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世杰

“試問大海碧波，何謂以身許國？青絲化作白發(fā)，依舊鐵馬冰河”。他為國家利益隱姓埋名，默默工作，60多年來潛心技術攻關，為核潛艇研制和跨越式發(fā)展作出巨大貢獻。他全程參與了共和國核潛艇從無到有、從弱到強的曲折歷程，恪守著“誓干驚天動地事，甘做隱姓埋名人”的錚錚誓言。他把一生的奮斗故事，寫在萬頃碧波深處。他就是榮獲共和國勛章的“中國核潛艇之父”，我國第一代核潛艇總設計師黃旭華。

“從入黨到現(xiàn)在，

黨的決定我從未含糊過”

黃旭華1924年2月24日出生于廣東省海豐縣，幼時善良聰慧、勤奮好學，立志長大做一名解除百姓病痛的良醫(yī)。其時正值寇侵中華、國破民殤，他輾轉(zhuǎn)于粵、湘、桂、黔、渝等省市，艱苦求學。歷經(jīng)坎坷后，他立志棄醫(yī)易轍，學習科學技術，致力強國安邦，考入國立交通大學，夯實造船理論與技術；接受革命思想的引領與熏陶，并于1949年春秘密入黨，從此，聽黨話，跟黨走，對于黨的決定堅決服從，從未含糊過。

1949年6月，黃旭華大學畢業(yè)，上海也迎來解放。他沒有留在大都市貪圖安逸，而是毅然向組織提出參軍，去尚未解放的南方工作。這時，組織通知他去上海市委黨校參加第一期學習。他立刻背起行裝去黨校報道。畢業(yè)后，被分配在華東軍管會船舶建造處工作。之后，根據(jù)工作需要，其崗位數(shù)次變動。1950年10月被調(diào)到上海招商輪船廠任局長秘書，1951年秋調(diào)任上海港務局團委書記，1953年調(diào)入急需專業(yè)人才的第一機械部船舶工業(yè)管理局。他克服個人困難，干一行愛一行，堅決服從黨分配的任務，在每個崗位表現(xiàn)都極為出色。

1958年8月初的一天，他奉命赴京出差。到京后，船舶工業(yè)管理局的領導才鄭重說，絕密級的核潛艇研制工程已經(jīng)立項啟動，根據(jù)他的政治素質(zhì)、專業(yè)背景和工作經(jīng)歷，組織決定選調(diào)他參加核潛艇總體設計組工作。

1959年初，依據(jù)核潛艇設計的需要和當時國內(nèi)試驗水池的技術配套情況，上級指派黃旭華回上海主持核潛艇水池設計建設及試驗測試等相關工作。他遵命返滬，在完成好本職工作的同時，還自愿承擔起一部分與核潛艇研制相關的設備及技術配套工作，對設備配套的行業(yè)逐一調(diào)研，明確要求，嚴格把關。

1962年底，根據(jù)上級決策，核潛艇工程大批工作人員分流到其他科研單位，只留少數(shù)技術骨干和研究人員值守，保持對核動力以及核潛艇總體設計等關鍵技術的持續(xù)研究。黃旭華就是少數(shù)留下來的、近乎火種一般的核心成員之一。

1965年，核潛艇研制工作轉(zhuǎn)到葫蘆島進行。當時的葫蘆島幾乎是一座荒島，生活配套設施不全，氣候惡劣，條件艱苦。核潛艇研制工作工程大、任務重、配套復雜，可黃旭華任勞任怨，恪盡職守地推動核潛艇研究。

“文化大革命”期間，黃旭華受到?jīng)_擊，他憑著一個共產(chǎn)黨員對國防事業(yè)高度的責任感和使命感，堅持核潛艇的設計工作。他從未叫一聲苦，更不講條件擺架子，隨叫隨到、勤勤懇懇、矢志不渝地指導著核潛艇的技術設計工作。

