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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

2023-09-23 05:02:50邱桂麗
時代報告·奔流 2023年8期
關鍵詞:戰(zhàn)友母親

邱桂麗

草木會發(fā)芽,孩子會長大/歲月的列車,不為誰停下/命運的站臺,悲歡離合,都是剎那……走多遠都要記得回家!

每當雷佳吟唱的《人世間》在耳旁響起,就會直擊我內(nèi)心最柔軟的地方,在雷佳低回婉轉的沉吟淺唱中,緩緩道出了無數(shù)普通老百姓的人生唏噓與那個時代變遷的詠嘆,把普通人濃厚的煙火味和中國人對“家”不變的信仰詮釋得入木三分。

也許是從小到大在北大荒黑龍江生活過的原因吧,我對《人世間》劇情的人物、房舍、院落、四季草木,都倍感親切。往事如昨,有軍人氣度的父親那樂觀豁達的音容神貌,經(jīng)常歷歷在目,像磁石似的牢牢吸附在我的心底。

1934年,老百姓正處在水深火熱中生活,饑寒交迫的隨時吞沒生命。在廣西邊陲小城欽州一戶姓邱的普通人家,一個小生命降生了,他就是我父親。父親排行第八,上有兩個哥哥,五個姐姐。這年冬天特別濕冷,是刺骨的冷。父親的到來,無疑為這個家徒四壁的農(nóng)家又添一張吃飯的嘴,我的爺爺奶奶愁眉鎖得越來越緊。子女是母親心頭的一塊肉,再怎么難也要咬緊牙關把他們拉扯大。

在父親7歲的那年,我的爺爺奶奶因病無錢就醫(yī)相繼而去。幼年的他只好跟著兩個成了家的哥哥熬日子。父親經(jīng)常在這家吃住幾天又被趕到那家吃住幾天,像皮球似的被踢來踢去。父親很懂事,并沒吃閑飯,每天除了看護兩個侄子外,還要撿一大捆柴火。

南方的夏天炎熱如火,赤腳下泥土都是熱乎乎的。有一天,矮小瘦弱的父親背著只比他小兩歲的侄子去江邊竹叢拾柴。

毒辣辣的太陽下把他倆烤得眼冒金星,汗水順著黑黝黝的小背直流。瘦小的父親也顧不了那么多,一邊用臟兮兮的手不停地抹額頭的汗水,一邊用目光在竹叢中尋找干枯的竹子。只要發(fā)現(xiàn)了,如見到珍寶,馬上將侄兒放下,鉆進竹林叢中,霹靂咔嚓把干竹竿砍折,然后拽出到旁邊空草地,接著砍成幾小斷,再用路邊茅草擰成繩子捆竹柴,兩手使勁抱起一大捆柴火掄上右肩,然后左手牽著侄子,趔趔趄趄往回走。

到“家”大約晌午,父親渾身濕透了。又渴又累又餓,把柴火卸下立放在土墻旁,用手揉揉被柴火壓得紅腫酸痛的右肩,歇了片刻。他見哥嫂不在家,就盛了半碗米湯先給侄子喝后,然后又悄悄盛了小半勺米湯想充饑,可嘴唇剛剛碰到碗邊,突然被身后傳來的喝令聲嚇呆了:“懶鬼仔,又偷吃。”

不知什么時候大嫂已虎視眈眈地站在門口,兇狠狠的目光如利劍般直刺向父親的心,瞬間父親不知所措,端著那半碗米湯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啪——啪!”大嫂氣呼呼地快步?jīng)_上前,奪下他手中的碗,惡狠狠地扇了父親兩個響亮的大耳光:

“死仔,莫做工,還偷吃!”

