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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色鵲橋

2023-07-04 09:59:22王娟
科幻立方 2023年3期
關鍵詞:徐海

王娟

女警官唐菲兒和警官莫溪的休眠艙在第一個。登船之前,這對兒情侶因為工作太忙,臨行前唐菲兒要帶的東西又太多,是最后一對兒登船的。他們滿頭大汗上來時,其他九對兒情侶已進入各自的艙內,登船口只留了一個乘務員在等待他們:“快,大家都在等你們,剛才都有人抗議了。”

他們走進自己的客艙,放好行李,在乘務員的指導下在休眠艙躺好,系上安全帶,這時,飛船已經開始啟動倒計時。

乘務員飛快地跑了出去,她也要趕快進入自己的休眠艙安頓下來,飛船起飛時,沖擊力、失重變化和噪音都很大,如果不進入休眠艙,對身體是有傷害的。

飛船瞬間沖上高空,一切稍稍穩(wěn)定了下來后,廣播告訴他們,現(xiàn)在可以起身,透過自己客艙的窗戶看半小時星空,拍拍照,然后趕快回去休息。如果在休眠艙外逗留超過了半小時,人會越來越累,強度不亞于不斷長跑給身體帶來的疲憊感。

莫溪剛才拿行李、取票、過安檢、辦托運,又趕時間,跑得很累,加上之前他因為公務去過幾次空間站,對星空并不陌生,而且,就是此行,也有一共七顆星的起落呢,有的是時間和機會去看星星,不急,所以他壓根沒出艙,而是按下腕式手機上深度睡眠20分鐘的按鈕,就勢睡著了。迷迷糊糊中,他看見唐菲兒遏制不住第一次登上宇宙的好奇心,起身下了艙。

不知過了多久,莫溪猛地被深度睡眠的計時鬧鐘驚醒,從雙人休眠艙中醒過來,迷迷糊糊坐了起來,發(fā)現(xiàn)在他休眠之前一直坐在窗口看浩瀚星空的唐菲兒,不見了。

他走出艙門,看了看另一邊寂靜的走廊。走廊上亮著微弱的燈光,空無一人。他輕輕走過去,失重帶來的輕飄感使他時不時地得用手扶一下走廊邊上的欄桿。

每對兒新婚夫婦的名牌都掛在他們的艙門口。他一個個看過去,這是做警察多年培養(yǎng)出來的職業(yè)習慣。到第三對兒夫婦的名字面前,他愣了一下,笑了,那上面寫的是“徐海濤、俞冰影”。他搖了搖頭,繼續(xù)朝前走著,繼續(xù)一個個看過去。

再往下,是十個住著隨行服務工作人員的房間,還有十個沒有貼名牌的房間,想必是空房間。不是沒人報名,這個四線城市就這么大,始發(fā)飛船一天一趟,怎么著也夠用。“八成是首飛對于安全的考慮吧。如果像試飛那樣住得人太少,就不叫集體旅行結婚了。可如果住得太滿,承辦方飛行、接待的壓力就大。萬事只求半稱心,看來,無論啥時候,老祖宗的哲學思想都沒丟哦!”他自言自語道。

“莫溪?”身后一個聲音輕輕喚他,他的心怦地一跳。

果然是俞冰影。她依然是一身潔白的連衣裙,外面半敞著件白色的薄羊絨大衣,依然是那樣亭亭玉立,楚楚動人。

“為什么我看見這個女人還會怦然心動?”莫溪不動聲色地按了下心口,走近幾步,佯裝詫異地問:“沒想到,咱們倆會一塊兒結婚?!?/p>

俞冰影嗤地笑了一聲:“一塊兒結婚?錯了,不是一塊兒,是一天結婚而已?!蹦惨庾R到了自己的話里暗含著歧義,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俞冰影接著說:“我們登船的時候就看到了你們的名牌?!彼斐鍪?,輕輕握住莫溪連忙伸過來的手,說:“祝你們幸福!”莫溪也回應她:“也祝你們幸福!徐總這個人不錯,不張揚不遲鈍不死板,最主要是太有才華了,我聽說國際社會已經把他納入全球拔尖人才庫了?!?/p>

