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明亮
尚未一睹冰肌玉膚的冷艷,寒冬已然換屏暖春,一連幾年的擦肩而過,讓晶瑩的雪花漸漸稀釋為模糊的記憶碎片。
往年的遺憾今冬可算有了著落,你瞧,那輕盈的薄霜穿越朦朧夢境,乘月而至。一推開窗,忽見高山、方田、長路都披上了一層輕薄的面紗,身姿依然曼妙迷人,又平添了幾分神秘,怎不引人向往!正賞鑒之際,白霜又化作飛煙迎著晨曦怡然悄逝,只余下幾行匆忙的腳印和兩排低垂的楊柳。寒霜遇水成冰,連夜填補了坎坷山徑的泥坑水洼。一腳踏將上去,只聽“呯”的一聲脆響,由一記鞋印輻射出千痕如箭,乍一看,竟與佛光普照的壁圖有幾分神似,倒給了孤獨的夜行者不少慰藉。
有了霜的鋪墊,雪兒便會飄然而至。前鋒照例是雪霰,一通飛揚跋扈,一陣噼里啪啦,密集似彈雨,激烈如戰(zhàn)鼓,三五個小時后,飄揚的雪花這才猶抱琵琶半遮面,羞澀登場。抬頭望時,已是漫天飛雪,像鵝毛,像飛絮,也像落花,輕悄悄地,隨風(fēng)飄舉,落地?zé)o聲。用不了多久,遍地染白,山河俱靜,大地鋪上了一層厚厚的棉被,大山被塑成一尊尊晶瑩剔透的蠟象,又見山間公路如玉帶束腰,森林蒼翠成玉樹瓊枝,雜草叢生似泉涌珠玉,屋檐低矮已冰凌倒垂,沒有污穢,也沒有紛雜,連黑夜也會被雪光照得半透明,再鑲上明月繁星,恍若步入冰清玉潔的童話世界。
人行雪原上也有一番趣味,每走一步,都會留下一個深深的腳窩,粘在鞋底的噗哧之聲恰似一江跳躍的音符,抒發(fā)著人們對生活的熱情。遺憾的是,江南的溪河結(jié)不成冰,倒見沿岸的冰翼怒張似雛鳥初飛,河面的水汽氤氳如云天仙境,圖畫雖美,卻不盡意。水田上的薄冰雖然平整,卻僅限于觀賞,扔一小石子,便能洞穿,常教人憐惜。賞過美景,再呼朋引伴,來一場友好的雪仗,累了,就地一滾,枕雪小憩,渴了,手向屋檐,摘一根冰柱潤喉,好不愜意!
閑下來時,便在自家門前堆上個雪人增添些喜氣。它那一身富態(tài),一臉憨態(tài),已然可愛,再描上五官,粘上胡須,抹上口紅,頂上一蓬假發(fā),更神氣活現(xiàn)了,仿佛在雪地上豎起了一個興奮的驚嘆號。
雪消門外千山綠,花發(fā)江邊二月晴。在東風(fēng)的牽線下,冬之潔白與春之繁華巧妙完成了無縫對接,徐徐鋪排開新年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