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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河or雙溝

2023-10-23 19:14龍一
小說月報 2023年8期
關(guān)鍵詞:副食小夏洋河

◎龍一

我最早學(xué)會的兒歌是《忙年歌》,“二十七宰公雞,二十八把面發(fā)”,但我從未在家中聞見過燉雞肉的香味,更別說見識宰公雞的壯舉。如今的新民俗, 是臘月二十七向全體市民供應(yīng)春節(jié)煙酒,定量為“甲級白酒每戶一瓶,甲級香煙每人一盒”。我家不要香煙,也買不起,今天我的艱巨任務(wù)是買一瓶“曲酒”,而且有名有號,位居“中國八大名酒”之列。

早上七點鐘出門,天還很黑,風(fēng)真冷啊,我感覺鼻尖上像是被人用力摁了枚圖釘, 又痛又酸。中山路上的電車道映著將熄的路燈,四條鐵軌亮閃閃地奔向金鋼橋,我知道,過了橋有個祥德齋糕點店,聽說里邊的點心是天下美味,盼望著有一天能嘗嘗。我要去的地方不用過橋,在少年宮對面, 名叫大天津煙酒糖果糕點店, 俗稱“大天津”,要想用河北區(qū)的副食本買到甲級酒,全區(qū)人民只能在這一個地方早早排隊。

忘記說了,今天是一九七三年一月三十日,壬子年臘月二十七,過了春節(jié)我便十二歲,小老爺們兒了。我將媽媽交給我的錢夾在副食本里,再將副食本塞在內(nèi)褲前邊的小口袋中, 塞實抹平, 這才把絨衣也塞進(jìn)褲腰, 然后牢牢系緊腰帶。 我的兩條內(nèi)褲上媽媽都給縫了小口袋,我哥哥和我爸爸的也一樣,因為,每月二十五日借糧,在“發(fā)展經(jīng)濟(jì),保障供給”的大標(biāo)語垂望之下,我們得在糧店里沖鋒陷陣,所以,糧本必須收藏嚴(yán)密,萬一丟失,全家至少一個月沒飯吃。

副食本的重要性僅次于糧本, 出門前我又按了按小腹,感覺丹田處硬硬地鼓著,好似猛將張飛。 偷偷教我說評書的鄭爺爺從市曲藝團(tuán)退休,他原本是說相聲的。他告訴我,古代武將“腹大十圍”不是胖,而是自幼練功學(xué)的腹式呼吸,運(yùn)氣用力時自然腹脹如鼓。

爸爸在“舊意國菜市”管點事,春節(jié)加班回來得晚。 我家買酒這件大事是臘月二十三夜里決定的,當(dāng)晚灶王爺?shù)蒙咸靺R報工作,媽媽拉緊窗簾,等著爸爸回家搞點封建迷信。

爸爸在“躍進(jìn)爐”的鑄鐵沿邊放上兩只碗,一只碗里是塊白菜疙瘩,算是給灶馬的草料,另一只碗里有小半勺古巴糖, 冒充糖瓜給灶王爺甜甜嘴。爸爸讓我寫張紙,我隨手拿了本剩下一半的《活頁文選》,撕下一張,并用毛筆在兩側(cè)白邊上豎寫“上天言好事,回宮降吉祥”,舉起來瞅了瞅不太難看,有一點《玄秘塔碑》的味道。那張紙中間印著大標(biāo)題《無政府主義是假馬克思主義騙子的反革命工具》,我想,天庭路途不近,灶王爺帶篇文章正好學(xué)習(xí)。

見爸爸焚表祭灶,諸事如儀,媽媽這才說:每個月都讓三叔幫忙買五十斤棒子面, 過年咱們得謝謝他馬爺爺。媽媽的意思是,我和我哥哥“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每個月的糧食定量不夠吃, 得麻煩對門馬爺爺在農(nóng)村的三兒子買粗糧送來,如今過春節(jié),須給馬爺爺送點禮物道謝。爸爸說:買瓶酒吧,他馬爺爺說過,新中國成立前常在津浦鐵路沿線公干,喜歡宿遷的曲酒,洋河大曲,雙溝大曲也行。