改革開放之初，離家多年后的黃旭華終于還鄉(xiāng)，他發(fā)現(xiàn)自己雖在兄弟姐妹中級別最高，但工資最少，房子最小。家人勸他回廣東工作，他不為所動，用一句話便回絕了：“你們有這么好的境況，我祝賀你們，但我絕不眼紅。我還是走我的獨木橋，一生不會動搖?！?/p>

黃旭華“一生不會動搖”的是對黨和國家的忠誠，對核潛艇事業(yè)的熱愛。更難能可貴的是，在認準跟黨走、堅定理想信念后，他就這樣數(shù)十年如一日地默默付出。他說：“黨需要我把血一次流光我做到，黨如果不是要求一次流光，而是一滴一滴流，一直到流盡為止，我也堅決做到。” “時間長一滴一滴慢慢流，是一個很嚴重的考驗，不像一次流光，一次熱情迸發(fā)就完了。回憶過去，從入黨到現(xiàn)在，黨的決定我從未含糊過，我也未向黨提出任何個人的要求，‘不忘初心一直記住這個事，一直到現(xiàn)在?！?/p>

“對國家的忠，

就是對父母最大的孝”

人生是一場“舍得”，有選擇就有割舍。黃旭華的割舍遠遠超出人們的想象。他始終牢記參與核潛艇設計前領導和他的談話：“你不能泄露自己的單位，自己的任務，一輩子都在這個領域，一輩子都當無名英雄，你若評了勞模不能發(fā)照片，你若犯了錯誤只能留在這里掃廁所，你能做到嗎？”他明確表態(tài)堅決完成保密任務：“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兒?！?/p>

1957年，他出差去廣東時回到老家，母親叮囑他，“你小時候，四處打仗，回不了家?，F(xiàn)在社會安定了，交通方便了，母親老了，希望你?；貋砜纯础?。他滿口答應，怎料一別就是30年。

1961年12月14日，黃旭華接到家里的加急電報，被告知“父喪速歸”。對此他痛苦不已。核潛艇研究工作繁重難以脫身，保密要求又極為嚴格。既不能說明真實原因，又不愿撒謊，無奈他只能電報回復說：“無法回家?！庇幸荒?，他突然又接到二哥病危的電報，希望他趕回去見一面?？墒悄菚r他正在夜以繼日地趕寫實彈發(fā)射的試驗大綱，無論時間上還是保密紀律要求，他都無法回家。他深知，二哥無微不至地疼愛和照顧他這個三弟，當時最想見的人就是他。但是，為了手上的工作，為了國家的事業(yè)，黃旭華依然沒有回去送二哥最后一程。就這樣，父親、二哥去世，他都沒能回去送別。家人不理解，頗有微詞，但黃旭華除了沉默還是沉默。他選擇用沉默背負對父親的無盡愧疚和兄弟姐妹們的合理埋怨。這是他心中永遠的痛，一生也無法彌補。

1986年11月，因工作需要，他到深圳大亞灣核電站出差。這里離他的老家很近，黃旭華向上級申請順路看看自己的母親。這一請示被批準后，離鄉(xiāng)30年的他終于重新出現(xiàn)在家人面前。屈指一算，這一年黃母已是93歲高齡。她把兒子緊擁在懷中。黃母當然也很想知道，這么多年來兒子到底做什么？但因保密紀律，他無法具體回答，一說到工作他就趕忙岔開話題。

1987年6月，上?！段膮R月刊》刊發(fā)了一篇報告文學《赫赫而無名的人生》。文中披露說：“他從事的工程，榮獲國家頒發(fā)的科學進步特等獎。他本人有一單項獲國家科學大會獎，他還是船舶總公司的勞模?！蔽恼轮v出了“我國已研制成功了尖端的彈道導彈核潛艇”的故事，中國核潛艇研制大概是首次以長篇幅出現(xiàn)在世人面前。這篇按照故事的主人公和有關部門的要求，適當進行“脫密”處理的報告文學，一般讀者無從知曉主人公姓名。黃旭華把這期雜志寄給了遠在家鄉(xiāng)的母親。

