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潔,王文灝

(山東大學 藝術學院,山東 濟南 250100)

城市匯聚了各種有形或無形的物質與精神文化、人類發(fā)展演變的沉淀與豐富的社會精神。 城市公共藝術是城市活力的生動表現(xiàn),各種公共藝術文化場所以多種形式存在從而豐富了社會生活,它們可以是喧鬧都市里的一席寧靜之地,也可以是平淡生活中的趣味劑。在不同的場所空間內賦予了不同的功能表達與情感訴求,人們寄予其中的是自己或共有的記憶。公共藝術作為繼承和傳播城市精神文化的重要載體,是現(xiàn)代文化的一種社會形態(tài)?？臻g場所與我們日常生活、城市活動,周圍的人物、事物、故事等都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紐約公共藝術所體現(xiàn)的城市精神文化不僅是藝術家亞歷克斯·卡茨個人的藝術體現(xiàn),亦是紐約群眾意識的流露,更是時空的構造。

一、主題與精神的統(tǒng)一

隨著后現(xiàn)代主義文化的發(fā)展,公共藝術也在不斷的發(fā)展壯大。對于藝術的的認識也從對美的界定上升到重視文化觀念的傳遞。在表現(xiàn)形式上也由精英藝術轉向更公眾化,傳達與交流方式更加高效。神圣的藝術品更普遍的轉移到城市空間和日常生活中的每個角落。對于公共藝術的認識在不同的社會角色視角下,認識也是不同的。藝術家認為是一種藝術表達渠道、社會管理與規(guī)劃者認為是一種管理空間的方式,公眾則認為是美化空間的景觀裝置?？傊?公共藝術作為一種公共藝術形式是多樣化的,認識其外在與內在的精神內涵是研究和發(fā)展公共藝術理論和實踐重要的因素。

紐約城市精神文化可以從多個角度和層面去分析研究。美國最鮮為人知的特點是其移民性,多樣的種族、語言、文化交融為多元化文化。自由也是紐約人最珍惜的價值亦是紐約多元文化精神中重要的特征之一,且因紐約移民性和多元化文化的背景而強化。自由和平等既是紐約人發(fā)展商業(yè)、商業(yè)文化最為珍惜的價值又是紐約城市多元文化精神的又一個特征。[1]在這種社會環(huán)境下的紐約人都懷揣著自己的個人夢想與追求,信奉理想,他們渴望超越、創(chuàng)新。這種精神下使紐約迅速發(fā)展為世界的商業(yè)、經(jīng)濟與金融中心。因此,上世紀就出現(xiàn)許多能體現(xiàn)紐約城市精神的公共藝術作品,藝術家亞歷克斯·卡茨作為最具影響力的當代藝術家之一,自上世紀50年代美國各藝術潮流不斷涌現(xiàn)的環(huán)境下開始探索實驗,他的藝術生涯見證了各時代藝術風格的發(fā)展。1977年,卡茨基于對生活的研究和觀察在紐約市時代廣場制作了以廣告牌形式的大型壁畫,作品位于第42街道第7大道,共有23個不同膚色、發(fā)型特征的女性頭像的楣板組成。每幅肖像畫的高度都有20英尺,廣告牌沿著RKO將軍大樓的兩側共延伸出247英尺長,并包裹在高60英尺的塔樓上。實物的繪畫由畫家杰里約翰遜用濕油漆涂制而成,過程就像卡茨在工作室畫畫一樣。這幅巨型肖像畫以不同民族的女性頭像為軸,通過不同的特征如外形、表情、狀態(tài)及角度等細節(jié),反映出紐約多樣化的文化背景,每個肖像間微妙的間隔距離,使公眾在看到肖像畫后感嘆到她們之間流露著既自由獨立又協(xié)調一致的精神。此景觀整體吸取紐約城市精神文化的精髓,整體運用把握公共藝術作品的呈現(xiàn)方式,通過卡茨對生活中人物的觀察提取與精湛創(chuàng)新的技藝,將時代廣場此場所區(qū)域打造成極具美國本土特色的景觀,不僅成為時代廣場核心的公共藝術區(qū),更是成為紐約一道別具一格的風景線。紐約廣場此幅廣告牌式的公共藝術作品在時代廣場可以說適得其所,是紐約城市精神文化多元、包容、自由、創(chuàng)新的恰當體現(xiàn)。