父親被打得一個趔趄,惶恐的他捂著被打得火辣辣疼的臉頰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但沒哭出聲,任如雨的淚水靜靜地沖洗瘦瘦臟臟的小臉。

那天晚上,父親徹夜未眠,一直坐在老宅祖公堂大門墩兒上,淚眼汪汪地望著滿天的星星,想天上的爺爺奶奶:阿爸阿媽,你們?nèi)ツ牧?,怎么那么久了還不回家,你們快回來吧、快回來吧……

從那以后,小小年紀的父親就自己單過了。沒娘的孩子像根草,經(jīng)常是吃了上頓沒下頓,有時除了村里好心人賞一口飯,經(jīng)常靠打柴換米,或幫街上有錢人家打零工掙口糧,確實太餓了就喝井水充饑,令人心痛。

但父親從來不唉聲嘆氣,總是想著法子讓自己盡量不餓著肚子,沒米吃就到江邊螺蝦,到田頭水洼或污水溝摸魚,或彈弓打鳥或掏鳥窩,或吃野菜,等等。如果感冒發(fā)燒,自己到祖宗堂后砍兩個假芋頭,切片敷額頭消炎降溫。如果摔破割傷流血,也是自找中草藥用石頭搗碎敷上,自療自愈??傊诟赣H的腦子里沒有解決不了的困難和問題。辦法總比困難多。我從小耳濡目染,受益匪淺。

日子在星移斗轉中跌跌撞撞地爬行。

17 歲那年,是父親命運的反轉年。當年10月份左右,部隊征兵。公社大隊的大喇叭播出征兵信息后,父親聽到后如遇到救星似的,就飛速跑去應征點。

一到報名登記處,父親傻眼了,方圓200多平米的禾堂地擠滿了人,水泄不通。父親很著急,如果照這么等下去,不知猴年馬月輪到他呢?硬擠不行,父親想了想,他馬上蹲下尋找時機。有了,蹲著看到是一條條粗細不勻的腿,有縫隙可鉆。于是他就貓著腰慢慢向前移動。

到距離報名登記桌子還有四五個人時,父親慢慢站起來,雖然后面的人有不滿情緒,但都知道父親是方圓幾百里好打抱不平,是出了名的“雷公八”,只好不出聲了,但藐視的眼神仿佛在說:你這鬼樣子還想當兵,做白日夢去吧!

也許老天爺發(fā)慈悲,可憐父親這個苦命娃還活著,黑黑瘦瘦的他卻合格了。如天上掉下一個大餡餅,令父親不敢相信這是事實,他抱著禾堂上的那顆老龍眼樹激動得哭了,興奮得幾天幾夜睡不著,每天盼著夜幕降臨,早早坐在祖宗堂的門墩上,盼著三更半夜,盼著九泉之下的爺爺奶奶能再“回家”,稟告小兒人生第一大喜訊。

1955年1月,是父親長這么大最榮光的日子,身著嶄新的綠色軍裝,胸配大紅花,在鑼鼓聲聲中成為一名光榮的中國人民解放軍8510部隊(廣西軍區(qū))鐵道通訊兵,英姿颯爽。

到了部隊,父親“活”起來,因為不用再為三餐饑渴所愁,又可以學習文化知識,令飽食孤兒之苦的他真正感到有“家”的溫暖。每天他精力充沛,能吃苦耐勞,特別勤快,助人為樂,活點子多,各項任務訓練達標率最高,槍法準;平時利用休息時間如饑如渴掃盲知識,讀書看報越來越順,還練了一手好毛筆字,部隊首長和戰(zhàn)友們都喜歡他。管他叫“悟空小秋子”,也許因為他機警,當了首長的警衛(wèi)員。如果戰(zhàn)友們想給家人寫信,多數(shù)請父親代筆,有啥想不通的事也愛私下和父親嘮叨,拿拿主意,等等。