黃母戴著老花鏡一字一句讀完全篇后又讓身邊的孫輩們讀了一遍。因為文中出現(xiàn)了“海豐縣和田鎮(zhèn)”的地名，又出現(xiàn)了世英這個名字，所以他們一下子就明白了故事里的“他”就是黃旭華：原來“失蹤”30多年，黃旭華一直在給國家干一件大事。

那個夏天，黃母再三閱讀之，每讀一次都會淚流不止。心疼兒子這些年來默默忍受的委屈，也為他自豪。她把家人召集過來再三囑咐說：“旭華父親、二哥臨終時他未歸，大家要理解，要諒解?！秉S旭華知道此事后，禁不住淚流滿面。

他離開母親的時候，答應要常?；丶铱纯矗?0年未能遵守對母親的諾言，但卻恪守了對組織的承諾，那就是絕對保守國家秘密。他曾經(jīng)評價自己因工作繁忙，在家里是個“不合格的兒子，不合格的丈夫，不合格的父親”，但對此無怨無悔。他說：“對國家的忠，就是對父母最大的孝?！薄拔曳浅畚业姆蛉?，愛我的女兒，愛我的父母，但是，我更愛國家，更愛事業(yè)，更愛核潛艇。”

“我們靠軟科學上馬”

核潛艇分為攻擊型核潛艇和彈道導彈核潛艇，中央決定先研制攻擊型核潛艇，作為研究團隊的骨干成員，黃旭華主張攻擊型核潛艇采用最先進的水滴線型，并研究確定了核潛艇研制的“七朵金花”，即核動力裝置、艇型及操控設計、艇體結(jié)構設計、聲吶系統(tǒng)、武器系統(tǒng)、綜合空調(diào)系統(tǒng)、慣性導航與通信系統(tǒng)。在“091”首制艇的技術設計中，黃旭華最擔心和強調(diào)的就是“穩(wěn)性”設計，即要確保核潛艇在水面、水下“不翻、不沉、開得動”。

1967年，核潛艇即將進入技術設計階段，黃旭華等人迫切想知道核潛艇到底是什么樣子，好讓他們的設計有個基本的參照。恰在此時，黃旭華獲得了兩個美國核潛艇全真比例模型。這兩個核潛艇模型從外部形狀到內(nèi)艙室結(jié)構都有較強的真實度，黃旭華發(fā)現(xiàn)他們對核潛艇的認識、對“091”核潛艇的設計思路基本是正確的。但是他們?nèi)匀粚撏Ｐ瓦M行了認真的測量、記錄、繪圖，反復拆裝、對比和研究，對未來的研制工作更加充滿信心。

為保證核潛艇建造施工、設備安裝、武器系統(tǒng)集成、日常維護保養(yǎng)、戰(zhàn)斗值班及生活、工作空間布置的合理性，黃旭華決定在比鄰總體研究所的核潛艇制造廠建造一個1：1的實體模型，以此來驗證和指導核潛艇的總體布置、施工設計及設備安裝。它外部是1：1的木質(zhì)外殼，內(nèi)部按照設計規(guī)格布置了所有艙室。艙室里“設備”齊全，電纜、管道縱橫交錯，穿行在里面仿佛置身于一艘真實的核潛艇中。

據(jù)黃旭華回憶，核潛艇全尺寸模型發(fā)揮著重要作用。以前只能在圖紙上憑借想象進行設計分配，有了現(xiàn)實的艙室及設備“積木”，就能模擬真實的安裝，反復騰挪這些“積木”，尋找每一臺設備的最佳位置，探索艙內(nèi)使用空間的最大化，調(diào)整出各種管道電纜的最佳布置及穿越位置。設計人員、施工人員及軍代表在“現(xiàn)場”密切配合與協(xié)商，完善設計、模擬安裝、模擬操作、模擬保養(yǎng)與維修，發(fā)現(xiàn)并解決了諸如總體布置、設備安裝與維修、航行操作及戰(zhàn)斗值班等方面的問題，確定了艙室布置、設備安裝、管線走向、耐壓艇殼上1000多個開孔及“馬腳”的準確位置并借此協(xié)調(diào)與兼顧了設計、制造、海軍使用等多方面的訴求。

