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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絲綢之路出土織物的身份識別與文化交融

2023-09-02 07:20:44
關(guān)鍵詞:粟特中亞絲綢

郭 萍

(成都大學中國—東盟藝術(shù)學院,四川成都 610106)

地處陸路“絲綢之路”東段的中國新疆、河西走廊地區(qū),干燥少雨的氣候是保存地下古絲綢文物的有利條件。在絲綢之路遺存中發(fā)現(xiàn)大量保存較好的中古時期的中亞和中國漢唐時期的絲織物,可佐證歷史上東西文化交流互動的繁盛。自20世紀中葉相繼發(fā)現(xiàn)的漢唐遺址有新疆民豐尼雅漢晉墓地、若羌樓蘭漢晉墓地、尉犁營盤漢晉墓地、吐魯番阿斯塔那—哈拉和卓晉唐時期墓地等,其中大量的實物以及壁畫信息記錄了漢唐時期織造技術(shù)和圖案設(shè)計的多樣與文化的多元。在公元7—8 世紀,新疆吐魯番的阿斯塔那—哈拉和卓墓葬群中出土的絲織物殘片有數(shù)百件,品種除唐代傳統(tǒng)的平紋經(jīng)錦外,還有斜紋經(jīng)錦和緯錦及棉織物,色澤鮮亮、圖案豐富[1],這彰顯其染纈印染技藝之純熟。這些織物殘片和壁畫中突顯“薩珊樣式”的圖案,有聯(lián)珠圓環(huán)中繪豬頭紋、綬帶鳥、對獸和對禽等式樣,這其中也有與中亞索格底亞那地區(qū)出土織物相類者,也有風格迥異者。就此研究,薄小瑩在《吐魯番地區(qū)發(fā)現(xiàn)的聯(lián)珠紋織物》①薄小瑩《吐魯蕃地區(qū)發(fā)現(xiàn)的聯(lián)珠紋織物》,《紀念北京大學考古專業(yè)三十周年論文集》,北京:文物出版社,1990 年。一文中作過類型學劃分,區(qū)分出的第二類錦為中亞地區(qū)織造的“中亞錦”,認為盡管與薩珊錦有一些共同之處,但彼此的差異還是很明顯的,比如織造較粗糙,聯(lián)珠圈內(nèi)的圓形較大等特征,屬于另一種獨立的系統(tǒng)。薄小瑩這里所指“中亞錦”可聯(lián)系到熱議的“贊丹尼奇錦(Zandaniji)”,是否其間有傳播的背景,總因佐證材料的空缺,仍未有肯定的論斷。這種中亞地區(qū)織造的錦在后來的漢文史籍中零星提及。元代這種錦仍存在于中國漢地,即所謂粟特本土出產(chǎn)的“贊丹尼奇錦”(Zandaniji)[2]。然而,隨著不同地區(qū)(青海都蘭)陸續(xù)出土織物的比對,尚剛的推斷也需再行斟酌,2019 年他在《撒答剌欺在中國》文中提出:撒答剌欺本為中亞的傳統(tǒng)彩絲錦,原產(chǎn)于中亞布哈拉附近的撒答剌村而得名,最晚于唐代已出現(xiàn)在中國的西北,遼金時,撒答剌欺又出現(xiàn)在中國的東部,并把文獻里關(guān)于完顏宗翰贈予宋朝議和使臣的“贊嘆寧”也歸為撒答剌欺,強調(diào)蒙元時代,撒答剌欺以濃郁的西域風,融入中國圖案元素后流行于世[3]8-11。對此文中提出:sa-da-la-qi 與Zandanījī 的關(guān)系問題,詹姆斯·瓦特(Watt)和An·沃特威爾(Wardwell)認為沒有足夠的文本資料可以證明二者使用相似的制造技術(shù),Zvedana Dode 也不認為有中世紀文本的證據(jù)能夠證明二者是同義詞②Zvezdana Dode,“Zandanījī SILKS”:The Story of a Myth“贊丹尼奇絲綢”一個神話故事,The Silk Road(Volume14),printed by E&T Printing,Inc.www.etcolorprint.com,1941Concourse Drive,San Jose,CA95131,ISSN2152-7237 (print)ISSN2153-2060(online),2016:213-222. 另見https://max.book118.com/html/2019/0308/5321111333002014.shtm.。由此,可關(guān)注于20 世紀學術(shù)界有關(guān)Zandanījī概念的一系列討論,主要集中于這種織物是絲綢還是棉織品的爭議。

