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海亮
經(jīng)過單位大門時,傳達室的老于叫住我,說道:“老楊,有你的信!”我聽了很是納悶:都什么年代了,還有人寫信?只見老于遞上一個信封,我瞬間釋惑了。原來,那不是信,是一家雜志社寄來的樣刊。走在路上,粗略算算,我已有二十年沒有寫信了。
我開始寫信大概是在上初中的時候。那個時候,我偶爾看到幾本雜志,見很多同齡人都在上面發(fā)表作品,心里好生羨慕。記得那時,我還一度崇拜那個叫“佚名”的人,因為到處都有他的作品。我也偷偷投稿,給編輯寫信,說自己如何喜歡讀書,如何熱愛寫作,希望他們多多指教。我買信紙、信封和郵票的錢,都是從零花錢中一點一點省出來的。可惜,不要說初中,就是過完整個高中,我都沒有發(fā)表過一篇文章。后來,我曾想過我的投稿動機,也就是想讓自己的名字印在紙上。那樣,我就可以指著自己的名字告訴大字不識的父母:“這是我寫的!”因為這個動機,我孜孜不倦地寫作。一寫,居然就再也沒停下。
寫信最多的時候,是我上大學那幾年。高考一結(jié)束,曾經(jīng)的同學天南地北,各處一方,書信成了我們最好的聯(lián)系方式?!澳愫茫娮秩缥?!收到你的信時,我正在聽……”信里,我們談歌曲,有《兄弟》,有《記事本》,有《星語心愿》,還有《盛夏的果實》;信里,我們談電影,有《一聲嘆息》,有《喜劇之王》,有《羅馬假日》,還有《魂斷藍橋》;信里,我們談小說,有《活著》里的福貴,有《滄浪之水》里的池大為,有《第一次的親密接觸》里的輕舞飛揚,還有《悲慘世界》里的冉·阿讓。一個遠在西北上學的高中同學說:“以信為媒,用紙交流,真是一件奇妙的事,它讓我們看到了心底里更真實的自己。”我也深有感觸,寫信告訴她:“你拿著我的信,我拿著你的信,信中的點點滴滴折射出你我平凡或不平凡的日子,我們互相看著長大?!?/p>
“親愛的爸爸媽媽/你們好嗎/現(xiàn)在工作很忙吧/身體好嗎/我現(xiàn)在廣州挺好的/爸爸媽媽不要太牽掛/雖然我很少寫信/其實我很想家……”這是曾經(jīng)流行的一首歌曲《一封家書》。而我寫的家書并不算多。上大學時,每逢寒假和暑假,我會回一次家。家里沒有電話,就偶爾寫信給父母報個平安。同樣,我在平常的日子里偶爾接到小弟的信,說家里又種了多少水稻,又放了多少尾魚苗……父母日夜辛苦已十分不易,還總想法子開源節(jié)流,更是難得。多年后,我們兄弟幾個特別感激父母,哪怕再苦再難的光景,我們兄弟幾個都沒有餓著、凍著。
我的印象中,還在讀大學那會兒,網(wǎng)絡(luò)時代就已經(jīng)到來。后來,手機更是以驚人的方式改變著我們的生活。參加工作后,我再也沒有一本正經(jīng)地寫信、寄信了,以至于時隔多年忽然聽到一句“有你的信”,竟恍如隔世。如今,還有誰鋪開信紙以“你好,見字如晤”起筆,又以“此致敬禮”收尾呢?還有誰鄭重其事地把信裝入信封,又煞有介事地給信封貼上郵票呢?又還有誰迫不及待地去郵局寄信,然后望穿秋水一般盼著對方回信呢?哎,那些信來信往的日子怕是一去不復(fù)返了,我就在閑時予以懷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