在首制艇的施工及設備安裝中，為控制核潛艇的重心及重量，保證其操控性能，必須精確控制每臺（套）配套設備體積及浮容積、重量及重心位置，包括每根管道及電纜。當時我國缺乏比較先進的設施設備及儀器儀表，黃旭華就采用最古老的測量方法來控制各種設備儀器及管道線纜的上艦安裝，磅秤、算盤、皮尺紛紛登場，克克計較、毫厘掌控。每臺（套）設備和管線在模型中模擬上艦布置與安裝，發(fā)現(xiàn)問題再提出改造意見返廠，直到在模型上符合上艦及安裝要求才合格定型。黃旭華等人利用磅秤、算盤等“土”方法在模型上控制每臺（套）設備的重量與重心，不僅保證了首制艇建造及設備安裝的順利完成，而且順利實現(xiàn)了核潛艇總體的重心及總重控制，其操控性能也因此完全達標。

1970年12月26日，舷號為“401”的“091”首制艇、我國第一艘魚雷攻擊型核潛艇下水了。黃旭華13年來的守望執(zhí)著、顛沛奔波、委屈和汗水，終于換來我國核潛艇事業(yè)的初戰(zhàn)告捷。面對依靠模型、算盤、皮尺等計算出的核潛艇零部件，他回憶說：“這些辦法聽起來多么土??！我們就是用這些辦法求得了精密的重量和重心數(shù)據(jù)，然后計算、調(diào)整，加上合理的配重，使我們的潛艇在水下發(fā)射時，其‘穩(wěn)性幾乎像在陸地上一樣。我們靠‘軟科學上馬，靠思維的軟性功能把常規(guī)綜合成尖端?！€(wěn)性是靠這解決的。”

“花甲癡翁，志探龍宮；

驚濤駭浪，樂在其中”

“401”艇下水后，“091”面臨的最重要也是風險最大的試驗是核潛艇極限深潛試驗。深潛試驗是指要下潛至設計極限深度300米甚至更深。它不同于其他試驗，出現(xiàn)問題時可以隨時中止，風險相對較小。深潛試驗遇到問題大概率就是艇毀人亡，從高層領導到參試人員都不敢掉以輕心。緊繃的神經(jīng)和壓抑的氣氛彌漫在深潛試驗參試人員以及海軍官兵中，部分參試者甚至私下里寫好遺書，準備為國家以身赴死。

黃旭華深深感到參試者普遍表露出的緊張和壓抑。本來毫無必要上艇參加試驗的他毅然決定，親自上艇指導下潛，與所有參試者深海同舟。出于保護的目的，幾乎所有人都持反對態(tài)度，但他仍然力排眾議，執(zhí)意參加。夫人李世英則表示支持：“多保重！我和孩子們等你平安歸來?！秉S旭華參加深潛試驗的消息讓參試者的緊張情緒一掃而光。有戰(zhàn)士說，黃總師親自下潛我們就有主心骨，就更有信心。

1988年4月29日，深潛試驗正式進行，“404”艇向大海深處潛去，10米、20米、250米，當下潛深度到達280米時，潛艇外殼每平方厘米承受的壓力已達數(shù)十公斤，深海海水的巨大壓強釋放著強勁威力，艇體受到的擠壓越來越強，部分艙門因壓力過大開始變形無法打開，艙室內(nèi)間發(fā)出“咔嗒、咔嗒”的響聲，令人心驚肉跳。指揮艙內(nèi)，黃旭華等負責人密切注視著深度計，發(fā)現(xiàn)一根支撐深度計的角鋼隨著下潛深度不斷增加而漸漸扭曲，部分人的心都懸了起來，沉默不語。慢慢地，各艙室內(nèi)開始滲水，累計有19處。黃旭華指示按照預案實施搶修，待情況恢復正常后，他告訴大家，這聲音是在海水高壓下艇體結(jié)構相互擠壓所發(fā)出的，結(jié)構變形屬正?，F(xiàn)象，都在預估的設計與控制范圍以內(nèi)。他指揮參試人員按規(guī)程操作、觀察、記錄、播報，流程緊張而有序。中午12時許，核潛艇到達深度300米刻度處，且略微超出。一聲令下，“404”艇穩(wěn)穩(wěn)懸停在該深度上，少頃，艇內(nèi)響起歡呼：“極限深潛試驗成功了！”