俞冰影又笑了笑:“哪里,他不過是有點偏才罷了。”和徐海濤相處久了,被愛情滋潤著,這個小女人的性格已經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絲毫看不到過去那種冷冰冰、倔強執(zhí)拗、萬事不低頭不求人的個性了。

俞冰影像是又想起什么,問道:“怎么,你也是因為失眠出來走走?”莫溪這才想起來,他是出來找唐菲兒的。他不好意思地說:“沒有,我哪里會失眠,啥時候還不是挨著枕頭兩分鐘就著。只是我那位,菲兒,也不知跑哪兒去了,我出來是找她?!?/p>

俞冰影說:“我正好睡不著,走吧,我陪你一起找。不過,找到可別說我影響你們,主動來當電燈泡呀。”莫溪心里一暖,愣怔了一下,回說:“這就對了。你這樣子說話,才最像小時候的你?!?/p>

俞冰影突然嘆了一口氣:“遺憾啊,遺憾!”莫溪也隨之嘆了一口氣:“唉!我也是,到底意難平……”

俞冰影的眼睛暗淡了下去:“天不遂人愿。想當初,我們從相互試探到眉目傳情,再到私訂終身,只談了短短的半年戀愛。18歲時,智能命運中樞計算出我們倆五服之內有血緣關系,不給我們匹配當情侶,沒有給我們分配延續(xù)鐘情的因子?!?/p>

莫溪接過話茬說:“我知道系統(tǒng)不通過是因為我們有血緣關系時,你不知道當時我有多失落,真恨不得把天都捅個窟窿!”俞冰影的眼圈紅了:“那時你說,那我們就丁克??晌覅s想生一個自己的親生骨肉,想體會當母親的感覺。我總以為,沒當過母親的女人,人生是不完整的。那時候,我就已經明白了,我們倆之間是死結,此生是不可能走在一起了,我的心涼透了。”

莫溪陷入了長久的沉默,過了好大一會兒,他說:“到底也沒查查,也不知道咱們到底是哪一代有血緣關系?!庇岜暗哪樴У丶t了,她略顯尷尬地說:“莫溪,今天索性把真相原原本本告訴你吧!真相我是掌握的,事到如今,讓你一直還蒙在鼓里,對你不公平?!?/p>

莫溪瞪大了眼睛:“你知道?真相?難道我們的血緣關系……還有什么貓膩?是不存在?還是不光彩?哎呀,你可真能瞞啊,竟然瞞了這么多年?”俞冰影低下了頭,憋了好久,才低聲說:“是這樣的,我的母親董淺墨和你的父親莫芊芋,曾經是大學同學,這個你知道吧?”莫溪一臉納悶地點點頭:“知道,怎么?”

俞冰影咽了口口水,接著說:“大學期間,我母親曾經瘋狂地迷戀著你的父親,可是,你父親對我母親卻毫無感覺?!蹦泽@地“啊”了一聲,看來這事他壓根不知道。莫芊芋是個沉默寡言的人,自己的隱秘故事從來沒在兒子面前提過。

俞冰影接著說:“兩個人的事不了了之后好幾年,你父親和你母親結婚了,我母親也和我父親結婚了。又過了些年,我母親已經懷上了我,你母親突然來找我母親看病,說她不能生育。當時,你母親并不知道眼前這位婦產科大夫曾經追求過她的丈夫?!蹦帧鞍 绷艘宦暎骸澳俏沂悄膬簛淼??你母親治好了我母親的???”

俞冰影慘笑著搖了搖頭:“你是試管嬰兒。”這回,因為太吃驚,莫溪連“啊”都沒說出口,只是張大了嘴巴,直愣愣地盯住俞冰影。

“你是試管嬰兒,是你父親和我表姨的試管嬰兒?!?/p>

“……”

“我母親偷著用了我一個表姨存在庫里的卵子,來彌補自己未能嫁給莫叔叔的遺憾。雖說是她表妹,不是她自己,但畢竟能用血緣的近來聊以自慰。”

“天哪!我母親和父親都不知道?”