紐約具備高度包容的藝術文化態(tài)度,無疑極大的推進了城市的發(fā)展。例如,美國紐約等城市與中西部其他地區(qū)其他城市相比,藝術創(chuàng)意產業(yè)與城市的文化包容度緊密相關。高度的藝術包容度不僅體現(xiàn)在對于更多樣的藝術表現(xiàn)形式的支持與鼓勵,更是將藝術文化更大程度的融入到社會各圈層的發(fā)展氛圍中,紐約人可以更便捷輕松地獲取藝術文化資源并體驗公共藝術活動。為了滿足紐約公眾對活動的場所與景觀的期望,公共藝術根據(jù)需求與自然景觀相結合滲透,這在公共藝術的表現(xiàn)中尤為重要。正是當公共藝術中可以表達不同地域與民族特色,因此才產生了多樣的藝術風格、語言、載體及媒介。

二、文化與景觀的交融

位于紐約公園大道公共裝置作品是由公園大道基金會雕塑委員會和紐約市公園的藝術公園計劃與紐約Kasmin畫廊和圣路易斯Lococo Fine Art Publishe共同合作呈現(xiàn)的。構成ParkAvenueDeparture的七件大型圖像作品于2019年8月沿著紐約Park Avenue安裝完成,位于大道的第52和60街之間,作品是以卡茨人物圖像作品為原型經(jīng)過裁剪由異型鋼上的瓷釉制作而成。公共裝置均為8英尺高的的背影圖像,從南面或北面方向看有種向后退的印象。

公共藝術是公共環(huán)境中的有機構成體。公共藝術立于其間。[2]在現(xiàn)代城市中,綠植越來越受重視,將綠色植物與藝術作品相結合,是一種獨具魅力的藝術表現(xiàn)形式,是其他藝術表現(xiàn)形式難以模仿取代的。此公共裝置造型與紐約公園大道街道景觀、紐約地域文化和公眾藝術審美融為一體。圖像呈現(xiàn)的是一位都市麗人的背影,米黃色的太陽帽與褲子搭配群青色的上衣與頭發(fā)。人物形象經(jīng)過卡茨高度提煉概括,光影也被處理為帶有幾何特征的形狀,整體簡約整潔,整幅圖像對于形的表現(xiàn)絲毫不拖泥帶水,充滿秩序感和抽象性。頭發(fā)與帽子的高光以及衣服上光影和褶皺的細節(jié)無不體現(xiàn)出卡茨對于形體的深刻理解及高級品味,圖像形象僅僅是一個站立的女性背影卻不呆板,流露了卡茨高度概括畫面一切元素的強烈愿望。裝置作品與周圍綠植景觀的顏色搭配及路邊高樓建筑向上縱伸的趨勢相呼應,整體融洽和諧。綠植在現(xiàn)代都市中越來越受重視,將綠色植物與藝術作品相結合,是一種獨具魅力的藝術表現(xiàn)形式,是其他藝術表現(xiàn)形式難以模仿取代的。裝置用融入立體模型和景觀的公共藝術形式與公共場所進行融合,吸引并促進人們之間的交流,增強了人們對現(xiàn)代藝術的感知與獲得感,促進和諧社會氛圍的形成。公共藝術與自然景觀融合的過程中為現(xiàn)代公共藝術的形式提供了更寬廣的發(fā)展空間。公共自然景觀作為一個開放自由的場所空間,地面馬路、高樓建筑及路過人群等都可以成為公共藝術展示的元素。在2010年1月,出租車頂級廣告公司Show Media與非營利性藝術生產基金進行合作,并贊助了一個名為Art Adds的項目,這個項目是在整個紐約黃色的出租車上以藝術品的形式展示。這張圖像是一名女性的正面和背面小巷構成,尺寸為14×48英寸,觀眾的數(shù)量預計達到500萬人。亞歷克斯·卡茨通過記錄紐約城市的日常生活和風景到應用到公共藝術設計中,賦予了所在的場所空間意義,并引起人們的情感共鳴。這種結合景觀、非商業(yè)化的藝術處理,以生活中景觀為載體,融入紐約城市自然生活中。因此,公共藝術不再是通過材料媒介簡單的描摹人物與風景,而是選擇與自然景觀互動而獲得與場所精神相適應的氛圍。

三、場所與敘事的延續(xù)