父親說,從17歲當兵起,是他活在世上最有意義的歲月?!拌F道兵”三個字深深刻在他的骨子里。在當時,鐵路建設的重大任務是修建聯(lián)結華北、西北、西南行政區(qū)間和通向沿海港口的交通動脈,增強沿海國防力量。遵照中共中央和國務院的指示,鐵道兵迅速承擔起繁重的鐵路建設任務。但這些新線大多分布在交通艱險閉塞的邊陲海濱、高原僻壤、沙漠戈壁、林海雪原地區(qū),人煙稀少,氣候惡劣,環(huán)境艱苦,工程艱巨。在這種艱難的情況下,父親和戰(zhàn)友們,懷著一顆對黨無限忠誠的心,發(fā)揚了“逢山鑿路,遇水架橋,風餐露宿,沐雨櫛風,志在四方,艱苦奮斗”的革命精神,輾轉在黎湛、鷹廈、包蘭、貴昆、成昆、襄渝、京原、京通等全國重要的鐵路干支線進行修建,為構建祖國四通八達的鐵道網(wǎng),灑下了戰(zhàn)友們的熱血和汗水。但父親和戰(zhàn)友并不覺得苦,卻感到無比自豪。因每次圓滿完成任務,當?shù)厝嗣袢罕姸假澦麄兪恰白鎳F路建設的突擊隊”。部隊撤離時,當?shù)乩习傩找酪啦簧岬?,主動拿出家里僅有的一把粗糧或幾個雞蛋送給戰(zhàn)友們,但沒有一個人會收,非常自覺遵守部隊鐵的紀律:絕不拿群眾一針一線。

所以,每次父親和我說起部隊的事,臉上和眼睛總是情不自禁地泛光。

1958 年 3 月,是父親命運的又一轉折點。

黨中央一聲號令,十萬轉業(yè)官兵奔赴北大荒。

“北大荒”,一個遙遠的地方,是世界上三塊著名的黑土地之一,位于中國的黑龍江省境內(nèi),莽莽山地,平緩丘陵,闊大的谷地,峰回路轉,藏珍奇無數(shù)。西部是松嫩平原區(qū)。嫩江從伊勒呼里山千里南下,與松花江雙水合流,相擁東去,給人夢幻般的遐想。由于北大荒惡劣的自然地貌,那里人煙稀薄。夏天,狼獸成群,漫天遍野都是比人還高的荒草,蚊子、小咬、瞎蠓黑壓壓一片,只要一呼吸,“飛碟們”趁虛而入,鼻孔、口腔。一望無際的泥灘、濕地沼澤眾多,張牙舞爪潛伏在廣漠的黑土地下。

父親和戰(zhàn)友們每次外出執(zhí)勤,格外小心,生怕一眨眼工夫,剛才還談笑風生的戰(zhàn)友瞬間就是陰陽之隔,沼澤地就成了突如其來的墳墓。父親每次說這兒,眼圈就紅,喉嚨如被魚刺卡住似的,只見他的喉結上下不停地移動,卻沒有聲響。

冬天,“北大荒”給人的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一個“冷”字,每年國慶節(jié)一到,北風狂起,江河冰凍,到來年的四五月份,整整七個月,是冰天雪地的世界,寒風刺骨,四野白茫茫,人跡難覓,狼獸成群。特別是夜里,除了飛檐走壁的狂風呼嘯聲外,就是狼獸的嗷嗚聲或?qū)W嬰兒和女人的啼哭聲,只要把頭伸出帳篷,不遠處就呈現(xiàn)一大片忽明忽暗藍光點在不停地滾動,令人直冒冷汗。父親說,狼是最怕火和紅色的,因此,為了防御被狼群圍攻,距離部隊營房外圍50—100米處分別圍起兩層柴火柵欄,一旦被狼群突襲,首長一聲令下,整裝蓄發(fā),警備處10多名戰(zhàn)友立即有序點燃最外一圈的柴火墻,向茫茫穹空放三聲鳴槍,以此震懾狼群的突襲,保護戰(zhàn)友的生命安危。

流水無聲,歲月有痕。萬萬沒有想到,曾是鋼鐵之軀的這批墾荒戰(zhàn)友,沒到 40 歲,一個個陸陸續(xù)續(xù)被病魔纏身,不是氣管炎哮喘,就是胃病或腸胃炎,不是肝病、腎病,就是高血壓、心臟病、糖尿病……等等,瞬間,暮色過早染白了他們的鬢發(fā),歲月的溝壑深深刻滿父輩們的額頭、眼角、臉頰……

看到連隊的父輩們?nèi)绱说默F(xiàn)狀,我心很痛。曾無數(shù)次情不自禁問父親:爸,你后悔過嗎?