“他們都不知道?!?/p>

“等等,你別再說了,容我消化一會兒,你的意思,我并不是我母親的親生兒子?!?/p>

“不,是她孕育了你,生下了你。”

“可是……血緣上,啊?你和我,就是在這里莫名其妙有了血緣關系?”

“是的,和你在智能中樞無法匹配成功的時候,我情緒很差,在家不吃不喝光蒙頭睡覺,幾次哭著喊著要輟學。我母親沒辦法,才把其中的真相告訴了我,本意是讓我徹底死心、想開、看淡、放下。沒承想,我明知咱倆沒結果卻始終放不下你,而且,還從此怨恨上了我母親。從那天她告訴我真相以后,之后十多年我沒再喊過她一聲媽。我父親深愛我的母親,在他得知我和母親冷戰(zhàn)的真相后,也沒向著我,這讓我隨后多年對他也很冷淡。過了一段時間,我稍有平復,心有不甘回到學校,然后考上大學留在上海,給陳思哲夫婦當了干女兒。又之后多年,我一直冷落著我家人,這你也知道……”

莫溪長嘆一聲:“原來是這樣。實際,這也怪不得你母親,她也是出于苦戀……”血脈上的聯(lián)系,讓莫溪一想到那位是他親生母親表姐的董淺墨,心里就泛起一股暖流。他禁不住自言自語道:“難怪阿姨從小到大對我那么好,那么親,唉,我都沒孝敬過她一點。”

他們18歲那年,全體同學在成人禮上集體植入芯片,這也象征著他們的懵懂青春宣告結束。以后,經過完美規(guī)劃的人生,包括專業(yè)特長、愛情、職業(yè)、家庭、人生際遇……都已被大框架式地寫進了芯片,由中樞按照時間順序,逐一釋放讓他們去經歷。什么時候從事什么樣的工作,暫且還可以根據自己的愛好和特長選擇充電,進而從事結婚、生孩子這樣的大事,個人的意見只能作為中樞會優(yōu)先考慮的選擇之一,不是必然。

哪年哪月哪日,哪對夫妻,生第幾個孩子,生男還是生女,都是中樞規(guī)劃好的,按照最適合社會運轉、最利于教育、醫(yī)療、管理的比例。至于其他時候的夫妻生活,已蛻變?yōu)榻∩砘騿渭優(yōu)榱水a生荷爾蒙快感的生活方式,并無實質意義。孩子從一出生,除接種預防全部疾病的優(yōu)化基因疫苗,還會接種智慧、神經的優(yōu)化疫苗,日后的學習、工作、吃飯、睡覺,都基本成了沒有壓力的消遣。想外出旅行,智能購票、智能登機、智能自助游、智能拍照留念傳回個人賬號……人生沒有辛苦,沒有麻煩。

“中樞才是大Boss(老板)!人類幾千年的智慧,最終卻塑造了一個操縱人類的大Boss!”莫溪感嘆道,看到俞冰影有點疑惑,他又說:“你仔細想想,是不是這道理?!庇岜暗皖^思考了片刻,點了點頭。人類為了更好地活著,造就了中樞,中樞反過來統(tǒng)治了人類社會的幾乎所有方向。“人類,其實成了中樞的機器,在中樞的精密計算操作下,被精準運轉的機器。”莫溪又嘆道。

這樣一想,喝了蜜一樣無憾的隨后的生命,卻怎么也沒有成人前的那18年更清晰和刻骨銘心。難道,人的思維和記憶,也在幸??鞓泛颓宦芍型嘶闪藱C械動作?

莫溪長嘆了一口氣,繼續(xù)回憶說:“得知我們匹配不成功,當時我還不甘心,還暗想,到我們遞交結婚電子申請時,還嘗試選擇對方,但是,到了那時,卻一切都不由自己了。以后的若干年,我們分離又重逢,雖然幾經折騰,可到底拗不過中樞替我們配好的姻緣,那個分分合合卻掰不斷、打不散的,彼此遇到、彼此心儀的完美愛人,很快,我們就各自墜入被中樞設定好的愛河。對初戀的承諾,都忘在腦后了。”