黃旭華沒有歡呼，而是鎮(zhèn)定自若地繼續(xù)了解此時全艇的狀況，發(fā)現(xiàn)其各技術系統(tǒng)以及幾乎所有機械設備都運轉(zhuǎn)正常，表明深潛試驗取得圓滿成功，證明“091”的艇體結(jié)構設計與制造是成功和合格的，通海系統(tǒng)是安全可靠的，符合海軍制定的技術、戰(zhàn)術要求?！?04”艇在極限深度駐留一段時間后即按計劃開始上浮，上浮至100米左右時，恰巧有艇員說讓黃總師題幾個字，他欣然應允，沉吟未久，揮毫潑墨一氣呵成：

花甲癡翁，志探龍宮；驚濤駭浪，樂在其中。

寫于100米海水深處的這16個字，今天已經(jīng)被人們贊頌為中國核潛艇發(fā)展史上的壯麗詩篇。句子雖短，卻字字千鈞，抒發(fā)了中國第一代核潛艇人“不管風吹浪打，勝似閑庭信步”的理想壯志與報國豪情。

自此，黃旭華作為首位核潛艇總設計師親歷極限深潛的第一人，永遠地書寫在世界核潛艇發(fā)展史上。談及他參與深潛試驗的原因，黃旭華說：“因為我們生產(chǎn)的核潛艇里里外外全部是中國自己干的，沒有一件設備、材料、管道是進口的，從我自己來講是有把握的，為什么？我設計留有相當?shù)挠嗔?，建造過程中還經(jīng)過嚴密的檢查，我還做了一個及時復查，我有充分的信心。但是另外一點，是不是還有哪些超出我的知識范圍，我還沒認識到這個潛在危險，最可怕的就是這樣子的。那咋辦？我只能跟它一道下去，在深潛過程中如果出現(xiàn)了不正?，F(xiàn)象，我可以協(xié)助馬上采取措施，防止失誤的擴大?！薄拔沂强値煟値煵粌H要為這條艇的安全負責到底，更重要的是要為下去的人員生命安全負責到底?！?/p>

“同年輕人一起奮斗，

創(chuàng)造新的輝煌”

2019年9月底，在國慶70周年前夕，習近平總書記把一枚金光閃閃的“共和國勛章”佩戴在黃旭華胸前。這是黨、國家和人民對這位隱姓埋名30年的我國第一代攻擊型核潛艇和彈道導彈核潛艇總設計師在驚濤駭浪中建立的偉大功勛的感謝和致敬。共和國勛章的頒獎詞寫道：“我國第一代核潛艇總設計師，為國家利益隱姓埋名，默默工作，六十多年來潛心技術攻關，為核潛艇研制和跨越式發(fā)展作出巨大貢獻。”

進入老年的黃旭華，手上的事情仍然是一件接著一件。正如他喜歡的一首歌里所唱的那樣：“革命人永遠是年輕，他好比大松樹冬夏常青。他不怕風吹雨打，他不怕天寒地凍，他不搖也不動，永遠挺立在山頂?！蓖司佣€后，黃旭華繼續(xù)發(fā)光發(fā)熱，為國家國防科學事業(yè)的發(fā)展和進步，為我國核潛艇的升級和優(yōu)化獻計獻策，不遺余力貢獻著自己全部的心血、智慧和力量。時代日新月異，社會快速發(fā)展，但他的心還是在核潛艇事業(yè)上，他無數(shù)次說過，過去的夢是核潛艇，現(xiàn)在的夢還是核潛艇，他的中國夢就是讓中國的核潛艇更上一層樓。