父親總是長嘆一聲,然后鄭重地說:二丫,知道嗎,我從小就是一個孤兒,最后當兵了,不餓肚子不挨凍,還能會讀書看報寫信,全靠有部隊這個大家,全靠首長和戰(zhàn)友們的一路陪伴。我能活到今天,全是托那些默默犧牲的戰(zhàn)友的祈福,即使我百年歸壽了,地下也有曾出生入死的戰(zhàn)友陪著我呢,我知足了!

我知道,父母為了我們五姊妹的成長吃了很多的苦。

從父母相繼賦予我們姊妹5個生命起,就過起了漫無邊際、牽腸掛肚的日子:要為我們的一日三餐所憂,冷冷暖暖所慮。如果我們哪一個被疾患侵襲,更令他們揪心,常常哀嘆到天明。

為了保住我們的性命,自尊心極強的父母不得不向別人低頭——借錢、求醫(yī),無論夜寒冰凍,還是暴雨瓢潑,從來也不敢耽擱。為此,一貧如洗的父母負債累累,忍盡世人的白眼、嘲諷,為了我們,他們把所有歲月的苦水、澀淚默默咽下;為了我們,他們用瘦弱的雙肩硬為我們撐起一方晴空筑起一個窩,讓我們不被風寒所襲、饑渴所侵,竭力讓我們感受到世空的溫暖、明朗,盡管他們的眉宇逐日逐月越鎖越緊。隨著我們的漸漸長大,歲月的溝壑已刻滿父母的額宇,滄桑世事。

但不管別人怎么看,父親永遠是我最可敬的人。因為,在我們生命里,父親送給我們五姊妹每人一份最珍貴的禮物,那就是我們的名字:玲、麗、可、愛、敏。連隊的住戶人家和來自北京、天津、上海的知青們,經(jīng)??涓赣H為我們起了如此有意義的名字。在重男輕女冷默的氛圍里,父親看我們的目光總是暖暖。

他常常對我們五姊妹說:“丫頭片子怎么了,只要好好讀書,將來有出息都是好樣的。別人瞧不起我們管不了,但我們自己必須要瞧得起自己,我和你媽這輩子有你們五個閨女足夠了!”父親的鏗鏘有力的話語為我們驅(qū)散心底厚重的自卑,為我們的學業(yè)有成埋下了伏筆。

在我和大姐大妹相繼走進學堂后,有一天晚上,胃痛幾天的父親把我們姐妹仨叫到跟前,語重心長地對我們說:“你們?nèi)齻€是大的,爸爸這輩子雖然在北大荒干了大半輩子,但沒啥能耐,現(xiàn)在也是一身的病,如果你們自己不為自己爭氣,今后永遠沒有出路,一輩子臉朝黃土背朝天!”父親這番話如紅紅的烙鐵,牢牢地在我們的心坎上烙下深深的印記,一股潛在的自奮力在我們心底抽芽、茁長……

父親還是我們童年每晚的故事會,也為我埋下文學夢想的種子。在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的北大荒,物質(zhì)、文化都是十分匱乏的年代,沒有電視,更不懂手機是何物。那時能聽到收音機的廣播就是很幸福的事??晌覀兗椅ㄒ坏囊粋€能發(fā)聲的小收音機也變啞巴了。父親為了驅(qū)趕冰天雪地冬日的漫長,如廣播連續(xù)劇,什么薛剛反唐、武松打虎、梁山伯與祝英臺、孫悟空三打白骨精、紅樓夢、聊齋等,沒有他不懂的,在他繪聲繪色地講述下,聽得津津有味,精彩之處笑得肚皮都疼。

那時候我常常想,如此神奇的故事是怎么寫出來,父親腦里怎么能裝那么多東西?如果我長大了,也能寫出這么多好聽的故事就好了。

上中專時,我也讀過四大名著,卻記不住、也分不清哪一回具體講什么,更沒有遺傳到父親脫口而出講故事的天賦。所以,我更驚嘆父親超人的記憶和說評書的口才,更佩服他面對人生險阻那份不屈不撓、樂觀豁達的處世之道。

