓啦啦”的聲音,稻谷就從打谷機底下灑落出來。最后我微攏著尼龍袋口,奶奶將剛打下來的谷粒用簸箕倒入袋中。
收完后,便要曬稻谷,為稻谷脫殼。小時候總覺得稻谷脫殼特別神奇:將稻谷從機器上端口子倒進去,稻谷便像沙子一樣流下去,然后“嘩嘩”地變成晶瑩的大米流入筐中,另一口子則“呼呼”地流出米糠。
我家不僅種水稻,還種菜。菜不僅品種很多,量也大,常常吃不完。爺爺奶奶便會給鄰居家的嬸嬸伯伯們送菜,剩下來的便曬干或喂雞。我家也算是“干貨大戶”了,不僅有咸菜干,還有筍干、紅薯干……曬干貨,讓我記憶最深刻的還是曬筍干。我們挖了筍后便剝筍皮,我還記得后院中那堆成小山似的筍皮。之后便是蒸筍,蒸筍時濃濃的白煙直往天花板上躥,然后被無情地趕往兩邊,散開來。蒸完筍后便是切筍,切筍時筍內(nèi)部的水會“嘩嘩”流入砧板下方的鐵盆中。切好的筍被放在另一個盆中,之后再一盆盆端上平臺,將筍一片片整齊地攤曬在斜靠著的竹匾上,這可是個大工程,這樣的過程往往要重復好幾次,且晚上還得抬著竹匾下樓,避免被雨水淋濕。
奶奶還會做許多美食,碩大的包子、香脆的麥餅、雞蛋素面……包子雖不像早餐鋪中的那樣皮薄小巧,卻也十分美味,一個便能飽腹。麥餅皮也是又薄又脆,我不吃肥肉,奶奶便會單獨為我做上幾個只有瘦肉的麥餅,這樣的麥餅我只能在這吃到。我最喜歡的還是油菜餅,面粉中摻入加了糖的菜油,再打上幾個雞蛋,將其揉成團,之后再將其放在專門的揉面板上,并蓋上一個鐵盆用以醒面。之后便是在板上撒上一層薄薄的面粉,將醒好的面團揪成一個個小團,再一個個地用搟面杖將其搟成圓餅狀,最后便是在麥餅機上刷油,然后放入搟好的油菜餅。在制作過程中,油菜的香味飄滿了整個大廳。油菜餅出鍋后金黃金黃的,帶著熱氣,吃起來甜甜的,還帶著菜油的香味。
后門外的院子也是我的心頭愛,院子中十分熱鬧,仙人掌、蘆薈、雞冠花……還有從石板縫隙中冒出的小草、墻角生出的青苔。坐在院子中十分愜意:看夏季的天空朝大地傾瀉柔和的色彩;看夕陽漸臨,在空中潑灑顏料;看夜晚密密匝匝的繁星傾瀉而下,欲將人裹進星河里;聽小溪潺潺流水與卵石碰撞發(fā)出的叮咚聲;聽夏蟬的歌唱,聽飛蠅的嗡鳴。
“快到嘍!”爸爸的聲音讓我從回憶中跳出,眼前便是那條我最熟悉的公路。路的左側(cè)是一片竹林,它們常與風共舞,灑下細長的竹葉。竹影給公路鑲上了一層深色裙邊。老屋隨著車子的開近逐漸顯現(xiàn),絲帶似的白煙正從煙囪中飄出。后門開著,爺爺坐在竹凳上抽著煙,奶奶在一旁削土豆皮,想必晚餐是白粥配燜土豆了。
后院中空蕩蕩的,什么也沒了,只剩下些野花野草,家中也沒那么多干貨、自種大米和各種各樣的菜了。只有爺爺奶奶多了些銀絲和皺紋,家中多了各式的膏藥。河中水也淺了,像瓶子里的水快倒完了剩下瓶底那薄薄的一層。
家里還少了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