一、“贊丹尼奇(Zandanījī)絲綢”的誤解

俄羅斯北高加索地區(qū)古代史與考古研究所的Zvezdana Dode 教授在《“Zandanījī SILKS”:The Story of a Myth》③Zvezdana Dode“,Zandanījī SILKS”:The Story of a Myth,同上注。一文中,提出學者們熱議的“Zandanījī SILKS”在沒有任何批判性質(zhì)疑的言論中,頂著與歷史證據(jù)相悖的謬誤之嫌,創(chuàng)造了一個“神話”概念。她具體將這一現(xiàn)象溯源于德裔歷史學家、語言學家沃爾特·布魯諾·亨寧(Walter B.Henning) 和紡織品專家謝珀德Shepherd 合作的《贊丹尼奇已獲識別?》(Zandanījī identified?)一文,對“Zandanījī 絲綢”銘文的錯誤破譯④Dorothy G.Shepherd and Walter B.Henning. 《贊丹尼奇已獲識別?》“Zandanījī Identified?”Aus der Welt der islamischen Kunst.Festscherift Ernst Kuhnel,Berlin,1959:15-40.另見趙豐、王樂《敦煌的胡錦與番錦》,《敦煌研究》,2009 年第4 期,第46 頁。,認為亨寧最初使用理查德·尼德森·弗萊(Richard Nelson Fyre)的英文版《布哈拉的歷史》中“Zandanījī ”描述的松散翻譯,仍堅持自己的“Zandanījī 絲綢”理念,并且這一理論還得到了 Ierusalimskaia 的無條件支持和發(fā)展⑤Anna A.Ierusalimskaia.“K slozheniiu shkoy khudozhestvennogo shelkotkachestva v Sogde”[On the formation of the school of artistic silk weaving in Sogdia 論索格底亞那絲織藝術(shù)流派的形成]. In:Sredniaia Aziia i Iran:Sbornik statei. Leningrad:Avora,1972:5-58.。Zvezdana Dode 教授肯定10 世紀布哈拉歷史學家納爾沙喜Narshakhi 所證實Zandanījī 織物是棉織品的可靠性?;贜arshakhi 提供了關(guān)于織物的第一手資料,她強調(diào)關(guān)于Zandanījī 織物的虛假結(jié)論,導(dǎo)致在北高加索考古遺址和中世紀歐洲教堂中發(fā)現(xiàn)的大量絲綢被錯誤歸屬于Zandanījī 絲綢,而其中大多絲綢的實際產(chǎn)地和時間并不確定;這種繆談也導(dǎo)致了中世紀索格底亞那存在一個已經(jīng)確定的編織藝術(shù)流派的觀點流行⑥Boris I.Marshak“,The So-called Zandaniji Silks:Comparison with the Art of Sogdia.”In:Central Asian Textiles and Their Contexts in the Early Middle Ages, Regula Schorta,ed. printed by Abegg-Stiftung,2006:49-60. 另參見百度學術(shù)https://xueshu.baidu.com/usercenter/paper/show?paperid=f04492b0d569c1d1013634b112487b73.,以及對中國絲綢生產(chǎn)的一些錯誤認識。

(一)絲綢身份的堅持與質(zhì)疑

1959 年Henning 宣布一件保存在Huy 教堂的St.Mengold 裹尸布上的彩色絲織品,上面印有兩行粟特語文字①Shepherd 和Henning 1959 年文章第38-40 頁中,Henning 將幾個字母標記為可疑(wytsp 中的w 和t,未翻譯的y's h 中的y)以及強調(diào)書寫體的特質(zhì)和閱讀在編織物表面上書寫文本的困難。。同時他與Dorothy G.Shepherd 謝珀德一同撰文,在Henning 對印文解釋的基礎(chǔ)上,Shepherd 不僅把Huy 圣母院的絲綢識別為著名的Zandanījī 的一塊樣本,而且把一系列她認為相似的絲綢歸于該品類,又根據(jù)技藝的不同分出“Zandanījī I”和“Zandanījī II”②Shepherd 在1980 年討論分析了“贊丹尼奇II”品類織物大約稍晚于8—9 世紀流行,并提出第三品類“贊丹尼奇III”。兩組樣式。她也用Huy 圣母院的絲綢證明這種索格底亞那的絲綢約生產(chǎn)于7 世紀③Shepherd 和Henning 1959 年文章第20 頁。。最終基于Henning 的觀點:這種粟特語文字風格至多與8 世紀中亞粟特城堡遺址穆格山(Mt.Mug)的粟特語文獻一樣古老④Shepherd 和Henning 1959 年文章第40 頁。。這一觀點得到不少贊同的意見。Anna A.Ierusalimskaia 還進一步分出“Zandanījī Ⅲ”的樣式。

