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治勇
劉坤坤,大名劉魯杭。把他的印象刻入腦際的時刻,該是舊年的冬雪之時了。那天課上講什么我已然忘卻,但他高舉雙手、侃侃而談的形象已留我心中。此后,再有提問,做出高質(zhì)量回答的也時常有他。上公開課或其他老師借班上課時,坤坤回答后,總會習(xí)慣性打一下手指看著我,或坐下后再回頭望向我。我往往給他豎個大拇指,以示擊掌相贊。
猶記那日有老師借班上《昆明的雨》,在將語言深意不斷延伸展開之時,坤坤卻舉手發(fā)言:“我覺得不必將汪曾祺的語言如此細化,因為任何一點細化都會萎縮了汪老的語言風(fēng)骨。他的語言味道可以如此不同地被具象化,被不斷地豐富,被細膩地解讀,恰恰說明了他的語言含蓄蘊藉、淡雅有味。也正因為如此,任何過于具體的品味都會減弱他語言本來具有的味道。”事后老師們評課,我說:“淡極始知花更艷,汪老的語言可謂是對此言的具體詮釋?!痹谡Z言品析環(huán)節(jié),深入和具體化都是為了詮釋汪老語言的豐富性。當(dāng)學(xué)生有如此“意外”的適時生成時,老師若能適時予以點睛一筆,那么汪曾祺先生“淡而有味”的語言特色便會印入學(xué)生的腦海,令其終生難忘。
坤坤總能用他的初感或者說天賦,走進人物或語言的深處,讓課堂更上一層樓。
少年是屬于詩歌的。坤坤善為文,尤長于詩。他的詩純粹、深邃,粗讀平淡,細品則淡而有味,且于生活的尋常處生發(fā)出哲思來——老成、獨到、深刻。他的《月夜》,寫對祖父的懷念,溫暖中帶著悲戚;他的《長眉聽風(fēng)》,把自己化身為一個老者,徘徊于人生古道,翹首望鄉(xiāng),以穿越時空的方式將鄉(xiāng)愁傾瀉而出,汩汩滔滔,讀之令人黯然銷魂。
為了寫詩,他將劍男的《星空與青瓦》《海子詩全編》《顧城詩全集》悉數(shù)收入囊中。他不只是買,他還細細地品。我??匆娝谡n余翻著一頁又一頁的詩集,癡迷而沉醉。他說:“老師,我發(fā)現(xiàn)每一個詩人都有自己的烙印。他們的作品離不開自己的生活?!边@是他閱讀的初感。
我們也會在微信里交流詩,或會心含笑,或彼此爭論。
他常將詩寫在一個厚厚的筆記本上。我說:“你要把你的作文本送給我,等將來有一天你成名了我要拿去拍賣?!彼笮?。或許他只當(dāng)此乃一戲言,然于我卻是無比真誠。漫步語文之路十五載,這樣愛閱讀且又富有深度思想的孩子,我似乎是初見。
那日我收到他詩歌發(fā)表的樣刊,正是初陽高照之時。我讓他站在陽光下給他拍照。旭日中,他如一株蓬勃的向日葵,拿著樣刊與證書的笑容,就像一朵怒放的向陽花。人生的路很長,他的寫作才起步,但每天閱讀一點點,每天寫作一點點,每天進步一點點,積跬步,至千里,不就有了在年深日久后成為“作家”的可能了嗎?
我常笑著說:“你要寫幾千首詩,寫很多很多的文,然后在我有生之年可以捧著你的大作——《劉坤坤文集》。想象一下,那樣多好啊!”
坤坤已經(jīng)寫了好多好多詩,那厚厚的筆記本,已寫了近三分之一。我常幫他投稿,他的詩漸漸在《余杭晨報》《余杭文學(xué)》《天天讀寫》《中學(xué)生報》等報刊發(fā)表了。我翻著他厚厚的筆記本,回望他寫作的來時路,一頁一頁往回翻閱,時光一點一點回溯,那些或齊整或歪斜的文字里,往日的故事與日子似又重新回放。生命不能重來,然文字可以打破時空壁壘,如影視,讓人生再來一次。于是,青春便有了永駐的可能。霎時間不禁感慨萬端,幾近落淚。
在2022年的一個冬日,我相遇了劉坤坤——劉魯杭。
我想,一定可以在某一個黃昏或清晨,看見坤坤振翅高飛的姿勢。
人生苦短百年,望坤坤能夠遍讀佳作,用心書寫,成就自己的詩詞華章。我欣賞他的詩才,信筆涂鴉,作一詩以相贈:
舟航百年路,筆就千章詩;
魯岳我來登,才從絕頂流。
(本文特約記者為杭州師范大學(xué)附屬學(xué)校語文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