事情就這么定了下來,只是,家里新增一項昂貴開支,卻沒有這份錢。爸爸每月工資六十二元,媽媽在街道當(dāng)協(xié)勤每月“二百大毛”,平常都不夠用, 過春節(jié)還得給農(nóng)村的兩家老人各寄十塊錢,再加上買這瓶甲級酒,就更難了。第二天,媽媽交給我一只鞋盒,讓我去委托行賣掉。不用打開我就知道,里邊是爸爸的寶貝,常見他打油擦拭,卻從沒見他穿過。 我拿眼覷著爸爸,他面無表情道:后年你哥哥初中畢業(yè),不管是進(jìn)工廠當(dāng)學(xué)徒工還是上山下鄉(xiāng),自己能掙飯吃了。他拿起飯盒出門,只叮囑一句:機(jī)靈點。

買酒的早晨,中山路上人不少,許多人一邊騎車一邊假寐,自行車像在畫龍,還有些騎挎斗車的年輕媽媽技術(shù)不熟練,歪歪扭扭,總像在瞄準(zhǔn)橫穿馬路的行人。我提醒小夏跟緊些,她一聲不吭,一步不落。

小夏是我“一幫一,一對紅”的同學(xué),資本家離婚小老婆的私生女。她媽媽沒有工作,母女二人靠糊紙盒過日子,比我們家還窮。昨天她來找我,不是指導(dǎo)我寫寒假作業(yè),而是問我會不會去買甲級酒,她想跟我一起去。我問她為什么要買酒,有閑錢買副手套不好嗎? 她的目光晶亮:我爸爸年初三來家里吃午飯。我心中在喊:你爸爸假借新婚姻法跟你媽媽離婚, 卻又跟她偷偷生了你,這已經(jīng)夠渾蛋了,還有臉過來吃年飯! 但我必須得咬緊牙關(guān),把喉嚨里的話咽下去,因為說出來太傷人。 小夏像是知道我的想法,便說:我爸爸從來沒忘記我們。我點點頭問:你想買什么酒? 她說:我媽讓買茅臺,我有兩塊二,不夠吧? 我被她氣樂了:加上我的錢也買不起,茅臺好像得十來塊。小夏問:你不是有十塊錢嗎?我不由得大笑:那十塊錢可不能都買了酒,我媽只給了我三塊。

小夏說的那十塊錢, 是我在委托行賣皮鞋換來的。 臘月二十四那天,我奉母命去委托行,但我沒賣過東西,必須得找個行家,而那位行家就是小夏。

工農(nóng)兵委托行距離“大天津”不遠(yuǎn),沒見過這么亂的商店,頭頂橫桿上掛滿皮大衣、旗袍、西裝,貨架上塞滿皮鞋、冰刀、瓷器、座鐘,店內(nèi)地上橫七豎八擺滿沙發(fā)、書桌、皮轉(zhuǎn)椅,玻璃柜臺里見縫插針擠滿手表、望遠(yuǎn)鏡、照相機(jī),門內(nèi)兩側(cè)堆滿十幾輛自行車, 只給顧客在柜臺前留下一米多寬的下腳處。

老售貨員像只銹色斑斕的香爐, 肥胖且暗淡,藍(lán)布套袖洗得發(fā)白。 他向小夏點點頭:您來啦! 小夏用手指我,我將鞋盒放到柜臺上,打開盒蓋。 老售貨員取出皮鞋,摸摸膛里,翻過來用拇指在漂亮的牛皮鞋底上慢慢推撫, 又摸鞋后跟的邊緣,對小夏道:Cheaney Shoes,沒上過腳也算舊鞋。小夏面無表情。老售貨員問:死當(dāng)?活當(dāng)?小夏看我,我說我媽讓賣了。老售貨員放下皮鞋道:活當(dāng)五元,賣了以后四六分賬;死當(dāng)八元,給現(xiàn)錢,拿戶口本登個記。 我伸手去掏戶口本,小夏卻將皮鞋收入鞋盒,對我說:過了金鋼橋還有一家。當(dāng)小夏推門往外走時,老售貨員嘆了口氣:現(xiàn)在誰還敢穿黃色尖頭牛皮鞋?死當(dāng)十元。

