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皮
曾任專業(yè)電?影?記者,新聞生涯二十余?載。看?過?的?影碟?比?人?兒?高,見過的明星比?花兒多,夢想執(zhí)筆天下,吃遍美食,長歌當嘯,煮酒論英雄。
午夜加完班一身疲憊地走在城市街頭,無數(shù)次想過離開這個無法融入的城市,回到老家去。這種想法似乎成了許多努力打拼的年輕人辛苦之余的自我慰藉。大部分人只是想想,只有少部分人真的這樣做了,電影《海的蓋子》中的真理就是少數(shù)人中的一員。
真理在東京本有一份安穩(wěn)優(yōu)渥的工作,卻決定辭職回到老家的一個小島上,面朝大海,開了一間刨冰店,店里只售賣芒果和糖漿兩種味道的刨冰。與真理青梅竹馬、留在家鄉(xiāng)子承父業(yè)經(jīng)營便利店的好友阿志對她回來這個決定著實覺得匪夷所思。
母親好友的女兒小初家中突逢大變,受邀到真理家中散散心,真理便請她在刨冰店幫忙。小初遭遇過火災(zāi),臉上留下傷疤,雖然生活給了她重擊,卻仍舊善意溫柔地對待一切。刨冰店的所有都令她好奇,機器磨出冰沙的過程莫名的治愈,粗糲的甘蔗在真理手中變成綿軟黏膩的糖漿,對著海風吃到嘴里,無比愜意舒適。
假期回老家,總要去街巷找一找兒時的記憶,但一年年過去,那些古舊的擁有回憶的事物越來越少了。小時候愛吃的街角小攤,和朋友一起走過的小道,再去找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不見了。我們在遠方的城市懷念的是兒時的自由自在和無憂無慮,然而家鄉(xiāng)早已在數(shù)十年的奔忙中失去了原本記憶里的面貌。
真理和阿志在小鎮(zhèn)的中心散步,后面跟著亦步亦趨的小初。阿志總是沉默,只聽見真理絮絮叨叨的回憶,說這里和小時候那么不一樣,小時候這里是很熱鬧的,兩旁開著各種各樣的店面,孩子們在路邊嬉戲打鬧,不知何時,周圍的人都不見了,跑去大城市謀生,如今只剩下空空的街道。真理不由得感慨:現(xiàn)在所有人都將賺錢放在第一位,卻忘記了很多重要的東西。
阿志并未作評價,他幫真理招攬客人,又匆匆離去,仿佛揣著心事,此后幾天不見人影。對于這些異常,自認為了解他的真理全然沒有意識到,她尚在夢想的刨冰店里,睡在午后清涼的榻榻米上,傍晚去海邊撿撿貝殼游游泳,感覺無比愜意。
其實小鎮(zhèn)的經(jīng)濟早已不景氣,阿志一家經(jīng)營的便利店已經(jīng)遠不能承擔家里的開銷,他們最終決定離去,像很多同鄉(xiāng)那樣去大城市謀出路。阿志用自己的方式跟真理告了別,不顧阻攔,在深夜堅定地開車離去。
這里是阿志急著逃離的地方,卻是真理向往已久的港灣,甚至帶著執(zhí)拗去實現(xiàn)這個夢想。小朋友沒點到想吃的草莓味刨冰哭著離開,來往的多為老年人,對這樣的小吃不感興趣。即使店里沒什么生意,真理也并不動搖。阿志走前替她擔憂:“你也賣點別的東西呀,要不到了冬天可怎么辦?”
風景優(yōu)美、節(jié)奏緩慢的小鎮(zhèn)像個圍城,外面的人想回來,里面的人想離開。數(shù)字游民的風吹了幾年,今年夏天,越來越多的青年人離開詩和遠方的青山綠水,回到大城市重新找一份工作,這仍舊是幸運的那一些人。人們在按部就班的人生里長大,忽然有一天想尋一個出處,去風景秀麗的鄉(xiāng)鎮(zhèn)瞇著眼睛曬太陽,有些人成功留了下來,有些人來了又離開。留下和離開像浪漫與現(xiàn)實的拉扯,缺一不可,卻都求而不得。
總有跌宕起伏、悲歡離合,孤獨、悲傷與不舍總會在歲月的長河中慢慢消散,最終都會歸于平淡。小初最后也離開了海島,她在這里學會了下海游泳,安靜的徜徉在海浪里的時候,仿佛天地只我一人。她唱歌給真理聽:夏天的最后一個人從海里上來,忘記蓋上海的蓋子。人生海海,徜徉的夢想和欲望就是浪花,在盛夏的暖陽里恣意奔放,浪平夢醒,不論如何決定,都要繼續(xù)往前走。
朋友們走了,真理也在阿志和小初的故事里學會了很多,她放下了執(zhí)拗,門口黑板上的“今日新品”變成了草莓,孩子們在店里露出開心的笑容。人在廣闊的大海面前,終于都學會了理解,也在迎來送往的潮汐中學會與過往告別,學會尊重每個人的選擇,即使不理解,仍可以報以祝福,然后轉(zhuǎn)頭,各自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