沉默了一會兒,兩個人都開始有意回避這個話題,沿著走廊往前走去。他們走到走廊盡頭的一扇大門前,推開門,門內的世界讓他們眼前一亮。

那是間圓形的大廳,比他們的房間大三倍不止。房間四周的墻壁全是玻璃幕墻,就連圓形的穹頂,也是玻璃的。人在其中,就像真的踏進了星空之中,身邊不斷有大大小小的星球由遠及近,從小變大,一晃而過,就像他們在老電影里看到的那種坐在火車上看往后跑的電線桿、樹木和山梁一樣。

俞冰影驚嘆一聲:“好美啊!”莫溪連呼吸都屏住了,唯恐喘氣聲大點會把星星吹跑似的:“是啊,太美了,這是我見過的最美的風景!”

身旁有人拍了下手,這下,適應了大廳內黑暗的兩人才發(fā)現(xiàn),廳的中間,還站著兩個人。他們靠近一看,女的是唐菲兒。男的,竟然是莫溪的同事張勝利。

張勝利和莫溪、唐菲兒關系太熟,平時又玩笑慣了,這時又囂張起來,他一把拉起唐菲兒的手說:“莫溪,你小子,不看好媳婦,這下傻了吧,怎么樣?沒想到我張勝利追婚追到九天之上了吧?反正你們的婚禮一天不舉辦,我就有一天機會。我也別等主持問有沒有人反對了,我在這里直接告訴你,我反對!”說完,他舉起唐菲兒的手,一示意,讓她在他高舉的手底下轉了一個圈??此D的像跳華爾茲一樣,張勝利帶著勝利的表情哈哈大笑起來。

莫溪一步搶上去,奪回也咯咯笑著的唐菲兒的手,抬腳朝他就要踢。張勝利一扭身躲開了。

莫溪用手點著他:“臭小子,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早就結過婚了,而且,還是公車私用,趁著試飛的機會順便辦的?!睆垊倮f:“嘿,啥事都瞞不過你哈!”莫溪答:“你以為呢,我們智能合成作戰(zhàn)中心的人是吃素的?”

還遠遠站在屏幕下的俞冰影沒明白是怎么回事,她迷茫地問:“你們在說什么?”沒等莫溪回答,唐菲兒卻疑惑地沖著莫溪耳邊悄聲發(fā)問:“俞冰影?她怎么也在船上,怎么回事?”

莫溪用頭側直接撞了上去,把唐菲兒撞得一把捂住了大奔頭:“干嗎呀!”莫溪這才悄聲說:“一孕傻三年?我說,你不會是有了吧?她能怎么在船上?她也來結婚唄!你別瞪我,她和徐海濤,一對兒神仙眷侶,誰人不知?。 碧品苾哼@才醒悟過來??磥?,新婚宴爾的女人又回到了熱戀時的狀態(tài),一見情敵和戀人同時出現(xiàn),醋意翻滾,智商又不在線了。

莫溪這才顧上對俞冰影解釋:“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身穿警服的大胖子,叫張勝利,是我們交警隊的老同事老同學?,F(xiàn)在,他可是來保護咱們的?!庇岜罢f:“保護咱們?飛船上的安全保衛(wèi)?”

張勝利打了個立正,沖她敬了個禮,說道:“我是飛船乘警張勝利!”

回到客艙,莫溪還是沒忍住,問唐菲兒:“你怎么回事,一上船就去找張勝利?”唐菲兒滿臉滿足感地說:“哎喲,老公,你終于會吃醋了?我早就聽張勝利說,飛船上有個好去處,能看到最美的星空。剛才本想喊你一起去找他的,結果看你蒙頭睡得呼呼的,我只好自己先睹為快了?!?/p>

莫溪說:“你可小心點哈,你們倆過去可有故事?,F(xiàn)在,你是有夫之婦,他是有婦之夫,地下還不夠折騰,再鬧出什么天上的緋聞來,不讓人笑話!”唐菲兒抬手打了他肩膀一下:“去去去,德行!可別提那什么過去的故事了,提起來我是又想樂又臊得慌?!?/p>