媽媽對這十元錢挺滿意,爸爸對我說:賣酒那天我們都上班,你去買吧。

買酒的早晨,天已經(jīng)放亮,我發(fā)現(xiàn)有二三十人擠在“大天津”門口,鄰居曹無極朝排隊的那堆人打哈哈:九點半才開門,趕早來也未必抽著好簽。 他把我們領(lǐng)到側(cè)門,低聲說:每年賣酒都在這兒,抓緊鐵門,別讓人把你們擠倒。我說:謝謝曹爺爺,您也買酒?他笑:我賣酒。然后他對跟上來的幾個人說:一年就賣給你一瓶甲級酒,誰想多買找我,八大名酒隨便挑,不多要您的,五塊錢我把定量勻給您。 曹無極在新中國成立前串茶館算命相面, 新中國成立后從街道小工廠退休,這兩年剛不挨斗,便又活過來了。

我緊緊抓住折疊鐵柵欄門的鐵條, 發(fā)現(xiàn)小夏手背上發(fā)黑的凍傷上有幾條淺色裂口, 稍一用力就往外滲水珠,但她好像并無知覺,扭著頭向街對面看。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到,有人在少年宮的外墻上書寫大標(biāo)語“深挖洞,廣積糧,不稱霸”,每個字有一人多高,已經(jīng)勾完輪廓,正在往筆畫里填充白油漆。我認(rèn)得那人,是美術(shù)學(xué)院下放到工廠燒茶爐的金教授,也是我家鄰居。

曹無極又在“嘴給身子惹禍”:天津解放那會兒,甲長也曾挨家挨戶逼人挖地洞,說是躲在里邊防炮彈。旁邊有閑人逗他:你沒算一卦?曹無極道:動土這么大的事,我專門搖了一卦六壬神課,結(jié)果二爻動,變出來個坎卦。閑人:那不正合適嘛。曹無極不屑:合適個屁,“九二,坎有險,求小得”。 閑人壞笑:“小得”也不錯,你騙了多少? 曹無極搖頭:不用騙,賞了個造謠惑眾的帽子。

上午九點,“大天津”里邊出來個人,在墻上掛了塊紅紙板, 寫著今年供應(yīng)的甲級酒品種和價格, 我看見洋河大曲兩塊五, 雙溝大曲兩塊四,其他的就不關(guān)心了。 小夏有點不滿意:沒有茅臺。 旁邊一個聲音接過來:想買茅臺找我啊,No problem。 我抬頭一看,又是一位鄰居。 他穿件飛行員皮夾克,羊羔皮領(lǐng)看著就暖和,腳上是雙三接頭牛皮鞋,三七分頭油光锃亮,又年輕又帥氣。他在國有運(yùn)輸二廠開卡車,心眼活泛手面寬,外號名叫“何大拿”。

曹無極湊上來: 去年你學(xué)調(diào)侃攪了我的買賣, 今年學(xué)放洋屁是想投敵叛國嗎? 何大拿恨道:Shut up,你今年還想告發(fā)我? 小心吃餃子咬著舌頭。然后他對眾人道:我們廠進(jìn)口了一輛大十輪,這兩天就到,捷克and 斯洛伐克的,誰學(xué)會英文給誰開。 他向遠(yuǎn)處排隊的某人揮手喊了句Good morning,然后問小夏:我這英國話怎么樣?小夏點頭認(rèn)真道:金師母說你發(fā)音不錯。何大拿高興了:敢情,這得看老師是誰;哦,我老師來了。說著話他快步迎接金教授的太太金師母,從她手里接過副食本,說是買好了給她送去,還沖著她那件鴿灰色厚呢大衣的背影哈了哈腰。我聽說,金師母在南開大學(xué)家政系畢業(yè),能跟英國人聊莎士比亞。

曹無極話多:金教授是“黃帶子”,跟宣統(tǒng)皇上論叔伯兄弟,他不會是想喝蓮花白吧,那東西天津可沒有。何大拿沒理他,反倒叫小夏跟他走到不遠(yuǎn)處的公交車站, 我看見他往小夏的舊挎包里塞了些東西就回來了, 還沖我擠擠眼讓我閉嘴。小夏站在公交車站牌下,不往“大天津”這邊看,像個專心等車的乘客。

