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頒布以來,“《紅樓夢》整本書閱讀”的教學與研究走過了初步嘗試和提質顯效兩個階段。在理念引領、思想破冰的同時,全國各地不同程度的實踐行動,突破了選文式教學、片段式閱讀的重圍,形成教學、培訓、考評共時并進的有效機制。但要獲得長足發(fā)展,須打破僵局,放大格局,建立大中貫通機制,以促進基礎教育教學質量和育人水平的提高。
關鍵詞:《紅樓夢》整本書閱讀;三破;三新;大中貫通
2017年,教育部將“整本書閱讀與研討”列入《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以下簡稱“新課標”)。2019年起,全國各地先后開始使用統(tǒng)編版高中語文新教材。由于必修課程明確嵌入了《紅樓夢》“整本書閱讀”單元,以往單篇選文消失不見,“整本書閱讀”取代了“選文式閱讀”,高中語文《紅樓夢》教學由此發(fā)生了結構性的改變,《紅樓夢》選篇進高中教材的近百年歷史宣告終結?!靶抡n標”發(fā)布業(yè)已6年,最先使用新教材的六省市高中已有兩屆畢業(yè)生經歷高考。適時對“《紅樓夢》整本書閱讀”教學現(xiàn)狀作階段性總結,并對其發(fā)展趨勢與任務指向作一探尋,十分必要。
一、思想破冰,呈現(xiàn)經典閱讀研究新樣貌
“新課標”在“課程結構”部分,規(guī)定“普通高中語文課程由必修、選擇性必修、選修三類課程構成”,“整本書閱讀與研討”在必修課程8學分中占1學分,另須貫串三種課程類型;同時規(guī)定必修課程“每名高中學生必須修習”。2020年頒布的修訂版“課標”雖然文字表述有局部修改,但仍然保持了這些規(guī)定未變[1]9-10。
率先對“新課標”作出積極呼應的是理念與教學層面的研究。據(jù)知網顯示,2017年至今,直接以“《紅樓夢》”和“整本書閱讀”入題的論文數(shù)據(jù)646條,其中碩士學位論文108篇,發(fā)表于2019年秋季統(tǒng)編版語文教材試用以后的論文分別占88.85%和82.41%。據(jù)此可以將相關研究分為兩個時段:前兩年半是將《紅樓夢》教學作為案例以支撐“整本書閱讀”理念的初始階段,理念思考尚在淺表層次,教學實踐也還處于嘗試、探索狀態(tài);后四年是集中開展“《紅樓夢》整本書閱讀”主題研究的上升階段,中學語文名師和諸多紅學專家加入了討論,專業(yè)碩士論文的激增意味著高校碩士生導師開啟了理論思考和專業(yè)引領,因而研究者區(qū)域分布更廣,身份更多元。他們在理論探討、模型建構和應用推廣等多個維度開展研究,提升了成果的品質,促進了《紅樓夢》整體閱讀思維和高中語文教學的互相滲透與融合。
與這種時段性相應,各種教學任務書、教學指導和教學設計專書也紛紛問世,除其中一種是應和2017版“新課標”而編寫并出版于2019年初,其余數(shù)種均出版于2020年以后[2]。從作者身份和編撰方式看,主要是來自京滬蘇浙皖廣川渝等地的一線語文名師,或團隊合作,或兩人聯(lián)袂,或一人主編。從編著目的和讀者定位看,一種是為高中生自主閱讀提供學習任務書,或以《紅樓夢》原著為主體,或摘錄原著文本和學者論文,研制由導讀、伴讀、研讀、檢測等元素組成的教材式讀本,有的則是從閱讀指導、文本研讀、任務驅動層面搭建整本書閱讀教學總盤。另一種是為高中語文教師教學提供教案課例,或以“青春與毀滅”為主題,從思辨讀寫角度設計體系化教學方案;或分通讀指導、總體梳理、專題探究等板塊,大范圍征集優(yōu)秀課例并予以剖析評價。