莫溪噗的一聲笑了,當初從張勝利虎口搶回唐菲兒那一幕,仿佛就在昨天。

廣播里傳出播報:“飛船就要到達第一站——橙星了。請大家進入休眠艙,準備安全著陸?!?/p>

透過休眠艙上的屏幕,可以看到,橙星像一顆晶瑩剔透的巨大橙子,閃爍著溫暖的光芒,越來越大,越來越近。

繞橙星一周,欣賞了全橙星的風光以后,飛船慢慢著陸。他們依次走出船外,踏上了這片橙色的世界。

這里種滿了橙色的植物,橙子、橘子、杧果、榴梿、木瓜、南瓜等瓜果正在掛果,萱草、金盞花、馬英丹、金蓮花、荷包花、三色堇、橙色郁金香、美人蕉、凌霄花等花草正在綻放,五角楓、銀杏樹、桑樹、柿子樹、水杉、金枝槐等樹木的葉子也正黃澄澄奪人眼目,他們只覺得驚異萬分,這些花草樹木瓜果蔬菜完全混淆了季節(jié),都在最明艷的狀態(tài)下同期齊齊出現(xiàn),真是夠科幻啊!

大家都覺得眼不夠用,腳不夠快,選角度、取景、擺姿勢,單照合照集體照,忙個不停,原本寂靜無聲的橙星上立時響起一片嘈雜。每一對新婚夫婦都配有一個攝影攝像師,大家也都跟著新婚夫婦們嘰嘰喳喳地吩咐,閃光燈閃爍,快門咔嚓,“笑一笑”的聲音此起彼伏。

這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呈現(xiàn)出橙黃色,這讓大家更稀奇,但由于外界空氣比較稀薄,他們只被允許在固定的這個秀珍景觀的景區(qū)自由活動一個小時,然后,就需進入四處散落修建的大廳里休息恢復一會兒。

俞冰影、徐海濤,莫溪、唐菲兒兩對夫婦自然而然地扎堆走到了一起,張勝利也看熱鬧不怕事大,跟著他們傻樂呵著,起著哄。

看到一條橙色的小溪嘩嘩流過,唐菲兒大呼小叫地說:“快看,水都是橙色的哎,好可愛的橘子汁??!”俞冰影反駁她:“沒準是橙汁呢!”張勝利笑著說:“這水真能喝,真是酸酸甜甜的橘子味道,不信你們嘗嘗?!贝蠹壹娂姼┫律?,用手掬起一捧水,嘗著,驚嘆著。

其實,這種類水依然是水,只不過給里面添加了類橘子味道的成分,口感變了而已。

俞冰影歷來不喜酸,微笑著站著看大家喝,對徐海濤說:“海濤,你可得再加把勁,什么時候把橙色的動物也搬上來。那樣的話,咱們這些人在這里的時候,這里不顯得太熱鬧,不在這里的時候,這里也不至于太冷清,那就功德圓滿了?!毙旌龔南呏逼鹧?,揶揄她說:“林妹妹,地球上有橙色的動物嗎?”俞冰影嗔怪地說道:“去你的,你才寶哥哥呢!”說完,她突然意識到了她的話里恰暗合了寶黛的愛情故事,不由紅了臉。大家也都悟到了,都嗷嗷地起哄起來。

唐菲兒說:“有橙色的動物啊,比如尼莫小丑魚……”她的話音未落,莫溪接道:“蜜蜂、蝴蝶、動冠傘鳥、橙色毛蜘蛛……”唐菲兒打斷他:“沒想到,這么冷門的動物你都知道,你這愛好可有點特別??!”莫溪伸伸舌頭,接著說:“那換幾種,橙頭金織雀、黃腹織布鳥,不對,這些也冷門,我再說,螃蟹、龍蝦、橙海星、大猩猩、老虎……這夠家喻戶曉吧?”

張勝利擠對他:“得,就顯得你博士后!”看張勝利欺負自己老公,唐菲兒不忿,瞪了他一眼。張勝利發(fā)覺了,又把矛頭指向唐菲兒:“嚯,剛成一家,就知道護自個男人了。你瞪什么,小心眼珠子瞪出來,再染了黃疸?!碧品苾翰嬷托λf:“張警官啊,張警官,你這個說話的腹黑冷幽默,可是一點沒改?。 ?/p>

徐海濤打斷了他們的嬉鬧,點著頭:“行,這完全夠湊齊一個動物園了。我回去加把勁,爭取明年能實現(xiàn)大家描繪的藍圖。”大家七嘴八舌地開著玩笑:“不是藍圖,是橙圖!”