父親常年累月的哮喘病、胃病,一直都籠罩著我們的心 ,但誰都不敢輕易提起。

兒時在東北,每逢秋風撩起、雪霜來臨時,父親的胃病或哮喘就發(fā)作,十分嚴重,不是疼得跪跪拜拜就是哮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呻吟著難以入眠。每次都是惶惶恐恐地叫連隊的小紅軍(中型拖拉機)送病重的父親到 20 多公里外的分場部衛(wèi)生院住院治療。除大姐陪護外,多數(shù)是我。

全家人總是提心吊膽的,好怕好怕。特別是母親,怕父親有個三長兩短拋下我們母女幾個,常常愁得飯不思夜不眠,流淚到天明。日子在艱澀而沉重中蹣跚而行。每天如驚弓之鳥似的,度日如年,生怕突然發(fā)生什么。但有些難是無法預測,更無法阻隔的,北大荒的嚴寒已經(jīng)無法容納父親瘦弱的身軀了,雖然父親對北大荒這塊傾注他青春血脈的黑土地是多么的眷戀和不舍,可危及生命的警閥已經(jīng)無數(shù)次鳴響,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最可怕的定時炸彈向父親撲來,無回旋之力。

1998年,對于我們家來說,是黑色之年。

當年元旦剛過,我最小的妹妹還有半年就大學畢業(yè)了,父母含辛茹苦地養(yǎng)育我們五姊妹的使命總算完成了,是非常欣慰的大事。

“等我們家老五一畢業(yè)分配工作,我就可以享福了!”常年多病的父親感嘆地說。但天有不測風云。這年3月初,小妹帶著全家人的期盼剛剛返校,給予我們生命而又為我們的成長撐起一方晴空的雙親突然相繼重病。

父親身患肺心病已到了晚期,病弱枯瘦如柴,長期需藥物來維持奄奄一息的生命;原本身體最健康的母親,也在一夜之間突然間病倒,加上是藥物變換性過敏體質(zhì),三天兩回要送往醫(yī)院進行緊急搶救,所有接觸過母親病情的醫(yī)生和護士都怕了。父母的生命脆弱得不堪一擊,如將燃盡的光燭,忽明忽暗。

作為兒女的我們,天天懸吊者一顆惶恐的心,令人焦慮、恐懼不安。特別是每每目睹著自己的雙親被病魔折騰得死去活來,而又無法為他們分憂解愁,只能眼巴巴地看著他們在病痛中掙扎時,心就像被人用尖刀慢慢向里捅似的,鉆痛難忍。

那一天,刻骨銘心,也是我們家禍不單行的開始。

大約清晨五點鐘,天蒙蒙亮,大雨瓢潑。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把我從夢中驚醒,原來是堂哥來電話說父親的肺心病又發(fā)作了,母親夜間突然高燒狀況欠佳,叫我速回。頓時,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我和愛人急忙爬起,火速歸家。一進家門,正見父親半臥在床上,面色蒼白,張著嘴上氣不接下氣地喘息著,因呼吸幾度困難面色漲得紫紅,眼皮也隨之一張一翕,生命頃刻間就像要了結似的,令人心懸、心揪。在堂哥的幫助下,我們急速把父親送往醫(yī)院。

雨,噼里啪啦不停地從天上往下潑,滿眼都是雨瀑。全身濕透的我直哆嗦,站在搶救室門外,時不時裹緊外套,來回走,站著時腳下不停地挪換著腳步,眼睛緊緊地盯著那扇門,任憑淚水和發(fā)稍的雨水不停地滑落……

“吱嘎”一聲,那扇門開了,我直奔過去向醫(yī)生詢問父親的情況。

“好在送來得及時,再遲十幾分鐘就沒辦法了?!贬t(yī)生松了一口氣感嘆著。老天有眼,經(jīng)過醫(yī)生、護士一個多小時的緊急搶救,才把父親從鬼門關拉回。

“哎,二丫,我以為就這么走了,剛才迷迷糊糊見到的都是你在天上的爺爺奶奶和你的大伯、二伯,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們了呢!”