從編撰進程和使用功能看,明顯存在從“學生用書”到“師生通用”再到“教師用書”的梯級上升形態(tài)。這里反映出一種不容忽視的事實:無論讀本水平高低,完全依靠高中生課外自主完成《紅樓夢》的整本書閱讀,只是一種奢想。盡管較早一些的讀本封面明標“新課標整本書閱讀”“整本書閱讀解決方案”等主題詞,但大多無力解決高中生應試所致的課業(yè)壓力和寬松自由的文學閱讀之間的矛盾,其效益和效能不成正比。這進一步警醒了“新課標”的實施群體:在高中生“《紅樓夢》整本書閱讀”的進程中,語文教師的教學與指導不可或缺。在這種態(tài)勢下,一些先行者將成功的、成熟的教學經驗寫成教案和課例,提供給更多愿意躬親整本書閱讀教學的語文教師使用,就顯得尤為必要。一線名師余黨緒觀點很明朗:“聽任學生的興趣,這恰恰是教育者的失職;培養(yǎng)學生的志趣,才是教育者的天職。”[3]6相對于其他小說的整本書閱讀,《紅樓夢》內涵更豐富,主題更多元,故事也更錯綜復雜,高中生讀者也更迷惘,因此在《紅樓夢》的教學指導高地上,語文教師絕不能缺席。
幾乎與新教材、新課改同步,一些高校中文專業(yè)的資深教授也在研究“《紅樓夢》整本書閱讀”問題,并推出多種面向基礎教育教學、專業(yè)化程度高的著述[4]。作者的共同點是:都有在中學一線任教多年的經歷,懷有傾情關注基礎教育的溫度;都在高師院校開設《紅樓夢》專題研討課,是著名的古代文學學者和紅學專家;都對基礎教育“新課標”、新課改、新高考等葆有研究與支持的興趣,主動為基礎一線教學給出閱讀文本的選擇理念和整本書閱讀的實施策略。就目標定位而言,他們都以基礎教育一線語文教師為基本服務面向,以當代中學生為終端受眾。他們明確否定文學閱讀的片段性、片面性,認為應該突出名著閱讀的“完整性和整體性”[5]3。詹丹認為,《紅樓夢》的閱讀版本首選以庚辰本為底本的整理本,散文文本和韻文式副文本應作“互文式的對照閱讀”,并抓住“段落式材料”和“肌理式材料”做重點閱讀;就閱讀策略而言,則應注重“版本的校對式閱讀”“文獻的參照式閱讀”“本文的對比、類比閱讀”[6]4-16。顯而易見,將上世紀80年代眾多紅學專家以庚辰本為底本、經精心??弊⑨尪傻摹靶滦W⒈尽弊鳛楦咧猩喿x文本,是一種最佳選擇。青少年讀者會因觸摸那些最貼近曹雪芹原著構思的文字而唇齒流芳,會因站在聚集紅學名家校注智慧的峰頂而足底生輝。秉持原生態(tài)、高起點的原則選擇閱讀文本,“提高閱讀的性價比”[5]122,并有體系地開展名著閱讀教學指導,以“促進中學生審美鑒賞能力和發(fā)展思維水平的提高”[5]220:這應成為“《紅樓夢》整本書閱讀”教學群體的一種共識。
《紅樓夢》作為“整本書閱讀與研討”的重要文本之一進入高中語文必修課程,體現(xiàn)了新教材編寫者卓越的戰(zhàn)略眼光。歌德曾言:“鑒賞力不是靠觀賞中等作品而是要靠觀賞最好作品才能培育成的?!盵7]29《紅樓夢》就是值得青少年閱讀的一部最好的作品,它積聚了社會、人生、情感的豐富經驗和智慧,而“道德方面的美與善可以通過經驗和智慧而進入意識”[7]117。美國學者哈羅德·布魯姆也強調經典閱讀對當代人心智成長的重要性:“沒有經典,我們會停止思考?!盵8]29通過經典名著的“整本書閱讀”而不是片段式閱讀、選文式閱讀,來提升青少年道德美善水平和審美鑒賞能力,《紅樓夢》無疑起著經典打樣、以一帶十的作用。回顧“新課標”落地進程可知:思想破冰是基礎,理念引領是關鍵;而理論成果的提質顯效,促使“《紅樓夢》整本書閱讀”研究呈現(xiàn)新的風貌。
二、行動破圍,形成教學研訓考評新態(tài)勢
