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曉峰
無論什么地方的秋天,總歸是好的。
小城的秋天卻是來得急,來得突然。正坐在書房讀著剛到手的《天龍八部》,感嘆于段譽與寶玉的相類,忽的一陣江風(fēng)吹來,鉆過簾櫳、衣襟、袖口,我已感受到十分的秋意。到家的第三日,天氣仍有些郁蒸,第四日,我便從衣柜里取出外套披在身上。
旦日,趁著涼爽些的天氣,我下定決心去尋幾處近在咫尺的名區(qū)勝景?!吨芏Y》把官職分為天、地、春、夏、秋、冬,秋官是司寇,掌刑罰典獄事?!笆且蕴斓貫榱x氣,常以肅殺為心”,的確是這樣——秋聲蕭颯淅瀝,草木搖落,水落石出,江邊的灘涂重新露出面目。
高標(biāo)山腳坐落著文廟,氤氳著小城的文氣,穿過風(fēng)雨剝蝕的欞星門后是裝潢一新的大成殿,兩旁“德配天地”“道貫古今”的牌坊仍記得武大內(nèi)遷于此時之弦歌鏗鏘。泮池內(nèi)盡是殘荷敗藕,繼續(xù)向里走,偶然看見泮池邊有如群蟻排衙似的錦鯉正一張一吸地貪饕著岸邊條石旁的浮萍——到它們飯點了罷。小城的秋里有牌坊,有泮池內(nèi)的荷、藕,沒有沉鱗競躍。
沿著山路拾級而上,扶著蘇子瞻拍過的欄桿,踩著郭鼎堂踏過的石階,行至半山,有兩個身著漢服的女孩以及周遭手持相機、拍得正熱烈的人們。
山頂上有一樓一觀。趙熙手書的“西南第一樓”匾額,繼續(xù)誦念著范石湖“若為喚得涪翁起,題作西南第一樓”的絕唱,兩旁的對聯(lián)摻著金粉,字倒是歷歷可辨。當(dāng)中設(shè)著吉祥鐘,其上鐫刻著“五谷豐登”之類的話。萬壽觀里沒有道士,秋風(fēng)穿堂而過,驚擾了久寓于此的觀主清修。
“媽媽,有松鼠,我們?nèi)ゴ墒?。”清脆響亮的孩童聲讓道長棄觀而走,只剩下木葉輕搖。觀里沒有三清法像、青燈黃卷,只有一個小城當(dāng)?shù)氐奈⑿蜌v史文化展覽。
出得觀來,我確乎看見小城的秋里,道觀在山頂對月拈香,默默祝禱,念叨著“無量天尊”,“松鼠道人”卻不見了蹤影。
方欲帶著十二分秋意下山,只見那兩個著漢服的少女提著衣裙走了上來,拍照的人們緊隨其后。趁著俟候時,我遠(yuǎn)眺凌云山,不免想推船三面,看綠影一堆。正像寺外之秋水一灣,東面而視,難見其端。
取道下山,上行的游客依舊絡(luò)繹不絕,一路上見到不少操著外地口音的游人,他們闖到了小城的秋里,把秋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回到家,我一邊打點行裝,一邊回憶小城的秋,記憶里小城秋日里的牌坊、敗荷、朽藕、樓觀、如織游人都將被我?guī)щx小城,和省城校園里那“ABCD”“子曰詩云”合二為一。
(責(zé)任編輯/孫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