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美智

2017年，政協(xié)博愛縣委在征集《博愛縣武術(shù)志》資料時，征集到三集（本）手抄碑刻資料《河內(nèi)千載寺碑抄》，其中，有《大明乙卯年募招抗倭槍師準則銘》《千載寺三圣祠太極宮募征抗倭槍師碑》《千載寺武魁傳碑》，以及其他武術(shù)資料多篇，記載了明嘉靖乙卯年經(jīng)大明河內(nèi)都司鄈城守備設立招募驛站，招募千載寺武魁12名，“略稱少林”，先后赴浙江龍山、五臺山、伏牛山、江蘇、山東、云貴、福建等地募征抗倭僧兵，領導和參加了杭州、上海、蘇州等六次抗倭戰(zhàn)役，六戰(zhàn)五捷，譜寫了抗倭勝利的新篇章。

一、千載寺武魁為啥“略稱少林”？

千載寺位于河南省博愛縣城南8公里唐村西北偶的博內(nèi)路東側(cè)，原名“無極寺”，始建于東漢永平十年，距今約1940余年，是佛教傳入我國后最早建立的寺院之一，是無極養(yǎng)生武功、太極養(yǎng)生武功、通背拳、通背槍發(fā)祥地，是六合槍、心意六合槍、通背槍的發(fā)源地。

千載寺是由千載寺、三圣門、太極宮三座寺廟組成的三教合一寺廟群，占地約540畝。寺廟群的西側(cè)是千載寺，由績善亭、無極殿、三教堂、天王殿、大佛殿等組成。殿后有練武堂，是歷代僧道、俗家弟子演武的地方。寺廟群的中間是三圣祠，建立于西漢，由伏羲殿、文王殿、孔圣殿等組成；山門之前是博鰲潭。寺廟群的東側(cè)是太極宮，原名太乙宮，是寺廟群中建立最早的宮觀，由八卦門、太極殿、老君殿組成，祭祀尹壽子、老子等道家諸神。

千載寺與三圣祠之間是碑林。碑林中許多碑碣具有很高的文物價值和歷史價值。如《北魏僧惠造像碑》《千載寺唐僧十力和尚傳碑》《洪洞移民舍善傳拳功德碑》，以及無極圖、太極圖碑、司馬懿尋根祭祖碑等。其中最為珍貴的還是十多通千載寺三圣祠太極宮武魁助戚抗倭碑刻。這些碑刻記載了千載寺群英抗擊倭寇，為保家衛(wèi)國浴血奮戰(zhàn)的光輝歷史。

（一）李從諄龍山授槍戚家軍

武僧李從諄，法號古卓。在明代，千載寺每年都要舉行武術(shù)比賽，李從諄在比賽中失手打死了人，為了逃脫死罪，跳出三界外，落發(fā)為僧。他曾題寫《故籍游》詩碑敘述他的經(jīng)歷：“圣門比武遭命案，壯歲棄家南渡遙。佛賜立禪南山署，古卓信曙應奇名?！痹谒麠壖夷隙伞傲⒍U南山”的時候，發(fā)生了戚繼光抗倭的龍山之戰(zhàn)。

嘉靖三十四年，戚繼光調(diào)任浙江都司僉事并擔任參將一職，防守寧波、紹興、臺州三郡。是時，倭寇搶掠浙江慈溪。根據(jù)情報，倭寇有上千人。為確保萬全，戚繼光召集了上萬名士兵在龍山與倭寇作戰(zhàn)。但戚繼光的隊伍剛與倭寇接觸，即前鋒潰敗，中軍動搖，四散奔逃，被倭寇窮追。戚繼光拈弓搭箭，瞄準帶頭沖鋒的倭寇頭目，倭寇頭目應聲倒地。隨著凌厲的風聲，第二、三個頭目倒地而亡。霎時，倭寇群龍無首，開始敗退。明軍返身追擊，不久陸續(xù)自動返回。戚繼光隨手攔住一個士兵問：為什么不追了？士兵回說：這都是老習慣了，把倭寇趕遠一點就行，反正他們還要來的，犯不著去拼命。