當父親緩緩睜開疲憊的雙眼時,這一聲悲嘆令我心痛。使我深深體味到:生命運轉到了一定程度時,真的是好脆弱、好纖細,由不得你,他要走任何親情都無法能挽留住。

父親脫離生命危險后,由大姐照看,我馬上趕回單位上班??晌业男目偸瞧呱习讼碌?,一種莫名的沉重和煩悶襲面而至,壓得我透不過氣,總感覺還有不祥之事要發(fā)生。

果不出所料,下午五點鐘左右,接到大姐從醫(yī)院打來電話,惶恐地哭訴著:母親因父親的病重著急上火發(fā)高燒,剛送到醫(yī)院治療,因藥物過敏已導致嚴重的過敏性休克,目前正在進行搶救,生命危在旦夕……霎時,我的大腦嗡地一聲,腦海一片混亂,從未有過的極度恐慌填滿我的心。我丟下手上的工作驅(qū)車直奔醫(yī)院急救中心。

當時的情形把我嚇呆了,母親正躺在急救室內(nèi),昏迷不省人事,全身的膚色呈紫黑,時不時又抽搐躁動,她從頭到腳都插滿了醫(yī)療器備,十幾名醫(yī)護人員緊張地周旋于她的左右,吸氧、吸痰、心外按摩、心電和血脈監(jiān)護、扎針輸液幾乎是同步進行。經(jīng)及時搶救,母親雖已蘇醒,但神志不清,躁動不安,她那痛苦的呻吟聲充盈整個急診中心。

有時,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上午送來急救的父親,此刻也因得知母親病重而傷心過度,導致病情加重,正在另一間急救室全力搶救。

父親兩行老淚在枯瘦的面頰不停地流淌著,在氣喘吁吁中喃喃呼喚著母親:“老廖啊,你可不能丟下我就這么走了,要走也得等等我,等等我哦……”父親那無力而又牽絆的呼喚令人心碎。淚流滿面的大姐焦心地在監(jiān)護室外隔玻璃望著雙親,嚇得不知所措了。

目睹這酸楚、無助的一切,我仿佛看到我們的“家”正搖搖欲塌,就如一個三腳桌,有一個腳隨時就要折斷了。頃刻,一種強烈的責任感油然而生。來不及多想,我把所有的澀淚強咽下肚,囑咐大姐先照看父親,我來陪護母親。

我緊緊地握著母親紫黑無力的手,專注地觀測著痛苦呻吟的母親,生怕一不留神,母親就悄然離去,并不停地呼喚著母親:“媽,你醒醒,你會沒事兒的,爸也會沒事兒的……”

不管母親能否聽到我的呼喊,我還是喋喋不休。其實我的心也是沒著沒落的,一種無法言語的恐慌正咀嚼著我那顆將要崩潰、滴血的心。

也許蒼天有眼,經(jīng)過漫長的一個小時的緊急搶救后, 令我們望眼欲穿的雙親終于掙扎著從鬼門關回到了我們的身旁。我一直懸空的心才漸漸復位。日后每每想起,脊背上冒出的寒氣會立刻冰徹透骨。

從那日起,我們的家不再有往日的安詳和寧靜,它時常在有意與無意間搖晃不定。已有家事的大姐和大妹白天拋家棄兒輪流守護著雙親,晚上由我和愛人或姐夫、妹夫輪班照料。每天我們都奔逐于家、醫(yī)院和單位三點一線之間,在有望或無望的日子里穿行。

每當看到病情反反復復的父母,我們的心情也隨之驟起驟落,天天都是心弦緊繃著,食無味眠不寧,一種無法言語的牽腸掛肚之感時時追逐著我們、纏繞著我們、煎熬著我們,令人的心極度疲憊;每天疾行于人群中或十字路口,如一只迷途的羔羊,神情茫然,不知該往哪兒走,可不能又不走、不趕;有時感到好委屈,真想痛哭一場后昏睡不醒幾天幾夜啊,可病重的父母那期盼的目光仿佛正向你張望,等待著你的走近,即刻心底就會升起一種自責和愧疚,令你不得不趕緊收起所有的疲憊和眼淚,急急忙忙驅(qū)車趕路……

盡管如此,我們五姊妹青囊而出,還是無法挽留住給予我們生命另一半——我一輩子敬重的父親?!?998 年7月13日傍晚 7 點 40 分”,對于媽媽和我們 5 姊妹來說,是一輩子都刻骨銘心的“黑色之日”。呼吸極度困難、奄奄一息的父親緊緊抓住我的手,微弱地對我說:“我、我,很想最后看一眼你媽、最后一眼……”帶著無限的眷念和不舍,緩緩地閉上了與世隔絕的雙目。