買酒的隊伍已經(jīng)望不到頭了, 不知道有幾百人還是上千人,兩個民兵戴著紅袖標(biāo),搖搖擺擺走來走去維持秩序。突然我感覺脊背一緊,便被人群擠得貼在鐵柵欄門上,“大天津” 開門營業(yè)。

接下來的過程我能記住的不多, 只感覺自己像貼在墻上的煤餅子,胸腔被擠癟了,吸不進(jìn)來空氣,眼前發(fā)黑;我耳邊的聲音混成兩只大喇叭,人聲巨大卻什么也聽不清;我的腦袋被眾人頂撥撞碰壓揪按, 許多只酒瓶從我的頭頂耳邊被買走。 我害怕被擠出人群,更怕被擠倒,只能用雙臂緊緊抱住鐵柵欄, 不敢伸手解開腰帶去拿副食本。過了不知多久,我的眼睛似乎能看見東西了,便小心解開褲門,伸手到內(nèi)褲上的口袋里掏出副食本, 在樹叢般的幾十條胳膊中伸出手去。 又不知過了多久, 我的副食本被人拿走了,我大喊:洋河大曲,洋河大曲。然后我更擔(dān)心害怕起來,怕被擠倒,怕丟了副食本,怕我的酒被那幾十條強(qiáng)壯的胳膊給搶走。

終于,我的兩只手里有了東西,右手軟軟的是副食本,左手冰涼的是酒瓶子,接著額頭上被人彈了個腦嘣兒,聽見售貨員大姐道:小毛孩子也耍流氓,快把褲子扣上。 接著她揚(yáng)聲高叫:大曲沒啦,買別的吧。

聽到這個消息,人群更激動了,全都撲了上來,山一樣將我死死壓住。我兩腿生根一般牢牢站定,兩臂在鐵柵欄門里相互交叉,連下巴也扒在鐵柵欄上。 我媽媽說過,要想把日子過下去,就得全家齊努力。今天買到這瓶酒,并把它安全帶回家,就是我對全家的貢獻(xiàn)。我用右手小心地將副食本從絨衣的領(lǐng)口貼肉塞進(jìn)衣服里, 因為絨衣的下擺被腰帶系住,副食本不會丟。 接著,我又將左手的酒瓶交到右手, 左手抓住鐵柵欄用力推, 脊背往后拱, 終于將胸口推離鐵柵欄門,這才將酒瓶也塞入領(lǐng)口,好涼啊。

我從人群中擠出來的時候, 或者說是真正的甲級酒賣完,許多人罵罵咧咧散去的時候,已經(jīng)上午十一點多了,這是何大拿舉著腕上的“大羅馬”手表對我說的。 我什么也沒說,只是盯著他身后, 發(fā)現(xiàn)有位民警帶著維持秩序的那兩民兵成“品”字隊形站在他身后。何大拿也警覺了,用手抹了抹嘴,示意我什么都別說,然后從我的懷中掏出酒瓶,高聲叫道:行啊小子,洋河大曲,你有道行,謝謝謝謝,過年我送給你倆橘子瓣彈球。 然后他作勢轉(zhuǎn)身,看到民警開心叫道:您可來啦,剛才那份亂啊,就別提啦。

民警道:別揣著明白裝糊涂,你投機(jī)倒把,屢教不改,今年又犯在我手里啦。我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我不能走,我的酒還在何大拿手里。

民警一手抓過酒瓶,一手抓住我,兩個民兵將何大拿挾住。 民警道:人證物證俱在,你上天入地也跑不了。 我跳著腳大叫: 那酒是我剛買的。還掏出副食本給他看。民警打開副食本,也對我大叫:還想跟我玩“二仙傳道”,說,你爸爸是誰?住址,籍貫,成分?我一一準(zhǔn)確回答,總算討回副食本和酒。 何大拿賠笑說: 去年蒙您教育,今年絕不敢再干,我是上街買年貨,看見鄰居家小孩,逗他玩哪。民警道:有人舉報,說你又來投機(jī)倒把。 何大拿將飛行員夾克上的七八個口袋都拉開:您看,一本副食本都沒有,怎么投機(jī)倒把? No,it wasn’t me.民警怒道:不是你是誰? 這時,不遠(yuǎn)處傳來曹無極的聲音:八大名酒隨便挑啊,價錢格外克己,五塊錢就把定量勻給您。于是,民警和民兵一陣風(fēng)似的將曹無極撮走了。