經(jīng)此一戰(zhàn)，戚繼光得出結(jié)論：“怯敵還是藝淺，善戰(zhàn)必定藝精。古云：‘藝高人膽大，信不誣也?！保ǜ邠P文 陶奇主編 明·戚繼光著《紀效新書》18卷本 中華書局出版 2001.06 第542頁）

龍山之戰(zhàn)使戚繼光認識到衛(wèi)所之兵不習戰(zhàn)，而金華、義烏兩地之民性強悍，特地在金華、義烏兩地招募3000人，請來了李從諄（法號古卓）、李明亮（法號古松）、李從謙（法號信用）三位槍師，對軍隊進行正規(guī)的軍事訓練，并將他們傳授的六合槍法、狼牙棒、梨花槍、射箭法編著成練兵教材《紀效新書》，進行制式訓練。

（二）千載寺武魁“略稱少林”原因

《江南經(jīng)略·僧兵首防記》云：“國家承平日久，民不習兵。東南文物之地，武備猶弛。嘉靖癸丑春，倭人猾夏，我祖宗之制，非奏請不得擅動軍旅。有司倉皇不及以聞，權(quán)起民兵御之?！保鳌む嵢粼督辖?jīng)略·卷八·僧兵首防記》 日本京都大學圖書 第48頁）

祖宗“非奏請不得擅動軍旅”之制，與抗倭戰(zhàn)爭有許多不適應的地方。倭寇的活動多是小股活動，多一百八十成群，或三五百成群，最多也就一千余人，人少機動性強。明代通訊交通欠發(fā)達，還沒等明軍請示，倭寇就來了；明軍請示用兵的五百里加急快馬還沒出發(fā)，倭寇就又跑得無影無蹤了?！皺?quán)起民兵御之”的民兵在哪里？過慣了安樂生活的士民大多不習武，所以只有征召武僧解決問題。

征集武魁槍師有組織，有目的，有計劃，分步開展。少林寺自宋元以來就是全國宗教領袖，千載寺僅僅是中原眾多寺院之一，戚繼光不可能直接去一個基層寺院征召槍師，讓少林寺出面征召才合乎規(guī)矩。再者，千載寺向有“未成功器，勿名師門”的戒律，不欲在江湖揚名立萬。于是，戚繼光委托少林寺經(jīng)河內(nèi)縣大明河內(nèi)都司鄈城守備批準，在千載寺設置募招驛站，開展槍師的征集活動。

大明河內(nèi)都司鄈城守備募招驛站于明嘉靖三十四年歲次乙卯十一月初八日頒發(fā)了《大明嘉靖乙卯年募招抗倭搶師準則銘》，公告了這次征召抗倭槍師的征召組織、征召目的、征召標準。

征召抗倭槍師組織：“大明河內(nèi)都司鄈城守備招募驛站”

征召抗倭槍師武魁的意義、目的與要求：“國家承平久安，平民耕商不武。東南文物珍地，都司武備猶弛。嘉靖癸丑春頭，倭侵南匯沿海。吾國祖宗之制，非奏不擅動旅。戚將軍權(quán)略起，招募中原武魁。儒釋道門槍師，軍營助戰(zhàn)教槍。武師鑒選標格，自愿準則必備。忠孝仁義禮智信略八字準則?！?/p>

征召武魁槍師的準則——“八字準則”：“忠之，精忠報國；孝之。敬孝祖宗；仁之，仁廉教槍；義之，義勇抗倭；禮之，禮貌尊令；智之，文智武備；信之，信融三教；略之，略稱少林。”

“略稱少林”，略，簡略、簡稱，聯(lián)系“八字準則”的內(nèi)容，應該當作策略、簡稱講。少林寺是佛教領袖，少林武術(shù)也名聲在外，所征召槍師武魁稱是少林寺的武僧隊伍才更加名正言順，對外更具有強烈的威懾力量。同時，“略稱少林”，也有代表少林寺出征作戰(zhàn)的含義。