理論研究多半和實踐同步。理論思考固然有先于實踐的可能,但其內涵能否真正付諸實施,還須實踐檢驗證明;更多情況下,研究成果源于實踐,教學實踐是相關理論的發(fā)展動力,尤其在“《紅樓夢》整本書閱讀”教學設計、課程體系構建、課例研究諸層面,教學實踐是重要基石。然而研究成果的形成,終究要對實踐行動起指導和推動作用。觀察各地行動狀況,可以對各類實踐作出比較準確的價值判斷。
“《紅樓夢》整本書閱讀”實踐行動主要在三個層面上進行。其一是經典閱讀教學?!都t樓夢》閱讀教學與理論研究的進程相伴相生。當一些任務書讀本地毯式鋪放時,多數(shù)中學的語文教師普遍采取的是讓學生自行閱讀而不是教學指導的方式。因受應試教育的牽制,較早時期從教的大部分教師,早已疏離了古典名著,也不再保持閱讀名著整本書的習慣,所以一旦切換到“整本書閱讀教學”的頻道,便顯得不知所措,無法施展拳腳躬親閱讀指導。不過,在京津滬蘇浙皖等省市的一些示范高中里,還是有很多的語文教師先后開始了《紅樓夢》專題課教學的嘗試。在2021年面向全國范圍開展的“《紅樓夢》整本書閱讀”主題征文活動中,有近3千篇文章顯示出作者所在中學已在不同程度上開設了《紅樓夢》課程[9];前述專題研究的論文數(shù)據(jù),多數(shù)源于中學語文教師的教學實踐;關切《紅樓夢》整本書閱讀“教學設計”“課例研究”類的專書,也自是一線骨干教師實踐經驗的升華。事實上,整本書閱讀教學的先鋒隊已上升了一個水平層級,顯示出“按照整本書的規(guī)律教,教出這本書的個性來”[3]1的高階特質。與此同時,由于安徽師范大學等高校的《紅樓夢》專題課,從2018年開始嵌入“《紅樓夢》整本書閱讀教學設計”模塊,中文專業(yè)師范生在校直接受到名師訓練;當他們在長三角地區(qū)的中學實習時,便自覺地將“《紅樓夢》整本書閱讀”作為教學實習的重要內容扎實推進。近五年來,受益于這一實踐行動的高中生遠超3萬。
其二是種子教師研訓。2021年4月下旬,教育部西南基礎教育課程研究中心和樹人教育研究院在重慶舉辦了為期兩天的“整本書思辨讀寫研討會暨整本書閱讀優(yōu)質課展示活動”,來自全國28個省市的中學語文教師和教研員近3000人參訓[10]。2022年8月中旬,北京曹雪芹學會舉辦的第4期暑期“曹雪芹美學藝術講習班”,以“《紅樓夢》整本書閱讀”為主題,在全國范圍內遴選了30名高中語文骨干教師參訓,延請數(shù)十位知名學者和基礎教育專家授課5天[11]。2023年3月中旬,四川省教育科學研究院舉辦“四川省普通高中語文整本書閱讀教學種子教師研訓活動”,400余名一線語文教師參訓,5節(jié)展示課均為《紅樓夢》閱讀教學課。在活動中,段增勇呼吁:“教育的要義就在于啟蒙與喚醒,而閱讀教學是最好的教育。”余黨緒則強調要“讓閱讀真實發(fā)生,讓學習真實發(fā)生”[12]。這對前期放任學生閱讀而無教師作為的基礎教育現(xiàn)實,不啻于一記棒喝。與這種職后培訓相對應,高師院校中文專業(yè)面向師范生開設“《紅樓夢》整本書閱讀教學設計”之類的專題課,亦可視為基礎教育師資的職前培訓。選課者是潛在的種子,是星星之火。師范專業(yè)認證所倡導的專業(yè)課與教師教育課程的深度融合,也可在這類“橋梁性課程”的建設中得到呼應和驗證。