直到一次在比利時最西端一處粟特語印文的發(fā)現(xiàn),引起人們重新回顧Henning 對St.Mengold 裹尸布上印文的假設(shè)和解讀。隨即,針對Huy 教堂裹尸布被稱為Zandanījī 絲綢和出產(chǎn)于7 世紀索格底亞那地區(qū)的推斷提出了許多反對意見。屈志仁(James C.Y.Watt)和沃德韋爾(Anne E.Wardwell),馬爾沙克(Marshak)和臘絲波波娃(V.Raspopova)分別證實“Zandanījī 絲綢”分型的謬誤。中亞考古學家馬爾沙克通過大量的材料佐證認為,Zandanījī 織物是棉布材質(zhì),而不是絲綢⑤馬爾沙克認為:贊丹尼奇錦開始在索格底亞那流行僅在740 年之后,參見Boris I.Marshak“,The So-called Zandaniji Silks:Comparison with the Art of Sogdia.”In:Central Asian Textiles and Their Contexts in the Early Middle Ages,Regula Schorta,ed.Riggisberger Berichte,9.Riggisberg:Abegg-Stiftung,2006:49-60.;Raspopova 比對公元400 年-740 年的大量粟特壁畫上繪制的典型粟特織物風格⑥Valentina I.Raspopova 瓦倫蒂娜·拉斯波波娃.“Textiles and Their Contexts in the Early Middle Ages,Regula Schorta,ed.Riggisberger Berichte,9.Riggisberg:Abegg-Stiftung,2006:61-73.,認為這種織物圖案風格也與粟特藝術(shù)風格不一致。2009—2011 年間,比利時皇家文化遺產(chǎn)研究所 (KIK-IRPA) 實驗室通過放射性碳測定Huy 教堂那塊絲綢的年代在780—980 年間⑦維也納宮廷圖書館的館長、東方學家約瑟夫·馮·卡拉巴克(Josephvon Karabacek),Krall and Wessely 1894,11-12;Grohmann 1924,59-60.,更有可能縮小范圍到870—980 年間。該信息一經(jīng)公布,立刻推翻了Henning 曾認定這塊絲綢上印文為粟特文的論斷,甚至包括馬爾沙克曾推斷的8 世紀后半期到9 世紀前半期的時間測定也不準確。Huy教堂絲綢上印文也曾被認定為阿拉伯語,所以根據(jù)銘文判斷絲綢文物的時間和屬性顯然不夠慎重。