經(jīng)過層層選拔，征召出了12名槍師。《千載寺三圣祠太極宮募征抗倭槍師銘碑》記載了大明嘉靖三十年至三十四年募征教槍抗倭槍師名錄：

古松李明亮，平陽府人，千載寺住僧，蓬萊教槍，助戚抗倭；

古卓李從諄，河內(nèi)懷人，三圣門武魁，龍山教槍，助戚抗倭；

信用李從謙，河內(nèi)懷人，三圣門武魁，莆田教槍，助戚剿倭；

古泉張克明，昆明府人，千載寺武僧，蘇粵教槍，助戚剿倭；

義印李從詞，河內(nèi)懷人，三圣門武魁，魯粵教槍，助戚抗倭；

天員李兆，河內(nèi)懷人，千載寺武僧，伏牛山教槍，江南抗倭；

天倫林志勇，粵東汕人，千載寺武僧，黔國教槍，閩粵抗倭；

天童李童，河內(nèi)懷人，千載寺武魁，池州教槍，助余抗倭；

天移李首會，河內(nèi)鄈人，千載寺武魁，蘇杭教槍，江南剿倭；

天際李盛春，河內(nèi)懷人，三圣門武魁，少林入?yún)?，江南剿倭?/p>

無極王守愚，山陽府人，千載寺武僧，燕山教槍，江南剿倭；

真融童大智，麻城府人，千載寺武僧，五臺山教槍，助威抗倭。

（三）分赴各地募征“略稱少林”抗倭僧兵

戚繼光招募12名千載寺武魁，沒有急于讓他們上戰(zhàn)場，而是以12名武魁為骨干，分赴各地，征召培訓槍師。他們在各地繼續(xù)按照《嘉靖乙卯年詔募抗倭槍師準則銘》和明嘉靖三十四年歲次丁巳十一月初八日公布的招收槍師的“八字準則”，招募槍師，傳授槍法，培訓出一批戰(zhàn)斗力強、綜合素質(zhì)較高、胸懷大局、組織嚴密、懂戰(zhàn)陣、守紀律、淡泊名利的僧兵隊伍，開赴東南沿?？官燎熬€。

俗言：眼高識大器。12名武魁在各地征募的武僧素質(zhì)很高，許多典籍甚為稱贊。

一是作戰(zhàn)英勇。

《吳淞甲乙倭變志》：“僧兵系山東應募者，其徒甚眾，少即習兵，曰大造化、月空、天池、一舟、玉田、太虛、性空、東明、古泉、大用、碧溪等四十名，皆稱少林寺僧，具持鐵棍，長七尺，重三十斤，運轉(zhuǎn)便捷如竹杖?！?/p>

《僧兵首防記》記載：僧兵作戰(zhàn)時，“長槍手奮勇前戮，賊舞刀亂砍，鉤槍手隨長槍而進，從隙鉤賊之足，箭手發(fā)射，鐵棍隨鉤槍而進，擊死鉤倒之賊，刀手繼之。賊一面欲支長槍，又欲卻箭，不虞鉤蛇循地而至，不能更顧其足也”。

二是胸懷大局， 服從國家征調(diào)。

《僧兵首捷記》的作者與僧兵座談，僧兵們說：“內(nèi)而盜賊，外而蠻貊，朝廷下征調(diào)之命，蔑不勝然?！爆F(xiàn)在國家的內(nèi)部有盜賊，外部有倭寇，朝廷征調(diào)我們平定倭寇，哪能不干好呢。

三是習兵法，懂戰(zhàn)陣。

《僧兵首捷記》作者稱贊天員有大將風度：“觀于翁家港之捷，天員智謀紀律，有古名將之風，不特技藝之絕人而已。予嘗過而訪之，天員適與高僧翻閱藏經(jīng)三千而遍，其書有經(jīng)、有論、有律，三才之理，靡所不載；用兵之訣，間見而雜出。非心閑氣定，不能從容抽繹。天員學有淵源，宜其用武臨戎而變化無窮?！?/p>

四是不計名利，不怕犧牲。

《僧兵首捷記》說：“僧兵驍勇，不以首級論功?！币驗樯渌嚫邚?，不計較名利，“驍勇雄杰”，所以“官兵每臨陣，輒用為前鋒”。

（未完待續(xù)）

（編輯/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