其三是高中語文考評??荚囀菍W生學習狀態(tài)的測評手段,可以為師生提供定量的反饋;當《紅樓夢》進入區(qū)域性統(tǒng)考試卷,考試作為調控手段,便起到引領閱讀教學的作用。2017年安徽省高中畢業(yè)會考的閱讀理解,即以“寶玉挨打”情節(jié)命題,參與考生60萬人。蕪湖市高一年級語文統(tǒng)考,從2021年春季開始加入《紅樓夢》內容,涉及全市40余所學校2.5萬學生,且已持續(xù)三年。《紅樓夢》一旦成為總結性評價的高考試題,則會在更廣闊的范圍內發(fā)揮其導向功能。事實上,從2004年開始,蘇閩贛鄂湘京滬等多地高考語文卷先后出現(xiàn)《紅樓夢》考題[9]177-182;2020年起,相關試題鮮明地呈現(xiàn)“導向”意圖。2020年高考語文北京卷10分的微寫作之一,即要求考生就“閱讀《紅樓夢》《平凡的世界》等‘大部頭名著太費時間和精力,不如讀縮寫本或連環(huán)畫省時省力”這一話題,闡述自己的觀點。顯而易見,這是經典長篇小說須“整本書閱讀”這一國家意志的一次策略性、高光性的表達。同年,天津語文卷的6分微寫作題則要求考生結合《紅樓夢》《三國演義》小說情節(jié)或《論語》名句,談談如何“走進經典”。走進經典首先要親近經典,親近之舉需要教師引導。命題不僅照顧了考生因性別不同而可能引起的名著選擇差異,而且針對學生可能出現(xiàn)“讀不進去”“不愛讀”“讀起來沒勁”[9]203等現(xiàn)象,發(fā)出了召喚令:要改善名著閱讀的低效與抵觸狀態(tài),語文教師應在整本書閱讀教學中發(fā)揮充分而必要的主導作用。
綜上可知,數(shù)年來的“《紅樓夢》整本書閱讀”教學實踐行動,已突破了選文式教學、片段式閱讀的重圍,形成教學、培訓、考評共時并進的有效機制。朱自清說過:“在中等以上的教育里,經典訓練應該是一個必要的項目。經典訓練的價值不在實用,而在文化?!盵13]1新時代基礎教育需要“《紅樓夢》整本書閱讀”進課堂、進課表,這是促進青少年心智成長、培養(yǎng)他們正確“三觀”,傳承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必經環(huán)節(jié)。1823年11月3日,當愛克曼說自己在逐漸重視現(xiàn)實情況的價值時,歌德語重心長地說:“若不是那樣,就很可惜了。我只勸你堅持不懈、牢牢地抓住現(xiàn)實生活。每一種情況,乃至每一頃刻,都有無限的價值,都是整個永恒世界的代表?!盵7]11學習“新課標”,用好新教材,研究新高考,這是有無限價值的現(xiàn)實生活,也是語文教師應有的責任擔當。
三、發(fā)展破局,構建大中銜接貫通新體系
“新課標”頒布以來,“《紅樓夢》整本書閱讀”在理論思維層面破冰,在實踐行動層面破圍,成績可觀;但基礎教育界在實施進程中,存在的問題也很明顯。
首先,實施區(qū)域分布不均衡。一是“《紅樓夢》整本書閱讀”雖然已進課標、進教材,但真正實施閱讀教學的區(qū)域與學校在全國的分布極不均衡,京津滬蘇浙皖等地先后使用新教材開展閱讀教學,然仍有為數(shù)不少的學校至今沒有進課堂、進課表;同一所學校中不同教師教學水平與能力差異很大,全年級經典閱讀教學整齊邁步的局況只是一種理想而絕不是現(xiàn)實。二是一些學校滿足于專家講座式的專題指導而不追求系列課程的研發(fā),重視面向學生的高考語文《紅樓夢》試題解析而不重視語文教師群體的專項培訓,經典閱讀課程化、體系化程度不高,有急功近利之嫌而無長線發(fā)展之計。三是無視“新課標”關于“進一步明確各類課程的功能定位,與高考綜合改革相銜接:必修課程根據(jù)學生全面發(fā)展需要設置,全修全考”[2]3的規(guī)定和要求,對經典名著“進高考”缺乏足夠的認知,對高考語文命題新動向不敏感,因而毫無作為。重術輕道,甚或道術分離,不利于“新課標”的全面落地、扎實推進。
