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妤

古人說，寧時心遠(yuǎn)，靜處翻書，又說“靜坐將茶試，閑書把頁翻”，可見“翻書”是雅趣，也是正道。書在案頭，在茶幾，在手上，怎么“翻”？北京大學(xué)的兩位大先生有截然不同的觀點。

特立獨行的魯迅先生，認(rèn)為隨便翻翻有大益處。他說自己從小就養(yǎng)成了隨便翻翻的讀書習(xí)慣：“書在手頭，不管它是什么，總要拿來翻一下，或者看一遍序目，或者讀幾頁內(nèi)容，到得現(xiàn)在，還是如此，不用心，不費力，往往在作文或看非看不可的書籍之后，覺得疲勞的時候，也拿這玩意來作消遣了，而且它也的確能消除疲勞?！背司徑馄诘挠锰?，魯迅認(rèn)為“多翻”既能增長知識，拓寬思路，博采眾家，取諸方所長，又能防止受某些壞書的欺騙。因此，魯迅先生建議讀書人，不管什么內(nèi)容的書，倘有機(jī)會遇見，不要皺起眉頭，顯示憎厭之狀，都可以翻一翻。明知道和自己意見相反的書，已經(jīng)過時的書，也用一樣的辦法……這也有一點危險，也就是怕被它誘過去。治法是多翻，翻來翻去，一多翻，就有比較，比較是醫(yī)治受騙的好方子。

國學(xué)大師黃侃先生，對隨便翻翻之舉不僅反對，還譏諷。他對于隨隨便便的閑翻書、亂翻書，心不在焉地草草瀏覽，淺嘗輒止的粗淺閱讀，點讀數(shù)篇中途而廢的讀書方法深惡痛絕，譏諷其為“殺書頭”，就是一本書啟卷看個開頭，即刻丟一邊，又撿起另一本書。他說自己讀書絕不“殺書頭”，不論何書，只要開卷，必定要從頭到尾點讀批注完，絕不中途輟棄，也從不跳躍式地選讀。一書閱畢，方讀他書。黃侃生平最恨人讀“殺頭書”，說這種人一生都不會讀好書。從黃侃言語間之恨、之厭、之絕來看，他要是見到“閑時亂翻書”這種話，肯定會當(dāng)場手撕、口誅、筆伐而后快。

兩位大先生都講的是“翻書”，卻是兩種完全不同的觀點，這真是生動詮釋了中國文化中的“兩極分化”和“左右博弈”。而在我看來，倒不需要爭辯對錯，應(yīng)辯證地看待這兩種觀點，務(wù)實地去踐行才有意義。畢竟，無論如何，讀書終歸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