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周六,第一次參加了一個社會上的業(yè)余羽毛球比賽,叫“興業(yè)杯”。我只能用“社會上”來形容它,以區(qū)別于我僅僅參加過的熟悉的俱樂部內(nèi)部的積分賽或交流賽。邀約我的球友也不怎么熟,臨時從俱樂部微信群中添加了我,女孩說,是自組的團體賽,我們有一個G是男單,穩(wěn)的;有yc和小李是男雙,可以拼一拼;就缺一對混雙了,你和你搭檔,穩(wěn)!
當時我和搭檔正在一個遙遠的球場打完球出來,看到這個邀約,在夜色下暗暗展開了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什么?我?這種比賽?我是一個情緒型羽毛球選手,心理素質(zhì)極差,球一膠著就耳鳴手抖,而且只打混雙的網(wǎng)前,水平一般,主要靠搭檔。但我知道,搭檔水平很高,人家邀約我,其實是在邀約他。我問他,你想去打這場比賽嗎?搭檔說,如果你想打,我們就去打。不用怕,就當去玩玩好了。
所有人在描述參加比賽時,似乎初心都是“就當去玩玩好了”,誰真在乎獎品?但打的過程中肯定在乎輸贏,這件事定有它的趣味。我一看比賽日期,空著,下午一點半開始,不用早起,行!于是我們就決定參加了,比賽在哪里,有什么獎金,有什么制度,當時一概沒看。等隊長把表格做出來,我看見我們一共干干凈凈三個項目五個選手,一個替補都沒設(shè),隊名也起好了,叫——“有請下一隊”。
那段時間工作很忙,事情多心事也多,完全沒思量過比賽本身的事。直到比賽當日,跳下出租車朝球場走去,胃里一陣痙攣,緊張的感覺如當頭一棉花棒,不嚴重,但有些悶和黏地升發(fā)了。見隊長在群里召集大家到某處集合,我敲字說“還有十趟洗手間的距離……”,那戲謔的語氣其實是帶有一種繃緊的歡快。
賽場上有八個球場一列排開,我們的小組賽在靠近門邊的一塊地方,氣氛熱烈。第一場男單開始了。G的出手猛辣,看上去水平可以碾壓對手,比分一直遙遙領(lǐng)先,怪不得女孩說“穩(wěn)了”,我心想??墒堑搅俗詈髱追?,G開始連連失誤,左出一個界右下一個網(wǎng),猝然間被追平反超最后居然輸了……我縮在墻邊地上驚訝地看著,突然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妙趣橫生,這就是比賽啊,總會有出人意料的情況發(fā)生。
第二場就是我們混雙上場了,假如輸了,團體三項0:2就算輸給這第一隊遇到的對手了,所以我們不能輸。有緊迫感,但是也很興奮,也許是因為信任搭檔吧,打的時候非常專注,比分很膠著,最后我們贏了。事后從女孩拍的視頻中看到,對面的男選手球技很高,各種魚躍救球,自己和搭檔看起來也發(fā)揮穩(wěn)健,可以說,“畫面很美”。
有一場關(guān)鍵的球,我們的男單贏了,男雙輸了,所以混雙的輸贏決定了我們是否能小組出線。那一局球,啦啦隊顯得既凝重又聒噪,對手風(fēng)格奇詭,球路屬于壓制我們這個類型的,打得熱火朝天,你追我趕,受迫的、憋悶的、沒處理好的、救不著的、撲上去的、發(fā)泄型殺球的……在電光火石間,仿佛幾十種心路歷程都經(jīng)歷了一遍,輸贏就在一兩分之間,最后我們輸了。我們的比賽征程也就這樣結(jié)束了。
其實每個人一共就打了三局球,但宛如經(jīng)歷了大風(fēng)大浪,我們多少都顯得有些虛脫。球場外天色還那么明亮,我們走去附近的餐館用餐。我覺得自己打得挺好的,所以只感如釋重負,但有人在生自己的氣,說起某些個沒處理好的球,有人說,不應(yīng)該啊,下次再一起參加別的比賽。傍晚的風(fēng)喁喁細語,啤酒一杯杯地灌下去,我觀察著所有人,繼續(xù)感受到關(guān)于比賽這個主題的趣味。
假如把生活中某些需要面對的情狀設(shè)置成比賽,一場場針對自己的比賽,應(yīng)該很有趣吧。以前我看作家沈大成在微博上寫過這么一句讓我莞爾的話,關(guān)于夜貓子的心情的,“每天深夜東摸摸西摸摸,不得不上床睡覺了,感覺自己輸了”。同事jojo曾經(jīng)是專業(yè)游泳隊的,她說,比賽精神一直在自己的血液里,比如堵車高峰時開車,她經(jīng)常想象自己和身周擠來擠去的車子比賽,左奔右突,把堵得要命的車開得熱血沸騰……現(xiàn)在她是一名廣告銷售,天知道在她的腦子和行動里每天每月都進行著什么激烈的比賽呢。
我也想把這個比賽的思路告訴一位正在失戀的朋友。失戀是一場真正的面對自己的比賽。比賽需要競技技術(shù),也需要心理素質(zhì),假如說失戀的恢復(fù)需要遺忘和轉(zhuǎn)移注意力,那就培養(yǎng)這方面的技術(shù),比如有人選擇一部接一部看劇,去旅行,和朋友在一起熱鬧;心理素質(zhì)的建設(shè)就相當于要重塑自信心,有人習(xí)慣把悲傷和困惑當日記一篇篇寫下來作為梳理和自我傾訴,直到有一天醍醐灌頂,把糾結(jié)的東西放下了,一身輕地走出了自己一直在較勁的賽場。也有人喜歡買新衣服打扮自己,去健身,去練胸,得到別人的贊美,知道自己其實是多么優(yōu)秀,勝出了人間無數(shù)。
9月金秋伊始,你是否也走進了一個賽場,與自己設(shè)定的對手怒目而視?反正我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