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小秋
一分錢有多重呢?我在十歲前,認為它很輕很輕,直到父親生病住院那年,賣了一個暑假冰棍的我,才真正讀懂一分錢的重量。
那是個赤日炎炎的三伏天,蟬聲嘶啞,狗吐著舌頭趴在陰涼處不想動。第一天賣冰棍的我,一邊邁著小短腿拼命追趕哥哥,一邊暗自納悶:哥哥為啥100 根冰棍總賣不完,常虧本,還不如小他2 歲的姐姐,居然要我來支援呢?
打谷機轟隆隆響的田地里,農(nóng)人正在揮汗雙搶,對哥哥低低的叫賣聲,毫無反應(yīng)。我鼓起勇氣,扯著喉嚨喊時,倒是有人看過來了,但并不招手。走過了幾塊地頭,一根冰棒也沒賣出,我也慌了。
看著樹蔭下兩個三五歲的孩子,我心里一動,便笑嘻嘻地招呼:“小弟弟,冰棍好甜好甜,想吃嗎?”“想!”“那帶姐姐去找媽媽買,好嗎?”“嗯!”小家伙們連連點頭,一蹦一蹦往地頭走。孩子母親正在彎腰割稻子,被小家伙連扯了幾下衣袖,不耐煩地說:“媽媽忙,渴了自己喝水,那邊壺里還有水!”
“阿姨,小弟弟這么小這么乖,就獎勵每人一根冰棍吧,剛從冰廠出來的冰棍,最解暑了!”不知哪來的勇氣,我居然開始嘗試說服那位阿姨。也不知是哪個字眼打動了這位母親的心,她最終買了兩根白糖冰棍,遞錢時還感慨地說:“小姑娘不容易,這么小就對著太陽到處跑!”
終于賺到了第一分錢,兩兄妹都喜氣洋洋。就這樣,我跟著哥哥,像兩只沙漠中的駱駝,走過驕陽灼灼的上午,也走過悶熱如蒸籠的午后,哪里最熱最缺水,就往哪里跑。炙烤著大地的烈日,既是我們賣出冰棍的強大助攻,也是考驗我們體力和意志的難關(guān)。
在父親病重的那個暑假,我們四兄妹幾乎每天行走在炎炎烈日下,衣服濕了又干,干了又濕。
終于,我們一分一分地掙齊了自己的學費。每一分錢,都飽含著沉甸甸的汗水和希望。從一分錢的重量里,我們讀懂了父親一人掙錢養(yǎng)家的艱辛,學習機會是多么來之不易。后來,我們四兄妹相繼因考學擁有了穩(wěn)定的工作,而那個讀懂一分錢重量的暑假,成了我們生命中最寶貴的精神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