(二)從文獻中的價格信息推測織物的身份

Narshakhi 用阿拉伯語著的《布哈拉的歷史》⑧阿布·阿卜杜拉·穆罕默德·本·艾哈邁德·本·蘇萊曼·貢賈爾·布哈里(Abu 'AbdAllah Muhammad ibn Ahmad ibn Sulaiman al-Ghunjar al-Bukhari) 著,納爾沙喜(Narshakhi)翻譯,The History of Bukhara《布哈拉史》,899-959. Richard N.Frye,Tr.a(chǎn)nd ed.Cambridge,Mass:Mediaeval Academy of America,1954.另參考百度學術(shù)https://xueshu.baidu.com/usercenter/paper/show?paperid=e21509 14ff3689996a12c21f206a8913出版于公元943—944 年,但也僅存于6—12 世紀的波斯語刪減本。Shepherd 曾引用Nizam al-Mulk,Yāqūt al-Hamawi 和Atǎ-Malik Juvayni 等的英文翻譯版本,書中專門提到Zandanījī 生產(chǎn)于贊丹那(Zandana)村,書中還記載許多生產(chǎn)于布哈拉的另一些鄉(xiāng)村的這類織物也被稱作Zandanījī,因為它最先出現(xiàn)在Zandana 這個村子。這些以出產(chǎn)地名稱命名的織物出口到伊拉克、法爾斯省(Fārs 伊朗的30個省份之一)、克爾曼(Kimān 伊朗)、印度(Hindustān)和其他地方。所有的統(tǒng)治者和貴族們都用這種織物制作服裝,并按照與織錦一樣的價格購買。后來5—11 世紀的一篇文章出自Nizām al-Mulk,則對這類織物有完全不同提法,這種織物被用于制作薩曼(Samanid)王朝宮廷中服務(wù)的奴隸們常穿著的衣服[4]159-166。這兩種資料似乎為其材質(zhì)的推斷提供佐證,前者認為Zandanījī 具有同織錦相當昂貴的價格,為貴族服飾的主要材料,以此推定其絲綢的身份;后者則相反,在資料中顯示該織物是奴隸衣服的主要材料,否定其絲綢材質(zhì)的意向推斷。但最終僅從有限的價格資料推斷其材質(zhì),并不具有說服力。

(三)棉質(zhì)的文獻證明

在波斯語的字典里常常把Zandanījī 定義為“粗糙的,白棉布”,最早的資料提到來自布哈拉的織物是9 世紀的阿拉伯歷史學家拜拉祖里(Al-Balādhurī),他記錄中世紀文獻中描述產(chǎn)自中亞河中地區(qū)(Transoxiana)的織物在10 世紀以及之后主要是棉布[5]。Narshakhi 強調(diào)阿拉伯語著《布哈拉的歷史》提供10 世紀的一手資料,把Zandanījī 描述為棉織物。同樣至遲在17 世紀俄語的Zenden 術(shù)語被馬爾沙克確證為一種單色的棉織物的詞語①Marshak 在“The So-called Zandaniji Silks:Comparison with the Art of Sogdia.”文中指出Frye 1954 年發(fā)文將俄語術(shù)語指代絲綢制成的布是錯誤的,In:Central Asian Textiles and Their Contexts in the Early Middle Ages, Regula Schorta,ed. printed by Abegg-Stiftung,2006:49.。

針對以上討論,筆者認為看待這些研究討論還須慎重。首先,針對中國北方絲綢之路上出土絲綢與中亞織錦的關(guān)系,不能因為些許相似就歸位思考。其次,考證散落在絲綢之路上的織物遺珍,時代與區(qū)域的關(guān)聯(lián)問題是尋跡文化傳播與影響的必要條件。例如,上文提到學界對撒答剌欺(sa-da-la-qi)的論述存在漏洞:地域范圍的橫向跨度,通過從西到東的零星出土織物進行組合,牽強于表面圖案相似,但其實并未對圖案所牽涉的繁雜文化交流問題細致探究,難免草率;縱向的時間跨度,從唐至元,把唐代中國西北地區(qū)出土絲綢遺存論定為Zandanījī 的織物, 并且與元代撒答剌欺(sa-da-la-qi)對應(yīng),也疏于年代跨度如此大的時間段,缺乏中間時代銜接的實物和文獻資料,硬要將二者聯(lián)系起來,似乎欠妥。于是出現(xiàn)了將模糊的概念“中國因素”注入漫長的唐宋時期的發(fā)展進程中,規(guī)避歷史的連續(xù)性可能驗證對實物考證的不真實論斷。因此,藝術(shù)科學也需遵循實證方法和歷史研究法,在占有資料的基礎(chǔ)上謹慎下結(jié)論為宜。

