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悠悠,回想起和老伴葛魯寧的戀愛時光,內(nèi)心依舊感到歡愉和美好。
我和葛魯寧都出生在遼寧沈陽,父親都是機關(guān)門診部的軍醫(yī),我們生活在同一個部隊大院里。
我倆上同一所部隊幼兒園,后來又都進入“八一”小學讀書。上小學五年級時,他父親調(diào)走了,他家搬離了大院,我們從此斷了聯(lián)系。
時間過得真快,我中學畢業(yè)后,進入一家單位工作。有一天,父親對我說,要領(lǐng)我去見一位老戰(zhàn)友,順便“看看”老戰(zhàn)友的兒子。
沒想到,見到的帥小伙竟然是當年的淘氣包葛魯寧——小時候,他常拿著簡易噴霧器,追著我們女孩子到處跑。
那天,他穿著深藍色T恤衫,顯得很精神。要不是他父親介紹,我是認不出他的。
這一次,因為他父親工作再次調(diào)動,他家又搬回了沈陽。
我們重新熟稔起來。我得知,他中學沒畢業(yè)就去一座海島上當兵了,這次是回沈陽探親。他在連隊當文書,平時除了戰(zhàn)備訓練,就是寫寫畫畫。
過了幾天,他約我去看了一場電影。隨后,又一起去逛公園。我?guī)е障鄼C,在綠蔭碧水間,定格下我們開心的笑容。
短短的相處,我們互生情愫。
他要回部隊時,我去車站送行。我從衣兜里掏出一塊嶄新的手絹,里面包裹著一張折疊整齊的紙,遞給他,一再叮囑他上車以后再看。
他轉(zhuǎn)身登車,留下我在站臺上淚眼婆娑。
手絹是我送他的定情之物,紙上是我寫的一首詩。
他臨行前的頭天晚上,屋外下著秋雨,雨滴敲打著玻璃窗,我輾轉(zhuǎn)反側(cè),索性起床寫了一首《別君》:
秋風送秋雨,雨打人心急。今日與君相分別,儂去兩相依。
不怨秋風雨,只嘆長分離。吾心已隨君遠去,從此志不移。
按照我們之間的約定,在他走后,我要每天寫日記,而他要每天加強學習,爭取獲得大專文憑。
那時,我一邊工作,一邊聽取他的建議讀了夜大,每天緊張而充實。
在等待中,我收到了他的來信,捧著那封蓋著三角戳、泛著海水味道的信件,我心緒難平,放在胸口久久才拆開。
他在信中談到了讀我那首小詩的激動心情。他還告訴我,他在部隊每晚都堅持學習,提升自身的綜合素質(zhì)。信的背面,他畫了夕陽西下,一名屹立在海岸線上的執(zhí)勤戰(zhàn)士,并用蠟筆涂了色。他說,他愛我的那顆心,如同畫上的那輪紅彤彤的夕陽一般紅。
我心中喜悅,趕緊回信,建議他多參加集體活動,還給他寄去流行歌曲磁帶和一些零食。
那段時間,寫信、寫日記,成了我工作之外的重要內(nèi)容。有一次,連續(xù)一個多月沒有收到他的來信,我忐忑不安,又不好意思去他家打聽。
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拿出筆,在一個舊本子上畫了一幅畫,配上打油詩,來抒發(fā)我的思念之情。此后幾天,我每天畫一幅。直到第八天,我收到他的來信。
原來,那些日子,海上有大霧,登陸艇無法上島,就連他們的補給都斷了,更別說通信往來了。
我們在信中互稱“親愛的”,思念、焦慮、欣喜也通過載有詩畫的書信傳遞。
我們相戀的第二年冬天,他回沈陽出差,組織特批他可以在家住一晚。他來見我,帶了不少海鮮小吃,送給我貝殼項鏈,還約我到外面走走。
2023年4月,葛魯寧、尹立欣在旅行途中。
那天飄著小雪,橘黃的路燈下,雪花如同萬花筒打出的紙片一樣美麗。我們漫步在大街上,他給我講海島故事,講大海的驚濤駭浪,講他們在斷了補給的情況下如何生存……
他還停住腳步鄭重地謝謝我,說被我修改過的一篇演講征文,獲得軍區(qū)比賽一等獎。部隊在一次放映電影前,宣傳股專門讓他談獲獎感受,還用幻燈播放了他的一些畫作。
走著聊著,他看到了路邊的一個餛飩攤。
“我請你吃餛飩吧?”
“嗯……”
餛飩攤老板很熱情,或許因為他穿著軍裝。
“小姑娘,你真幸福,嫁給這么帥氣的解放軍。”老板的一句話讓我瞬間臉紅,看著身邊偶爾經(jīng)過的夜行人,我感覺到格外溫暖。
夜色漸深,他送我到家門口后,塞到我手里一張紙,囑咐我回家再看。握著帶有他體溫的那張紙,我急匆匆進屋。
那是他和我的一首詩《送伊》:
白露迎秋雨,秋雨敲窗欞。站臺相送情似海,牽手相依戀。
莫怨風雨驟,情深不分離。君心已嵌吾胸處,生死永相隨。
此后,我經(jīng)常給他寫詩,他經(jīng)常給我畫畫,他還學會了一門特長——沙畫,畫得栩栩如生、變幻莫測。老兵退伍時,他將染色的沙子灑在涂有膠水的紙板上制作成沙畫送給老兵,深受大家歡迎。
1982年10月,他退役回到沈陽。他在部隊榮立過三等功,還取得了大專文憑,退伍后被分配到一家軍工單位負責人事管理。
1984年5月,我們旅行結(jié)婚。
時光飛逝,轉(zhuǎn)眼我們已經(jīng)攜手相伴39個春秋。
有時,我會拉開抽屜,看看以前的日記、以前的詩畫。有時興起,我也會和他一起寫寫畫畫——字中有他也有我,畫中有我亦有他。
(作者為沈陽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
編輯/朱德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