“爸,您醒醒,爸,您醒醒……”那一刻,我的心在抽搐。無論我們?nèi)绾螠I喚,如何求助老天爺,父親依然緊閉雙目不理我們,即便握著他枯瘦如柴而又粗糙的大手余溫尚存,且漸漸地滑出我的手心、指尖,可我還是不信,還是一個勁兒緊緊地握著它,使勁地搓揉著,幻想父親緊閉的雙目再度睜開。

可我們所有的企盼都是徒勞的,父親仍然靜靜地安然而眠,再也不理我們!我仿佛看到一扇冰冷冷的鐵門正緩緩關閉,父親被一股強大的魔力推進門里,我們無法靠近,在門外撕心裂肺地呼喊。倏然,悲慟的哭喊聲和洶涌如潮的淚水,陰陽之隔的無助和悲慟,猶如山洪般瞬間淹沒了這個伴我們度過風風雨雨的家……

日子在追念的淚水中爬行。

沒有父親的日子,度日如年,心像斷線的風箏似的飄飄蕩蕩的。已習慣于每天一下班推開老宅院門,就對常坐在門前木沙發(fā)椅上的父親說:“爸,我下班了!”但這句話如今已沒有機會再說了。

懷想父親的時候,只能蘸著淚滴輕輕地撫摸著他的遺照癡望,或在夜深人靜等母親睡著的時候,悄悄到走廊點燃香燭,仰望著茫茫的夜空,心里像怒濤般涌來似的凄酸,情不自禁雙膝撲跪在地,默默淚語。

有時,當親朋好友興奮地談論起各自的父親時,我只好緘默不語或走出他們的視線;每當行走于人群中,偶逢與父親背影或語音相似的老人時,總是情不自禁呆呆望著聽著, 眷念倍增。特別是看到原本就病懨懨的母親常常坐在父親曾做過的那把沙發(fā)椅上拭淚不止時,心里甭提有多難受了,可我從不敢在她面前流過半滴淚。

父母在,家就在。父親走后,為了守護好上蒼留給我們的唯一的母親,避免她因觸景生情而加重病情,我把她接來同住,可她每天還是總往老宅跑,總愛坐在那把沙發(fā)椅上發(fā)呆大半天。面對悲痛的母親,我真正感到我們所有的安慰都顯得那么蒼白、貧瘠、無力,無論兒女之愛有多厚有多濃,都無法替代父親陪伴母親風風雨雨、相濡以沫的三十多年的愛,更無法填充父親在母親心底那個重要的空缺。

為此,每天我們總是小心翼翼地陪伴著母親,以防再有不測發(fā)生。為了母親,我們天天強忍著剛失去父親的悲傷,默默地去修補著這個已殘缺的家。按照母親的意愿,把破舊的老宅重新維修好,我全家陪著她搬回去住,讓她有家、心安。本市成家立業(yè)的姊妹們,每周六都攜家?guī)Э诨貋硖酵赣H,熱熱鬧鬧吃頓飯,為了讓母親開心。

如今,往事已時隔20多年,但它仍像一塊余熱尚存的鐵,重重地壓在心頭,每每回首,那種灼痛雖無當初那么生痛難忍,但也隱隱作痛,心堵、潮濕。那段沉重而不堪回首的日子,使我真正領悟到“家”的深刻內(nèi)涵和意義:

在人生旅途中,“家”是生命永遠倚憑的柱梁,是心靈棲落的家園;“她”猶如一張三角桌,其中一個桌腳是父親,一個桌腳是母親,另一個桌腳是兒女;如果某一天某一個桌腳朽了或折了,都是一張殘缺不全的桌。不管“她”帶給人們有多重的負擔、多深的苦痛,人還是像蝸牛一樣心甘情愿背著“她”的重殼艱難、沉滯地向前爬、向前爬,因為,“家”永遠是靈魂的港灣!

責任編輯/石淑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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