從1989年開始，由國防科工委組織、核潛艇總體研究設計所主持整理和編寫一部內(nèi)容翔實的核潛艇史料集。黃旭華參加了其初稿、二稿和三稿的編寫、審定和最后定稿。毫無疑問，這是一部凝聚著中國第一代核潛艇人智慧、心血、精神以及全部技術經(jīng)驗的珍貴書籍。

進入21世紀后，黃旭華等老一輩核潛艇人都殷切希望，中國核潛艇戰(zhàn)線的后輩們，能夠像第一代核潛艇人一樣，始終懷著“此生屬于祖國，此生屬于華夏，此生屬于核潛艇，此生無怨無悔”的理想信念，始終發(fā)揚“自力更生，艱苦奮斗，大力協(xié)同，無私奉獻”的風格。這無疑是老一輩核潛艇人留給年輕一代的一筆寶貴精神財富。盡管早已退居二線，但作為中船集團核潛艇總體研究設計所名譽所長，他始終關注核潛艇技術的發(fā)展，依然以合適方式積極參與新一代核潛艇研制的立項、方案設計、結(jié)構論證重大系統(tǒng)及技術攻關，同時特別強調(diào)要在隱蔽性和導彈武備系統(tǒng)上重點突破。

與此同時，他還將視野拓展到行業(yè)之外，對國家和地方的科技、經(jīng)濟發(fā)展建言獻策，對相關領域的技術創(chuàng)新謀篇布局。他不顧高齡依然參與一些重要的調(diào)研活動，支持科普宣傳，高度重視人才培養(yǎng)。只要有需要，他就不遺余力、不計報酬、不講條件，積極奔走在國家的各項建設事業(yè)上。他將所獲得的獎金總數(shù)逾2100萬元全部捐出。

近年來，他傾心發(fā)揮余熱，經(jīng)常去各高校、機關團體作報告，結(jié)合自己的經(jīng)歷和體會，宣傳愛國主義、敬業(yè)精神和科技創(chuàng)新。每次演講都生動具體，激情澎湃，極富感染力。他對教育工作高度重視，經(jīng)常去一些中小學走訪調(diào)研，同孩子們親切交流，要求他們從小就要有理想、有抱負、有科學意識。

回望我國核潛艇研制走過的艱難、曲折、漫長路程，黃旭華是迄今唯一一個親身經(jīng)歷并見證我國核潛艇研制全過程的高級技術人員，包括1958年核潛艇工程的啟動、一代兩型核潛艇的各種重大技術攻關、一代兩型核潛艇的下水及各種試驗、一代兩型核潛艇的改進與定型、潛射導彈的研制與發(fā)射試驗、新一代核潛艇的論證與研制等每一個重要的歷史節(jié)點，黃旭華都是其中的參與者、推動者及決策者，可謂是始終在線并繼續(xù)前行的中國核潛艇人。作為攻擊型核潛艇和彈道導彈核潛艇研制的總設計師和創(chuàng)始人，為中國核潛艇事業(yè)奉獻了一輩子的黃旭華被譽為“中國核潛艇之父”。90多歲高齡的黃旭華曾動情地說：“面對新形勢，要求我們勇于開拓，敢于正視現(xiàn)實提出的挑戰(zhàn)。我雖年事已高，但作為一名院士，仍要志在千里，宋人歐陽修有一句話‘今年花勝去年紅，料得明年花更好。我決心與新老核潛艇人一道，像當年干第一代核潛艇那樣，無所畏懼，一往無前，把核潛艇精神傳承下去，同年輕人一起奮斗，創(chuàng)造新的輝煌！”

如果要用一段話來概括他的一生，那2013年“感動中國”的頒獎詞寫得最貼切和全面：“時代到處是驚濤駭浪，你埋下頭，甘心做沉默的砥柱；一窮二白的年代，你挺起胸，成為國家最大的財富。三十載赫赫而無名，花甲年不棄使命，你的人生，正如深海中的潛艇，無聲，但有無窮的力量?！?/p>

選自《黨史文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