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詩哥
一天中總有一段時間,我要坐在窗前讀詩。每當(dāng)這個時候,就會有些什么東西出現(xiàn):先是窸窸窣窣地響,然后就安靜了。
聽我讀詩的,是我的一些動物朋友。
它們究竟住在什么地方?說真的,我不太清楚。可能是在書柜的后面,可能是在書桌的下面,也可能是在墻的縫隙里,誰知道,它們都是神出鬼沒的。
我只好跟它們“約法三章”:各行其道,互助互愛,互不騷擾。不然,我的生活就亂套了。
蝸牛在我的這些朋友里是最神秘的,每次我都不知道它從哪里來。它喜歡在我附近散步,那種氣定神閑簡直蘊(yùn)藏著無窮的智慧。我相信,對于這個世界它觀察得比我真切。其實(shí)它又十分膽小,一有什么風(fēng)吹草動,就會縮回殼里面。在殼里是很安全的。每次聽我讀詩時,只有它會搖頭晃腦,頭上四個觸角有節(jié)奏地伸縮,大概是靈魂出竅了。
書堆里住著一些書蟲,它們總會啃掉一些書皮,這讓我很苦惱。我甚至想把它們趕走,可是大家都是這個世界的居民,我又有什么權(quán)利驅(qū)逐一群熱愛知識的朋友呢!我想了想,只好撕一些可口的紙片,放在它們經(jīng)常出沒的地方,并對它們說:“不要再吃我的書了。”大概它們聽懂了這個建議,我的書沒有繼續(xù)受到破壞,而它們似乎又生活得還好,數(shù)量也不見增多。這讓我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而蜘蛛總是那么沉默。人們可能會嘲笑一只猴子的聒噪,卻沒人會嘲笑一只蜘蛛的沉默。同樣的道理也適用于壁虎。我讀詩的時候,它總貼在玻璃的外面,聽完后又獨(dú)自離開,悄無聲息。我想,這個沉默的殺手,即使飽讀詩書,也不會改變冷峻的性格。
至于飛蛾,總是飛來飛去,大概是因為有一顆躁動的心。甲殼蟲則較為穩(wěn)重,像一輛推土機(jī),沒人知道它在想什么。
這些朋友中,蚊子是最不受歡迎的。起初,尤其是在晚上我躺下睡覺的時候,它們就會出現(xiàn),在我耳邊嗡嗡地說個不停,這些陰郁的家伙大概有什么心事,但談心事哪能在這個時候呢!有一次我終于忍無可忍,打開燈,把這些沒禮貌的家伙大大斥責(zé)了一頓。后來,它們可能識趣了,就很少來了。不過,我祝愿它們過得好。
有時候,朋友來看我,眼睛卻只盯著我的書,我只好叫道:“哎呀!朋友,小心你的腳!”朋友大驚失色,連忙把腳抬起——一隊螞蟻正從他的腳下威武地走過。
有些動物出現(xiàn)又消失了。原因是很多的。
有一段時間,我對這些小動物充滿了憂慮,希望它們不要太多。不過,它們都保持著得體的數(shù)量。
如今,很多年過去了,我們竟也相安無事。
(源自“文藝報1949”)
責(zé)編:馬京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