作品Harlem Station是一幅1984年制作而成的獨立式鏤空壁畫,這幅壁畫是為了慶祝芝加哥城市的多樣性以及其作為勤奮工作的城市的榮譽,是芝加哥“L”交通管理局“交通藝術”計劃的一部分。壁畫置于哈萊姆車站的內部,位于芝加哥北哈萊姆大道5550號奧黑爾分公司的西西北路線上,在火車和高速公路上都可以看到。在卡茨的畫面中可以感受到電影鏡頭式下人物的形象,在處理這些人物面部的基本特征與電影特寫鏡頭極為相似。錯綜交錯的人物形象各不相同,有正面角度的白人男女白領、側面角度的不同年齡階段及服飾特征的女性還有四分之三側角度穿白色風衣的黑人和紅色衣服的牛仔,穿插在其中的還有各種角度、外形、色彩、表情等不一的形象,豐富有趣卻不雜亂。當人們面對這些人物的特寫畫面時感受到的距離比任何時候都要近。畫面中這位身著米白色風衣搭配白襯衣黑領帶的黑人小伙面帶輕松自然的表情,當觀眾與他對視時,不自主的會進入到當時現(xiàn)實生活中的情景,就像是他正在轉頭嘗試與自己溝通。觀眾不僅可以注意到人物的樣貌、神態(tài)與表情,甚至是睫毛、嘴唇的厚度,人物眼中流露的目光仿佛正期待著得到一個回應。在構圖方面,中景作為一種最能體現(xiàn)敘事功能的景別類型,還原了現(xiàn)實中對話、交流場景中人物間及與周邊場所環(huán)境的關系。這種鏡頭下所呈現(xiàn)出的人物角色更直觀的表現(xiàn)出人物的身份、運動。這種多張人物肖像的組畫中更直觀明確的表現(xiàn)人物間微妙的聯(lián)系與差異。人物間互動交流的神態(tài)表情被表現(xiàn)的淋漓盡致,通過他們的面部表情感受到他們當時參與活動的狀態(tài)及心情。這樣的構圖不僅增進了觀眾與壁畫的距離同時促進了與藝術家和城市所發(fā)生運轉的事物的交流,使觀眾有一種身臨其境的感受,畫面強大的敘事功能也就顯現(xiàn)出來了。

公眾在欣賞公共藝術的過程中,流動速度較快,觀賞的時間較緊促,這些條件就對公共藝術在視覺效果表達上有了一定的要求從而保障公眾在瞬間接收清晰的信息,可以通過采取簡約、明確、整體感突出的方式進行傳達,例如當人們身處交通樞紐的場所空間內,心中的想法是迫切到達想去的目的地。此時就需要所處空間內的藝術作品緊湊簡約,通過運用豐富強烈的色彩對比、流暢的線條、去筆觸化的視覺語言等手法,使人們經(jīng)過時可以一目了然,獲得最直接的視覺信息與心理感受。紐約地鐵站的裝置藝術,由MTA藝術與設計和紐約交通管理局委托共同安排的永久性裝置Metropolitan Faces在2019年12月開始向公眾開放。其位置于第57街與第六大道地鐵的夾層,共有19塊顏色鮮艷的夾層玻璃面板構成,這一面板由德國的Glasmalerie Peters Studio設計,裝置橫跨100英尺走廊的兩側,安置在了地鐵車站墻壁上的鑄石板內。因此這是一個復雜充滿意義的過程,其中包括對卡茨現(xiàn)有的畫作進行顏色匹配,然后再在玻璃板上手繪圖像。在這個地鐵走廊上的圖像鮮明的人物形象,大膽高飽和的色彩搭配以及拼貼式的圖像樣式散發(fā)著紐約城市活力。這一系列“廣告式”的圖像營造了一種活力、自然的現(xiàn)代簡約式的開放地鐵空間,這很好的適應了人們的視覺規(guī)律,避免造成視覺緊張感,使視覺上形成一種連續(xù)、秩序、和諧的韻律感,為上下班穿梭于地鐵站的人們提供了一片令人精神愉悅放松的天地,無意中為這所城市各個階層忙碌的人們提供了一種休閑方式?？ù牡膭?chuàng)作很好的結合了紐約獨特的創(chuàng)新精神,每一張鮮明、簡化的圖像樣式都好像是在下決心吸引到人們的目光并在他們的記憶中留下難忘獨特的印象?？ù脑诤喕@些造型的過程中將更多的信息內容壓縮到畫面中,使流行文化和裝飾性語言應用到畫面中,摒棄掉過多細節(jié)的描繪。當面對畫面時,人們感受到的不再僅僅是人物的相貌、表情,更強烈感受到紐約作為美國中心樞紐城市其自由、包容、創(chuàng)新、彈性的文化主題。紐約地鐵站場所中存在一種彈性、多元的精神維度,它隨著藝術的更新而產生變化重構人們的理解認識,逐漸轉化為紐約精神文化內涵的符號特征。紐約城市居民喜歡簡約直觀、充滿設計感的空間環(huán)境,而地鐵站墻壁上鮮明的人物肖像與自然風景恰好提供了這一極具自由新穎等特征現(xiàn)代風格的場所。通過地鐵站展示圖像作品,實現(xiàn)了藝術與現(xiàn)代生活的融合,既可以感染紐約公眾的情緒,也可以提升對于紐約城市精神文化的認同感。這種形式的公共藝術為以后創(chuàng)作方式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以體現(xiàn)城市精神為目標的現(xiàn)代藝術與場所空間共同構建新的敘事情景,表現(xiàn)城市精神文化,傳遞表達公眾的情感。