其次,教師學術積淀不深厚。一是少數(shù)讀本和專書的編撰者學術史意識不強,道非專攻,對紅學史上評點派、索隱派、題詠派、考證派的梳理與評析缺少史學維度的表達,對以往紅學觀點的引用多半止于清代評點、隨筆和20世紀上半葉代表性紅學著述,對80年代以后的經典成果所知甚少,劍走偏鋒;“導讀”的引導功能未能正確發(fā)揮;少數(shù)編述欠缺規(guī)范意識,主體部分摘襲成文比較明顯;集體撰寫所致的前后矛盾、邏輯違和現(xiàn)象也時有發(fā)生。二是一些教案和課例在涉及原著文本解析時,存在割裂因果情節(jié)、以舊說為箭靶、主題理解膚淺、非整本書視野等現(xiàn)象,如解讀第6-15回文本卻回避“可卿之死”這個“大關鍵”情節(jié),涉及人物間矛盾時將“階級斗爭”之說作為批駁的對象,整體評價王夫人形象卻對驚心動魄的“抄檢大觀園”情節(jié)輕輕放過,而以“寶黛初會”為切口明顯還停留在“林黛玉進賈府”的選文閱讀教學階段。三是在具體授課或講座中,也時有定位不確、措辭陳舊的現(xiàn)象,在說到“釵黛合一”“晴為黛影,襲為釵副”“掉包計”等話題時,往往捉襟見肘,擦邊掠過。厚古薄今,重遠輕近,學養(yǎng)不深,亦無益于《紅樓夢》“整本書閱讀”目標的順利達成。
顯而易見,要使面向青少年的經典文學教育和審美教育獲得長足發(fā)展,就需要進一步明確經典名著的“整本書閱讀”導向,打破僵局,全面布局,放大格局,確立教學評價維度,對標設計有效方案,開展教師研訓活動,親近名著,走進經典,理解文本,建立“大中貫通”機制,攜手共進,雙向奔赴,致力于提高基礎教育教學質量,以促進青少年正確“三觀”的養(yǎng)成。
“新課標”規(guī)定“整本書閱讀”必修1學分18課時,如果以9-12課時來進行《紅樓夢》閱讀教學,那么逐回解析、全面推進是不可行的,只能采取局部切入而后關聯(lián)整體的方式。名著閱讀課程化、體系化的目標,排除了教學選題的隨意性與零散性,這就在選題、抽繹、裁剪、重組、融通層面上對語文教師提出了比較高的要求。事實上,相關研究與實踐已經形成了多種比較成熟的教學思想。余黨緒認為,有限的教學時間應聚焦閱讀中的關鍵問題與疑難問題,教材應該“選擇最佳切入角度,以聚焦小說的主體與核心”,“設計合理議題,以聚焦文本的重點與難點”,“開展有效的思辨續(xù)寫,以聚焦語文核心素養(yǎng)的培育”。他由此提出了“三聚焦”之說,即聚焦大觀園、聚焦人物論、聚焦思辨性,認為這樣“能起到刪繁就簡、提綱挈領的關鍵作用”[3]27-28,《紅樓夢》的核心內容因此而被確定為“無可挽救的頹敗和無處安放的青春”[3]9。他所征集的21個優(yōu)秀課例,都在不同程度上體現(xiàn)了上述主張。俞曉紅主張從小說的關鍵情節(jié)切入,通過故事本體描寫、故事因果追溯、故事表現(xiàn)人物方式以及文化拓展等的分析,以局部切塊、質點抽繹、重組再生方式關聯(lián)文本整體,從故事接受延展至人物理解,從文本閱讀拓展到文化考察,借助模塊化解讀實現(xiàn)整體性融通。其教學理念和方案設計萃集于《漫卷紅樓》一書[5]。
“新課標”第一個學習任務群“整本書閱讀與研討”,對如何閱讀長篇小說,其實已有明確提示,即“從最使自己感動的故事、人物、場景、語言等方面入手,反復閱讀品味,深入探究”[1]11。語文教師也可以從這四個維度出發(fā)來設計教學方案,多點切入文本解讀,關聯(lián)人物精神、小說主旨與藝術價值的整體表達,助力學生養(yǎng)成良好的閱讀習慣和審美思維。這里存在一個對“整本書”閱讀、教學及考評的評價維度問題。一節(jié)課不可能完成“整本書閱讀”的目標,但如果內容選擇恰當,雖從局部切入卻與整體有機關聯(lián),能通過局部文字觀照整體性文本,彰顯“整本書閱讀”的視野和價值,那么這節(jié)課就是一次有意義的進行。浙江紹興一中謝澹、上海同濟大學第一附屬中學王振寧[12]、北京十二中楊毅[14]等一線名師的《紅樓夢》教學展示課,都可以稱得上是這種“有意義進行”的范例。