二、粟特風格的圖案織造與身份的識別

(一)織物、圖案與技術(shù)的復(fù)雜與多元

從美國克利夫蘭博物館收藏的聯(lián)珠對鳥含綬紋小孩衣物和一件馬鞍坐墊織物上的聯(lián)珠含綬對鳥紋(如圖1),似乎可尋跡索格底亞那地區(qū)絲綢的藝術(shù)特征。聯(lián)珠圓環(huán)形架構(gòu)的主圖案中,面面相對的兩只鳥(鴨子)站立于分裂開的棕櫚葉飾上,鳥足沒有蹼,并向下指;鳥尾部作板刷狀;在身體上的裝飾花環(huán),形成的四個小的心形指向中心;鳥佩戴的綬帶下墜三顆寶石,鳥嘴銜項鏈;珍珠圓環(huán)外賓花為對稱的四個方向的十字形棕櫚葉。黑地上以紅、黃、白、褐色顯花;聯(lián)珠團窠又由一個個小的聯(lián)珠團窠連接組成。這種粗糙和抽象的圖案是典型的粟特絲綢,圓圈的空間在緯線方向上較為緊密,但在經(jīng)線方向的間隔較寬。即所謂的緯面復(fù)合斜紋結(jié)構(gòu)編織法,是由緯紗組織點連續(xù)形成一定斜向的圖案紋飾。經(jīng)線是右Z 捻,即在緯向上進行圖案重復(fù),這是中亞織物的特征??棾龅膱D案顯得不夠細膩,線條較為粗放,或者說“抽象”。圖案中五種顏色的使用以及圖案化方法只在緯向重復(fù),都被確切地歸屬于索格底亞那特色。

成對的站立鳥(鴨子)所系絲帶和聯(lián)珠團窠圓形主圖案空隙間以四個方向的棕櫚葉形圖案填補。這種設(shè)計受到薩珊伊朗藝術(shù)的強烈影響(224—640)。而對稱排列的鴨子站在分裂棕櫚葉盤上和其他元素則屬于索格底亞那的特點[6]33-34。這種粟特風格在Shepherd 對比利時輝伊Huy 教堂發(fā)現(xiàn)的一件織物殘片,根據(jù)背面的一處粟特銘文,命名為贊丹尼奇錦I 組分類的樣式。根據(jù)上文關(guān)于贊丹尼奇織物誤讀的討論中,Huy 教堂織物上文字識讀的錯誤論證,這里的分類顯然不能作參考,但仍然不影響將這些織物推定為中亞地區(qū)風格。雖是一個籠統(tǒng)含糊的說法,但實際能歸入中亞風格的織物的藝術(shù)元素,本身也是有粟特、薩珊波斯、拜占庭、中國漢唐時期等多元文化風格的融合。一種極具淵源關(guān)系的聯(lián)珠圓環(huán)內(nèi)飾單只立鳥圖案的絲綢在吐魯番阿斯塔那墓出土絲綢殘片上呈現(xiàn);也出現(xiàn)在著名的唐代畫家閻立本的《步輦圖》中,吐蕃使臣祿東贊所穿著的有帶子的長袖衣服圖案中[7]286-289;也可以在敦煌莫高窟158 窟的佛頭下的枕頭上的圖案中找到。趙豐根據(jù)織造工藝和圖案的藝術(shù)風格,把絲綢之路沿線出土絲織物分為兩種主要類型,其中一類是世界眾多紡織研究者所稱的中亞風格或稱為“贊丹尼奇”,并把西方收藏者手中的絲制品及青海都蘭①林梅村認為青海都蘭墓出土聯(lián)珠紋織錦類似這些粟特藝術(shù)風格的織錦實際上包括兩種不同性質(zhì)的織錦,一種為粟特織錦,另一種為粟特風格的吐蕃番錦;林梅村《絲綢之路上的吐蕃番錦》,《東方早報》,2013 年11 月11 日第007 版。、新疆吐魯番出土絲織物都歸入這一類。圖案設(shè)計就以聯(lián)珠圓環(huán)包圍動物或鳥類為主的母題重復(fù)。對照中亞地區(qū)出土壁畫資料中,最有價值的內(nèi)容呈現(xiàn)在中亞阿弗拉西阿布(Afrasiyab)使節(jié)廳建筑遺址的壁畫上,使者們所穿絲綢質(zhì)長袍上的圖案就有聯(lián)珠環(huán)形內(nèi)包圍有鳥和獸頭(野豬)等(如圖2)。