晚餐在景區(qū)中央的“程”字大廳舉辦,他們吃的也幾乎都是橙黃色的食品,玉米餅、小米八寶飯、煲南瓜、胡蘿卜燉牛肉……

旅游公司的程經理在祝酒詞中說:“之所以把第一站的星命名為橙星,之所以選我當橙星的接待人員,就是因為我姓上這個‘程字。一個‘程字寓意美好,大家登上了橙星,也就算踏上了成家的新征程,大家今天成了一家人,以后就要善作善成、事業(yè)成功!”

大家紛紛舉起酒杯,興致勃勃地干下了橙黃色的果酒,分享著成家的喜悅。

結束了橙星上一整天緊湊的行程安排,晚間,他們登上飛船再次起航,又經過了三天的航行,他們到達了第二站綠星。

綠星顧名思義,上面種滿了綠油油的植物,還有那些開著綠花的牡丹、康乃馨、繡球、大麗花、非洲菊、青瓜、黃瓜、香瓜、西瓜之類的花草瓜果。不用猜也知道,小溪里淌著獼猴桃汁味道的類水,晚餐舉杯暢飲的是竹葉青酒或者綠茶……此星的旅行主題是綠色環(huán)保。

只有一個問題大家沒有達成共識,綠色的動物太少,大家就舉出了些螳螂、青蛙、竹節(jié)蟲、綠海龜、蜥蜴、綠曼巴蛇、綠鸚鵡之類,以至于沒法在綠星上建造動物園,這讓徐海濤有點頭疼。

最后,徐海濤無奈地說:“算了,這些綠色的動物,大多數看上去都有點瘆人,這里就當個純粹的植物園吧!沒有人來的時候,這兒安安靜靜的,最多放上一批綠色的鳥喳喳去,也挺好。”

白星,是白雪皚皚的冰雪世界,銀裝素裹,煞是純潔干凈。

雪是類雪,冰是類冰,氣候也并沒有地球上冰天雪地時那么冷。覺得冷,純屬心理上的慣性要多些。不過,為了防止雪盲,大家還是戴上了防護鏡。

俞冰影夫婦被帶到一座大廈面前。在門廳的更衣室里,工作人員給他們分發(fā)了頭盔和手套。帶著這些東西,他倆依次向里面走去,俞冰影走在前面。

長長的走廊兩邊,是一扇扇房門。在他們提前預約的一扇門前站定,工作人員替他們打開房門,只見里面是間小廳。小廳里面黑乎乎的,四處和天花板像被一層幕布樣的東西遮擋著,整體有點像沒有開燈的電影廳。

工作人員為他們戴上頭盔和手套,打開開關,送他們進了屋,然后關上房門。

眼前是一棟坐落在森林一隅的小巧別墅,別墅門牌上寫著“陳宅”,正是俞冰影曾經在上海住過的別墅的模樣,一棟二層歐式的白色房屋。

爬滿白薔薇的鐵欄桿內,是個院子,里面種有兩株稍大些的樹,一株白玉蘭,一株梨樹。樹的腳下,清一色開白花的花卉,百合、茉莉、梔子、馬蹄蓮……

俞冰影戴著頭盔,沒有辦法刷臉,她走到門前時,并沒有像遙遠的過去那樣,大門會為她自動開啟。她顫著手按了門鈴。

大門開了,一個滿頭白發(fā)、戴著眼鏡、穿著米白色真絲睡袍的老人站在那里。他看見俞冰影,顯得特別激動,眼圈一紅,哽咽地喊她:“小影啊,快進來!海濤?我的女婿,歡迎歡迎!快進來。”俞冰影上前扶住陳思哲,身子顫抖著,竭力控制著自己不哭出來,像在遙遠的舊日子里每次遠行回家一樣,帶著徐海濤走進房門,換了拖鞋,跨了進去。