見民警遠(yuǎn)去,何大拿領(lǐng)著我來到公交車站,從小夏的挎包里掏出厚厚一沓副食本, 沖我做了個鬼臉:好險啊。 我立刻便明白了,原來他是利用小夏玩的“二仙傳道”。何大拿問小夏:洋河or 雙溝?小夏:買貴的。他把那沓副食本藏在懷中,取了小夏的副食本和兩塊二毛錢,不一會兒就買了瓶洋河大曲回來, 還給我和小夏每人買了一根“嗍了蜜”,說:你們回家路上小心點,別摔了酒瓶子,我該花錢去啦。 我心中在計算,洋河大曲兩塊五,何大拿替小夏墊了三毛錢,應(yīng)該算是小夏幫他“二仙傳道”的工錢吧。

除夕夜, 媽媽讓我給馬爺爺送去一碗餃子和那瓶洋河大曲。 我用馬爺爺?shù)摹捌咦先颉痹谂f報紙上臨寫“大達(dá)法師玄秘塔”,馬爺爺在馬奶奶的照片前供上四個餃子一盅酒, 然后坐在我對面吃年夜飯。喝了幾盅之后,他像是與我聊天,也像是自言自語:日本降服那年,也是臘月,我在宿遷調(diào)撥車皮,國民政府搶運(yùn)軍需,把整整一列火車的日本家屬卸在宿遷,已經(jīng)五六天了,沒吃沒喝。他停下來指點我寫字,說“內(nèi)”字的橫折鉤,得努出筋疙瘩來。我問:日本家屬怎么了?他嘆了口氣:日本男人無情無義,早就跑了,這三十多個悶罐車皮里全是老人、婦女和小孩,只能自生自滅;他們用被單、床罩搭了個布圍子,把婦女圍在里邊,賣婦女買酒糟吃,兩塊大洋一個,買主不能看,只能隔著布圍子摸手。

我靜靜地聽。 馬爺爺嘆道:那會兒聯(lián)銀券、法幣、軍票滿天飛,哪兒有大洋,可一群日本老太太攔住我不放,非讓我摸一個。他又飲了一盅酒,望著馬奶奶的照片,又指了指洋河大曲的酒瓶:三義酒坊掌柜的認(rèn)識我,常找我?guī)兔\(yùn)貨,他替我出了兩塊大洋,我伸手進(jìn)布圍子,幾十個女人抓住我的胳膊不放,想讓我選她們,把我的棉袍袖子都扯掉了,這是餓急眼啦;最后,我摸出來你馬奶奶,她懷里還抱著“我的大兒子”,那會兒他剛八個月吧, 還沒斷奶。 我寫到“裴休撰”,放下毛筆,今天的功課完成。 馬爺爺接著說:新中國成立前后,你馬奶奶又給我生了倆兒子,前些年臨死她都念念不忘,說三義酒坊掌柜的是她的大恩人。 此刻我才明白爸爸讓我買洋河大曲的深意,原來他知道真相。

第二天正月初一,我去給金教授拜年,遇見穿了一身銀灰色毛料中山裝的何大拿, 他的腳上是雙黃色尖頭牛皮鞋。 金教授的指甲縫里全是洗不掉的黑煤灰,她優(yōu)雅地端著蓋碗喝茶,卻不忘打趣何大拿:Cheaney Shoes,二十幾塊錢可不貴,你算撿著洋落兒啦。 金師母卻問:那些英語單詞都背下來啦? 何大拿一拍大腿:別提啦,新卡車一到,廠里都傻眼了,車上全是俄文。

春節(jié)就這么過完了,沒什么新鮮事,何大拿從委托行買回我爸爸的皮鞋我一點都不介意,誰叫我們家等著用錢呢。順便說一句,開學(xué)前小夏來幫我補(bǔ)寫寒假作業(yè),她告訴我,初三那天她爸爸沒來吃午飯,原因不詳,那瓶洋河大曲至今還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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