圖2 中亞阿弗拉西阿布Afrasiyab 使節(jié)廳建筑遺址的壁畫

從已知中古時期歐亞地區(qū)的織物遺存和壁畫等資料中出現(xiàn)的聯(lián)珠圓環(huán)形圖案看,圓形骨架內(nèi)包裹有動物、植物和人物圖案,其中動物有單只或成對的馬、山羊、獅子、野豬、鴨子和不同種類的鳥、有翼的馬、神話的森莫夫(Senmurv)②[俄]Sergey A. Yatsenko,周楊譯《阿弗拉西阿卜“大使廳”7 世紀壁畫所見外國使者及撒馬爾罕居民服飾的歷史淵源》,載羅豐主編《絲綢之路考古》第3 輯,北京:科學出版社,2019 年,第130 頁。。這些圖案分別帶有薩珊波斯、粟特、拜占庭等風格特色。按照Carol Bier 分析,這些圖案構(gòu)成精美、色彩華麗和編織技術(shù)復(fù)雜的織物在絲綢之路上是財富和地位的象征。這些從西邊的歐洲教堂到東邊的日本正倉院收藏的紡織品,織物和圖案所代表的藝術(shù)和思想在絲綢之路北線上傳播,簡單從織物的質(zhì)地、技術(shù)的不同、圖案的牽強歸屬來做出準確解釋,尚難以完成。

(二)藝術(shù)樣式形成和演變背后的人與事的變遷

1.絲綢流通與功能提升。中古時期的絲綢之路上,中國的絲綢被作為禮物饋贈、封賞,或被用于典禮儀式,或作為一種貴族身份衡量的參照,或用于交付稅款。絲綢顯然在中古時期的中國和那些絲綢之路上的異域國家具有金銀貨幣的功能,用于流通。張騫出使西域,開拓了絲綢之路的官方通道,大宛國的良馬進貢與漢王朝的絲綢饋贈及貿(mào)易往來就通過巴克特里亞和索格底亞那地區(qū)展開東西交流之路。一度月支人曾因匈奴進犯向西占據(jù)巴克特里亞和索格底亞那地區(qū)定居下來,并于公元前1 世紀建立貴霜帝國。他們的貿(mào)易路線分為兩條,從西到東(波斯和中國漢王朝)和從北到南(土耳其斯坦和印度),通過轉(zhuǎn)運貿(mào)易貴霜扮演了中介的角色③Stephan Barisitz,“Central Asia and the Silk Road-Economic Rise and Decline over Several Millennia”.Springer International Publishing AG 2017:33-36. 另引自百度學術(shù)https://xueshu.baidu.com/usercenter/paper/show?paperid=182j0tj05c4r06k0b37h0jw0d158 2179&site=xueshu_se.。也就是在公元前1 世紀,從漢王朝都城長安,經(jīng)塔里木盆地(漢朝控制),貴霜帝國、帕提亞,美索不達米亞到達地中海東部和歐洲,最終形成一條歐亞貿(mào)易通道。在貴霜帝國時期,居住于索格底亞那地區(qū)的粟特商人在中印貿(mào)易中的作用越來越突出。以定居生活為主的粟特人原住于撒馬爾罕和索格底亞那其他綠洲,一直未能建立統(tǒng)一的王國,而是由許多小的公國組成。但在貿(mào)易上,他們很快在古絲路商貿(mào)生活中占支配地位。由此在這條路途遙遠、自然條件惡略的路線上,布哈拉、撒馬爾罕和一些其他綠洲城市成為知名的貨物集散市場,大部分貨物在到達終點之前就已經(jīng)過多次轉(zhuǎn)手④Stephan Barisitz,“Central Asia and the Silk Road-Economic Rise and Decline over Several Millennia”.Springer International Publishing AG 2017:38.另參見[法]魏義天,王睿譯《粟特商人史》,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 年。。大宗的絲綢和其他奢侈品在這些貨物中占比最大。其中,絲綢本在中國漢朝就獲得了準貨幣的地位,導(dǎo)致公元1—2 世紀跨國貿(mào)易中尤其對這種奢華織物的尊重,自此,一種對絲綢作為交換媒介、計算單位和價值存儲的信任走向國際標準。