閱讀即是學習,教學恰是引導。倡導閱讀的“整本書”是一個富含人生智慧和生命情感的精神世界,中學生群體借助名著的自主閱讀而獲得心智的成長,是一種理想狀態(tài)和終極目標。針對目前多有被動閱讀甚或放棄閱讀的現(xiàn)象,語文教師應擔負起教學指導的責任。學生閱讀的開啟與推動,關鍵在于教師閱讀的開展與推進。教師應祛除消極應付、冷漠抵觸等狀態(tài),以單篇閱讀為基石,以群文閱讀為橋梁,以整本書閱讀為高地,重整類比關聯(lián)、整體關聯(lián)思維,實現(xiàn)群文閱讀與整本書閱讀思維的融通,以提升整本書閱讀教學的品質與效能。教師如果欠缺豐富的閱讀量和基本的閱讀力,把握不住經典的紅學成果,知識儲備有明顯缺口,必然會在引導學生閱讀時顯得軟弱無力。要解決這一問題,面向語文教師的群體研訓是非常必要的。在這一進程中,專家學者實現(xiàn)對“整本書閱讀”教學的學術指導和實踐支持,避免中學閱讀教學走彎路,就顯得十分重要;而基礎教育界如何將有價值的學術資源及時轉化為閱讀教學資源,融道于術,道術結合,也是一個亟待重視的命題。
從教師專業(yè)成長路徑的角度看,僅注重語文教師的職后培訓也是不夠的。就“整本書閱讀”教學的發(fā)展前景及其漫漫長途而言,高師院校面向中文專業(yè)師范生的在校職前培訓更為基礎因而也更為重要。師范生之于基礎教育所需的知識結構和“整本書閱讀”教學的理論認知,主要依靠在校接受的多元化教育體系?;诮逃扛叩冉逃爱a出導向”和基礎教育新課標“素養(yǎng)導向”,高師院校的專業(yè)教師,首先應突破單一的學術研究思維,面向國內基礎教育需求,將紅學研究的理論高度與基礎教育的實踐寬度有機結合,增強學科導向與實踐問題的融合度,解決“理論認知不清晰”的問題,凸顯高校研究服務基礎教育的學術優(yōu)勢,促進經典名著的當代教育與傳承。其次應突出經典名著在專業(yè)教育中的重要作用,增強師范生的主體參與和實踐體驗,建設高校研討式、探究式課堂教學新生態(tài),改革“《紅樓夢》整本書閱讀”的教學體系,解決“課程目標不明確”的問題,鑄就多樣性、特色化的課程文化。再次應突出“《紅樓夢》整本書閱讀”教學方案之于基礎教育的適用性,在高校和中學之間構建基于問題討論的應用式貫通,以切實可行的教學體系,解決“大中銜接不緊密”的問題,為基礎教育改革需求服務,以適應新時代基礎教育的發(fā)展趨勢,堅守中國教育的傳統(tǒng)自信。
要而言之,當代“《紅樓夢》整本書閱讀”的理論研究與教學實踐,也是弘揚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在民族精神的繼承中不斷發(fā)展升華,突出中華文明連續(xù)性、創(chuàng)新性特質的一個很好的平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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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俞曉紅,安徽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中國紅學會副會長)
[責編:芮瑞;校對:夏家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