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海軍
從天水到文縣的直線距離,只有206公里。但要坐火車,必須繞。要么從蘭州折返,要么從西安折返。兩邊的距離差不多一樣長,一樣周折。從西安繞行,火車只能到達姚渡,從姚渡到文縣的汽車車程,三小時。從蘭州折返的火車只能到達武都,從武都到文縣的汽車車程,也是三小時。這已經(jīng)是有了蘭渝鐵路、有了西寶高鐵的便利結(jié)果。
出于心理上的近,我繞行蘭州。接站的司機操著川音從武都開車一路狂奔,上高樓山時同樣不減速。上山前,司機問暈車不?我說不暈。上到半坡時,我開始暈了,但不好意思說,一直強忍。車子翻越12道拐,我越來越暈。直到翻過山繼續(xù)七繞八繞下山開進縣城,我居然堅持到了最后,沒有吐出來。高樓山著實難走。它幾乎是擱在武都和文縣之間的天塹。去著名的九寨溝,也要翻越這個該死的高樓山。
到了文縣,不看看陰平古道說不過去。完成工作后,我向接待單位博裕河管護中心提出要求,希望派個車載我去看看。他們熱情地協(xié)調(diào)好了一切:規(guī)劃了一條線路,從何馬公路翻山,進到讓水河,看完陰平古道,再由碧口鎮(zhèn)返回縣城。乍一聽,這個線路很完美。出發(fā)的時候,已是午后2時。出縣城向東不一陣,行程就避開了沿白水江東行的國道212線,從丹堡鎮(zhèn)右拐,就進入了何馬公路。上劉家坪大嶺梁,路比昨日的還難行,彎道更是多到了24拐。
提及先一天的暈車經(jīng)歷,我說昨天的司機開得快,一路超車。同樣操著川音的新司機接話說:“我們單位的司機都一樣,前面不能有車?!蔽乙粫r驚愕,無言以對。看來文縣的司機個個都是老司機。他們每天都在盤山路上開行,早已變得游刃有余,處變不驚。道路艱險,同去的肖斌史地知識豐富,我們一路暢聊,倒也輕松。高山、峽谷、彎彎繞的道路上,時間很不經(jīng)用,一晃3小時過去了,距離目的地還很遠。
陰平古道的看點在摩天嶺?!度龂尽吩疲骸岸?,艾自陰平道行無人之地七百余里,又糧運將匱,頻于危殆。艾以氈自裹,推轉(zhuǎn)而下,將士皆攀木緣崖,魚貫而進。先登至江油,蜀守將馬邈降?!痹谠净臎Q無路的地方,硬生生闖出一條道,鄧艾的做法,和劉秀剿滅隗囂時部將在隴坂番須口出奇兵占領(lǐng)略陽,如出一轍。摩天嶺成為蜀漢敗亡的命門,后世說諸葛亮早有預(yù)料,這只能歸入“事后諸葛亮”。
接近摩天嶺的溪谷口,是對樹村,這個村子正好是博裕河管護中心的幫扶村,駐村的小伙在這里已駐扎了兩年。我們到來時,他比遠嫁的姑娘看到娘家人還親熱。他說要上到摩天嶺,必須清晨出發(fā),下午才能順利返回。我們到達村子時已近黃昏,上山的念頭只能打消。他帶我們向溪谷深處走了一段路,摩天嶺就在溪谷的盡頭。就著夕陽返回,古道旁廢棄的一座木房子,高起架,典型的川渝風格。門上殘留若隱若現(xiàn)的毛筆字:國良,我的病越來越嚴重,這里缺醫(yī)少藥,我離開了。這留言不像玩笑,果真屬實,想必是一段凄婉的故事。在這大山深處曾經(jīng)創(chuàng)造神話的鄧艾,也是凄婉的,數(shù)路大軍攻蜀,鄧艾的名頭并不大,但他最先拿下了蜀都,可惜他的結(jié)局很悲慘。
文縣境內(nèi)八條河,最大的是白龍江和白水江。白水江貫穿全境,白龍江由武都進入縣境,流經(jīng)東北區(qū)域。白龍江在碧口挽起白水江,溫婉向東南,進入嘉陵江。沿著白龍江到嘉陵江方向,有相對暢達的道路,盡頭就是控扼川蜀的著名險關(guān)劍門關(guān)。鄧艾由白水江谷底向南翻嶺,到達讓水河谷,再翻摩天嶺,創(chuàng)造了奇跡。他走過的本是山勢陡峭、怪石林立、鳥兒都插翅難飛的深谷險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