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我常躲在家中,外頭驕陽似火,室內(nèi)開著空調(diào),隔絕了滾滾熱浪。有時在家的時候,父親下班回來,拎著一籃子瓜和梨,說是從外婆家拿的。外公外婆八十有余,大熱天的,卻還有閑情逸致種瓜摘菜。記得有年夏天,父親說,田里的毛豆熟了,老人摘不過來,讓我們這些小輩去幫忙。盡管我不愿意,還是不得不去。
我不能理解老一輩的勤勞,我們90 后這一代,從小沒吃過苦,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夏天恨不得躲在冰箱里。在夏天,頂著烈日,在田間勞作,這分明是活受罪,人活一世,雖說要吃苦,但還是覺得自己不想吃無意義的苦。而大夏天在田里勞作,讓自己白白受這累是為了什么?
記得當(dāng)時到鄉(xiāng)下時,前院場地上沒人,拴在一旁的土狗沖著我們狂叫,父親說外公外婆肯定是在菜園子里,現(xiàn)在是菜熟的旺季,田里的茄子、玉米、毛豆都生落得生猛之極,在風(fēng)中輕輕搖晃,好像要抖擻精神,使出全力往上躥。等到走近一看,果然是在摘菜,外婆見到我們,高興地叫了聲,然后催著父親下田干活。
我和表妹被分到一個小板凳,坐在前院的陰涼處,負責(zé)剝毛豆。這時聽見父親向外婆抱怨,你們年紀那么大了不好好休息,還弄這些?外婆笑笑,說道我們做了一輩子莊稼人,離不開菜了,而且我們種的天然無污染,比外面的好多了。
起初我不明白大夏天在田間勞作的意義是什么。后來想起家里源源不斷的蔬菜、水果,都是外公外婆親手種的?;蛟S老一輩的人都留有著種地的習(xí)慣,那些在我們看來枯燥難過的生活,在他們眼里,卻是真正的愉悅。他們守著幾畝菜園,勤勤懇懇地種菜,將自家天然無污染的菜送給小輩吃,那種幸福比任何事物都珍貴。那么除了這層意義,難道沒有其他意義了嗎?
摘好了菜,父親母親就瞄準了門前的棗樹,棗樹已經(jīng)成熟,掛著密密麻麻的小棗子,看著很是眼饞。父親手上拿著根不知道從哪里找到的長竹竿,母親拿著個蛇皮袋,順便給了我們一個。父親讓我們躲在一邊,開始抖樹,然后棗子就跟下雨似的紛紛落下,拿著蛇皮袋的我們就蹲在地上撿棗子,撿完了這里還有那里,有時候撿得太專注腿麻了都沒察覺,站起來搖搖晃晃地等了片刻后,看著滿地的棗子又撿起來。不一會兒蛇皮袋就裝了滿滿一袋。我們“工作”得太專注,最后還是外婆過來說開飯了才停下。
這個過程中我心無旁騖地在勞作,以至于身上的衣服濕透了,也沒察覺。一陣夏風(fēng)吹來,我沒有感受到夏日熟悉的煩悶,反而覺得壓在心頭的抑郁一掃而光。在這個夏天的傍晚,在鄉(xiāng)下,我感受到了久違的歡樂,那是一種勞動的快樂。有時候,我們在工作中,當(dāng)我們專注于工作時就會有一種充實的感受,收棗子的滋味和專注于工作時的快樂是一樣的,都是一種經(jīng)過了專注努力之后的回報,有一種成就感和幸福感。有時我想雖然現(xiàn)在我們的生活中有了很多娛樂項目,可如果沒有經(jīng)歷過艱難的耕種和專注的工作,那份喜悅的質(zhì)量或許就不是沉甸甸的。
而外公外婆八十多歲了,依然都勤勤懇懇地守著自己的幾畝田地,春天種下種子,每天都用心灌溉,無論嚴寒還是酷暑,沒有一天懈怠過。他們付出了心血、努力和專注,所以再枯燥的種田栽瓜都覺得趣味橫生,他們活得那樣認真,那樣有血有肉,那樣充實滿足。這或許就是大夏天,頂著烈日,在田間勞作的另一層意義。
生活要變得充盈,是離不開認認真真的勞作的,只有你付出了心血、努力和專注,才會得到那份沉甸甸的喜悅。同時這種平凡生活中的細小喜悅皆是生活的風(fēng)景,一餐一飯,一菜一蔬,一雨一晴的喜悅,皆成藝術(shù)。而那些我們在生活中偷過的懶,也會變成一陣陣無聊感擾亂我們的情感。
一方田畝,認真生活。對于外公外婆而言,田畝不僅是家中那幾畝田,更是他們認認真真勞作生活的結(jié)果。就像外婆外公所說,因為我在種自家的地,屬于我自己的地,所以分外認真。不謀而合。在生活中我們也有自己的“田畝”,也就是我們的人生。因為我在生產(chǎn)人生,屬于我自己的人生,所以分外認真。在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中藏著的生活細細碎碎的喜悅有著太多的意義和美好,而這樣的人生是多么的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