城市文化空間不僅是城市文脈與精神的物質環(huán)境集合,更是貯藏、展示和延續(xù)居民價值、情感、記憶的場所。[3]藝術作品通過公共藝術這一媒介,與公眾產生廣泛的交流,甚至與社會生活產生一系列效應,藝術作品與空間場所的結合不僅是視覺上的整合協(xié)調,更是與精神文化的協(xié)調。公共藝術的方式與結果都是開放的,呈現(xiàn)的作品在與社會公眾的互動交流中得以檢驗完成。無論是地鐵站、廣告牌還是其他形式公共藝術作品在公共空間中面對不同社會背景、種族、國度的人群,作品應當更加通俗化具有群眾性。以卡茨的作品為例,這個過程所建立在紐約城市公眾的素養(yǎng)與文化認同基礎之上,公共藝術需體現(xiàn)并表達大部分紐約公眾們的共同理想與意識?？ù慕邮芰思~約城市藝術自由、包容、多元的意識,畫面中創(chuàng)造出具有個人風格特點的現(xiàn)代都市的人物形象與公眾產生最大程度上的交流互動,使公共藝術深深扎根于紐約的社會文化中,從而發(fā)展的更完整、和諧。

綜上所述,公共藝術作為一種現(xiàn)代都市文化和城市生活狀態(tài)的產物,是城市文化與城市中人們的理想與信念的集中體現(xiàn)。它是一種通過運用藝術的表達方式來構建關于公眾自己的場所故事。當藝術走進生活與當下人們的生活狀態(tài)息息相關時,環(huán)境、場所空間賦予了藝術嶄新的意義?！芭c形式共存,與環(huán)境共生”作為公共藝術發(fā)展的態(tài)度與原則,也是藝術家們所需要秉承的理念。將公共藝術視為一場公共文化活動,它涵蓋了城市空間內與各民族在長期的發(fā)展過程中形成的知識、理念、藝術及對社會生活的認識,也包括日常生活中所積累的經(jīng)驗、能力、與審美。藝術家以公共藝術的視角、語言運用敘事功能來賦予場所環(huán)境更深刻的意義,將過去與未來不斷更新發(fā)展的精神文化整合并延續(xù)。卡茨許多肖像、風景等畫作可單獨視為成功優(yōu)秀的藝術創(chuàng)作,當置于公共場所空間內,需將空間、自然等眾多因素考慮到其中產生聯(lián)系。公眾的記憶、情感是公共藝術的基礎,否則只會淪為乏味單一的藝術品展示形式。藝術家沉浸在城市地方文化中,運用公共藝術手段建立與公眾、社會和自然環(huán)境之間的交流互動,從精神情感層面與公眾產生情感共鳴,表達了公眾的共性理念,無形中使社會與公眾在觀念上相互融合。公共藝術與不同的人群、場所環(huán)境交流互動,因此多元化的藝術風格特征從而滿足多樣的審美需求,真正實現(xiàn)了藝術與場所環(huán)境、人群和諧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