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志華
我佇立窗前,看著這場昨夜襲來的暴風(fēng)雪,肆虐地?fù)浯蛑A?。母親仿佛從我模糊的視線走過,融進(jìn)了風(fēng)雪里……
今天是立冬前一天,秋盡冬來的第一場寒潮暴風(fēng)雪天氣,母親去世也快一年了。
去年本來和同學(xué)約好元旦要一同回老家,想著要陪伴母親多住些日子,但沒能如愿。冬至節(jié)氣,母親和我通電話時說:“我今天挺好的!包餃子吶,酸菜餡的……”我怕母親惦記著急,就沒有告訴她我元旦要回去的消息。第二天通話母親也沒有說難受不舒服,只是妹妹說:“老太太昨天中午吃了七個餃子,下午心口難受,吃了點胃藥晚上非得要沖頭(洗澡),自己洗得累了,叫我?guī)椭甏晖取Uf難受,沒勁兒!我?guī)兔ο赐攴龅酱采?,吃了胃藥就睡覺了。”第三天早晨母親照常起床,梳洗。妹妹問:“好點兒不?”母親答:“還難受!”妹妹給大夫打了電話,大夫中午才抽出時間到家里給母親聽診。說肺部有些感染,年齡大了建議到醫(yī)院輸點液體。母親說:“吃點面片再去吧!還不知道輸?shù)綆c回來?!蹦赣H自己穿好衣服,吃了小半碗面片。妹妹給我打電話時母親還說:“我沒事兒!”一會兒工夫,外甥女發(fā)來視頻,哭著說姥姥不行了!看大夫正在搶救……
無奈!錫林郭勒大地,一場罕見的白毛風(fēng)雪,致全域交通中斷。下午也刮走了我96 歲的母親,母親真的再沒回來,走了!
后來,通過妹妹描述才知道母親是她們扶著頂風(fēng)冒雪走進(jìn)中醫(yī)院的。因新冠疫情需要掃碼等有些麻煩,母親本身就怕著急,一著急就犯霍亂子(胃腸炎),和妹妹正說著話,突然說我不行了,就咽了氣。
母親祖籍今河北獻(xiàn)縣本齋村(東辛莊),生于多倫縣。母親小時候趕上了公學(xué)“多倫縣新華書院”,日本侵占多倫后,書院被迫停課,大概上了近四年學(xué)。她一生愛讀書,從報紙雜志到世界名著什么書都看。以至于廣告畫冊都要詳細(xì)、反復(fù)閱讀,并能記了下來講給別人。
母親嫁到楊家后奶奶已經(jīng)去世,爺爺帶著父親、兩個十多歲的叔叔和六歲的姑姑。持家的重任就全部落在了母親身上,她一生辛勤操持家務(wù),孝敬老人,養(yǎng)育兒女,過著多難的日子。經(jīng)歷了各路軍閥在多倫的拉鋸戰(zhàn)、日本侵占、兩次解放及解放后的歷次運動。
我對母親的記憶是我三四歲時患了急性肝炎開始有的。母親每天用一個布帶子把我捆在背上背去城關(guān)鎮(zhèn)診所看病。排隊掛號、打葡萄糖、抓藥。最初我沒有一點力氣掙扎,任由大夫扎針、灌藥。后來有了精神開始抗拒,母親抱著我邊哄邊鼓勵,淚水和著藥水一勺勺喂入我的嘴里,再咬下一點點糖塊兒作為對我的獎勵。當(dāng)時感覺那條去往診所的路是如此漫長,母親袖口掖著手絹不時停下來擦拭一下淚水和汗水……長大后母親提及此事時總是說,以為你活不過來了!
母親生了幾個孩子我不清楚,最終占住的有我們兄弟姐妹六個,一姐,倆哥,倆妹。還有三個叫媽的干兄姐妹:干哥哥三個月媽媽去世,正值母親生的姐姐六個月夭折,便把干哥哥抱了回來,由母親奶大一直到8 歲。他家怕孩子大了領(lǐng)不回去,就把干哥哥強(qiáng)行領(lǐng)走了。母親曾瘋了一樣每天坐在大門外哭泣、張望,有時干哥哥會自己跑回來。后來干哥哥被送到了河北邯鄲老家,母親生了大哥后情緒才逐漸好轉(zhuǎn)。干姐姐從小是和我姐姐一起玩兒大的。干妹妹因媽媽有工作上班,從出月子就由母親拉扯看大。干哥哥19歲又跑回來找媽,母親都把他們視同己生,干兄姐妹們都非常孝順母親,有時勝于有血緣的我們。
母親是一位最基層的居委會干部,當(dāng)時沒有一分錢的工資,一干就是近三十年。1983 年8 月,母親參加了全盟“五講四美三熱愛”先進(jìn)代表大會,被評為先進(jìn)個人。
這是母親第一次走出多倫縣城來到錫林浩特,第一次住進(jìn)賓館,也是第一次見廁所在屋里,用坐便馬桶。母親說,她就像劉姥姥進(jìn)了大觀園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