2.織造者的流轉(zhuǎn)對藝術(shù)風格的影響。公元6—8 世紀,在這條貿(mào)易之路上的各綠洲中出土的絲綢圖案具有濃郁的粟特風格。當時著名的大都市——長安和洛陽的人口中包括了大量來自亞洲各地的商人、牧師和定居者,他們帶來商品、理念,并把新的工藝技巧和藝術(shù)風格傳入中國。一些藝術(shù)家和技藝高超的工匠還被授予高級官職。唐王朝與伊朗、印度和中亞各國的加速聯(lián)系推動絲綢貿(mào)易發(fā)展。中國絲綢運往中亞、西亞和薩珊的數(shù)量劇增,開辟了更廣闊的市場,位于塔里木盆地西端的疏勒在當時就成為重要的絲綢國際集散中心。掌握織造技術(shù)的薩珊人也開始在絲綢上織出他們自己設(shè)計圖案,粟特商人不斷移民到絲路重鎮(zhèn),從敦煌到吐魯番形成大小不等數(shù)個粟特人聚居點,他們在這里種植糧食、絲綢、葡萄等,并開拓養(yǎng)蠶業(yè)和織造業(yè)發(fā)展,這些不同產(chǎn)地的薩珊、粟特風格的絲綢從中亞銷往整個亞洲。

成品與織造技藝的傳播帶來了多元的絲織業(yè)發(fā)展,絲綢工匠的遷徙是絲路織造業(yè)興盛的主要原因之一。歷史上,亞歷山大東征至索格底亞那地區(qū),有不少希臘、馬其頓、伊朗手工藝制作者移民至此,他們參與到當?shù)乜椩鞓I(yè),為織造業(yè)注入新的民族文化思想。在中亞和西亞的國家也注重對中國絲綢工匠的保護,并且給予他們較高的地位。公元751 年唐與阿拉伯帝國的怛羅斯之戰(zhàn)的失利,許多被俘的中國工匠被安置在阿拉伯帝國的首都巴格達(Baghdad),其中一些絲綢織工則被留在了撒馬爾罕。據(jù)記載,10 世紀中亞歷史上的布哈拉城的確為中國商人和藝術(shù)工匠安置有特殊的職位。在北高加索的出土文物中,不僅有相當數(shù)量被確證出自拜占庭、粟特,還有來自中國,表明這些區(qū)域間的交通和交流暢通且頻繁。也因中國織工定居中亞,粟特織工與中國工匠建立了交流和融合的關(guān)系,他們的風格無疑相互影響。

由此,從織物的材質(zhì)、技術(shù)和圖案的復(fù)雜而微妙變化確切解釋其來源與傳播路線,并沒有很可靠的證據(jù)判斷出結(jié)果。再從藝術(shù)樣式的形成與演變背后的人與事的變遷,尋找準確答案,顯然也是緣木求魚。一種文化交融的藝術(shù)現(xiàn)象本是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表象呈現(xiàn)。例如在對吐魯番地區(qū)出土織物中的聯(lián)珠圓形圖案風格的辨識中,康馬泰(Matteo Compareti)對采用緯面復(fù)合斜紋技術(shù)制造的絲綢殘片的風格提出具有中國元素的“粟特—吐魯番類型”的裝飾①康馬泰Matteo Compareti“粟特移民在聯(lián)珠紋傳播中的角色”,《唐風吹拂撒馬爾罕》卷四:粟特與拜占庭. 桂林:漓江出版社,2016 年,第175 頁。。這種裝飾類型形成的背后是復(fù)雜的中亞貿(mào)易和征服史的演進,牽涉到薩珊波斯、粟特、中國漢唐政權(quán)的關(guān)系,以及移民的流入流出等等。這些內(nèi)外因素都是文化藝術(shù)風格形成與變化的原動力。

總之,考古和藝術(shù)史研究對絲綢之路上出土絲織物及其圖案的考證,在近半個世紀里成果豐碩,集中到中亞身份的討論中,焦點一度纏繞糾結(jié)于Zandaniji 織物的材質(zhì)和準確特征的爭議中,至今分歧不斷。根據(jù)對討論中正反方向意見的梳理,抽樣部分實物或圖像資料進行分析,本文越來越認識到,這些絲綢之路上的織物和圖像遺存,因為地域范圍廣大、時間不連貫、參考資料不足等問題的存在,硬要剝離出某種具體身份的形象特點,勉強為之不妥。Zandaniji 織物的識讀案例就證明,該區(qū)域的文物藝術(shù)研究需從實物背后的文化歷史空間中分時段分區(qū)域的綜合人文變遷的多方因素考察,方可辨別多元雜糅的文化藝術(shù)現(xiàn)象的結(jié)構(gòu)層次,還原歷史上民族交融歷史時期固有的和諧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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