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紅都
呂亮從超市擠出來,右手提著一袋大米,左手提著一大兜菜,蘇心怡緊跟上來,想接過他左手提的那兜菜分擔一半負荷。他側(cè)過臉笑道:“不用,我提得動。”她佯裝生氣,伸手去“搶”,他閃身躲開,加快了腳步,她笑著追上去,挽著他的胳膊,一同向前走去,前方不遠處,就是他們的家,也是兩人共同的避風港。
大三那年,呂亮參加寢室好友趙毅峰生日派對時,認識了蘇心怡。
蘇心怡是趙毅峰女朋友惠子的閨蜜,雖說是閨蜜,但性格跟惠子截然不同,總是一副郁郁寡歡的模樣,綽號“小黛玉”,脆弱而敏感。
那天的生日派對,播放的背景音樂不知叫什么名字,歌詞寫得很美:“你還記得嗎?某天對你承諾的話,當你避風港,不管風沙,任它狂風大雨下,抱著我不害怕……”歌曲播完,呂亮忍不住問趙毅峰:“這首歌叫什么名字?”
趙毅峰笑笑:“不知道,你問蘇心怡,惠子說她喜歡聽歌,會唱很多歌呢?!惫?,當呂亮向蘇心怡咨詢歌名,蘇心怡馬上報出名來:“《避風港》,是郭富城的原唱。”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眼里映入了光,但很快,眼神又重新黯淡起來。
這么漂亮的姑娘,還有音樂細胞,怎么看起來有些憂郁呢?呂亮不禁生出憐香惜玉的念頭。他在網(wǎng)上搜到這首歌,下載到手機里,在學唱的過程中,等待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
很長一段時間,呂亮都在關(guān)注蘇心怡的動態(tài),他通過惠子添加上了她的微信,還從惠子口中了解到了她的家庭背景。
蘇心怡的父母在農(nóng)村,父親強悍,在村辦企業(yè)里當電焊工,母親懦弱,在家操持家務(wù),沒有收入。別看她父親個子還不如她母親高,但脾氣卻大得嚇人,心怡的母親做飯晚半個小時,或是買肉價格貴了兩毛錢,都會被她父親罵得狗血噴頭,每次她父親在外面遇到不開心的事或是喝酒發(fā)酒瘋,就找個由頭對她母親動粗。從小到大,蘇心怡已無數(shù)次見過家暴現(xiàn)場,父親揚起的拳頭,母親滿臉的淚痕,讓她每天都生活在壓抑和恐懼中。每當她幫母親跟父親講理,父親的拳頭便落在她身上:“你這個不孝順的孩子!吃老子的,喝老子的,還敢教訓老子?真是皮癢了……”所以蘇心怡最大的愿望就是早點逃離這令人窒息的原生家庭,找一個屬于自己的避風港。
說不清是喜歡,還是憐憫,或許是兩者都有吧?知道蘇心怡憂郁的深層原因后,呂亮感覺自己對蘇心怡的一舉一動更關(guān)心了,還開始學著趙毅峰追惠子的辦法,每天給蘇心怡發(fā)微信,約她看電影,參加同學派對,一起去踏青……但很長一段時間,蘇心怡對他都是不冷不熱,始終保持著一個不遠也不近的距離。
正當呂亮準備放棄這段“單向戀情”的時候,情況有了轉(zhuǎn)機。
大學畢業(yè)后,呂亮和蘇心怡都在S市找了份工作。業(yè)余時間,兩人仍像普通朋友那樣保持聯(lián)系,但兩人誰都沒“想進展”的意思。
直到第二年春天……那個萬物復蘇的時節(jié),蘇心怡做了一件“大事”。她說服了母親,將飽受家暴折磨的母親從老家接了過來,在她公司附近租了間門面房,供母親開了一個米粉店。結(jié)婚二十多年,終于有了自己的收入,不用再向老公伸手要錢仰人鼻息,蘇心怡的母親心情明顯好起來,腰桿也挺得筆直。某日,蘇心怡的父親過來找老婆,說不到三句,兩人又吵了起來,但這次,面對老公的無禮取鬧,蘇心怡的母親大聲地說:“離婚!我不跟你過了!”
一向強悍的老公,被妻子前所未有的自信震住了,這次,蘇心怡的父親不僅沒再動拳頭,還破天荒地收斂了脾氣,主動幫蘇心怡的母親收拾起店里的碗筷……那時那刻,若非親眼見到,蘇心怡怎么也不敢相信,之前那么強硬的父親,也肯在母親面前低下頭來。
母親用獨立和抗爭贏得了尊重,這讓蘇心怡對婚姻有了新的認識:原來,好的婚姻絕非單方面的忍讓,而是旗鼓相當?shù)膶?,是自我價值的實現(xiàn)促成的自信和尊嚴,是對不公平待遇的強烈抗爭贏來的尊重。
自從父母的關(guān)系出現(xiàn)改善后,蘇心怡心情明顯好轉(zhuǎn),每次參加朋友派對,臉上的笑容也多了起來。那天,趙毅峰和惠子約呂亮和蘇心怡一起去KTV唱歌,繽紛多姿的燈光喚醒了呂亮沉睡多時的激情,拿起麥克風,他走到蘇心怡面前,深情款款地唱起那首已無數(shù)次在心底唱響的歌聲:
“你還記得嗎?某天對你承諾的話,當你避風港,不管風沙,任它狂風大雨下,抱著我不害怕?!?/p>
“你會懂得嗎?請別再懷疑!”惠子也跟著唱了起來,邊唱邊笑著拉起蘇心怡,把她的手放在呂亮手心里。
“我只要有你在,你不用害怕,早已對你承諾的,當你避風港。不管海浪,不管別人的冷光,讓我飛到你身邊??粗届o的臉龐,一顆心放在你手上,要和你到最遠最遠的地方。愛你永遠永遠!”拉著蘇心怡的手,呂亮像許愿一樣深情又虔誠地將《避風港》一口氣唱完了。
惠子笑著問蘇心怡:“心怡,你以前受父母影響,有恐婚癥,現(xiàn)在心態(tài)好多了,說說你是怎么治愈這個癥狀的?”
蘇心怡深有感觸地說:“因為我和母親都已學會了抗爭,懂得了在婚姻中,并非只有女人對男人的百依百順,才能贏得愛和尊重,健康的婚戀是有底線的—— 你對我好,我也積極回應(yīng);你對我不好,我也有離開你的底氣!”
“心怡,請相信我,一定做好你的避風港。一個有獨立人格的女孩子,更值得男人尊重和愛。”呂亮緊拉著蘇心怡的手,動情地說。
“一個有愛的家,是我們共同的避風港?!闭f完,蘇心怡沖呂亮莞爾一笑,然后輕聲地唱了起來,“某天對你承諾的話,當你避風港,不管風沙,任它狂風大雨下,抱著我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