她的臉因為想哭扭曲著,怕自己太激動,她故作輕松地刻意平穩(wěn)了語氣問:“爸,您還好吧?”陳思哲顫著聲道:“好,好!”看來,她提前寫給他的代碼信,他都收到了。

廚房里走出來一個老婦,俞冰影一見她,哇地大哭了起來。她奔上前撲進她的懷里,連聲喊著:“媽,媽,你想死我了!”李白蘭一把把俞冰影攬進懷里:“小影,我的心肝,你怎么才來看我?。屜肽阆氲煤每喟。 备^來的陳思哲又把兩人攬進他的臂膀,終于老淚縱橫地哭道:“小影,咱們的小影,回來了。你這么長時間不回家,你怎么忍心拋下我們不管??!”

俞冰影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跪倒在地,嗚嗚咽咽地說:“爸,媽,我這不是回來了,我回來了!”

三個人一時間哭成了一團。李白蘭雙手捧起俞冰影的臉,撫摸著她,溫柔地替她擦掉眼淚,嘴里說道:“好了,小影,你來了就好了。今日咱一家人難得團聚,本該好好坐著說會兒話,倒都哭起來了。等一會兒你走了,再見面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了?!标愃颊芤颤c頭稱是,老兩口攙起俞冰影,拉她走向沙發(fā),一邊一個在她身邊坐下,又招呼徐海濤坐下。

小夫妻你一句我一句敘著舊,問老兩口身體怎么樣?最近過得開心不?陳思哲和夫人連聲說:“好著呢,好著呢,吃嘛嘛香,沒病沒痛,凍不著餓不著,你們還給送了這么多書、唱片、影盤……啥啥都好。”徐海濤點著頭,說:“那就好,那都是小影孝敬您的,我只負責提創(chuàng)意?!?/p>

陳思哲拍著俞冰影的手背,點頭稱是:“我這個姑娘啊,就是心細,會照顧人?!痹挳叄挚粗旌?,聲音又哽咽了,囑咐他道:“海濤啊,小影現(xiàn)在離我們遠,她可就靠你了,你要對她好。”陳夫人也連聲說:“對,海濤,我們老兩口可把她托付給你了?!毙旌_玩笑說:“您二老放心,我要對她不好,您二老就召喚我來您這邊,好好教訓我!”他的話把大家都逗笑了,就連笑點最高的俞冰影也破涕為笑了。

說話間,樓上款款走下來一個很年輕的女孩。她蒼白、瘦弱、十指纖纖、腰肢細軟,身著一襲曳地的銀白色連衣裙。

陳夫人招呼她:“小影,來,和你姐姐坐一起?!蹦桥⑽⑿χ接岜昂湍赣H中間,依偎在母親身上。俞冰影摟住她的肩膀,讓她也斜靠在自己身上,親昵地摸著她及腰的長發(fā)。

徐海濤看過她的照片和錄像,知道這是陳冰影。

在座的又談笑風生了一大會兒,氣氛漸漸從凝重變得輕松起來。徐海濤悄悄指指手腕,提醒俞冰影,時間差不多了。

他這個動作不打緊,卻一下又惹哭了本來已開心起來的俞冰影。只見她摟著陳冰影,把她兩個人的身體都扎在李白蘭的懷里,空出的一只手卻拉著陳思哲的手。四個人嘴上道著別,卻怎么也不愿分開,又哭成了一團。徐海濤怎么拉也拉不開俞冰影。

這時,“唰”的一聲,似有一道閃電滑過,把周圍照得白茫茫一片,然后,周遭的一切再次陷入黑暗——還是那間像電影廳的房間,還是他們兩個人。唯一的不同,就是俞冰影還彎著腰,攥緊手套,不住聲地痛哭著。

徐海濤摘下頭盔和手套,替她也取下了已是關閉狀態(tài)的頭盔和手套,輕輕撫著她的背。過了良久,俞冰影停止了哭泣,她眼淚汪汪地對徐海濤說:“實在太寫實了,海濤,謝謝你!”徐海濤說:“咱們更應該感謝莫溪,四維打印成像方面,他比我付出得多?!?/p>

坐在離開白星的飛船上,俞冰影神情恍惚地問徐海濤:“你說,我們離開以后,或者之前,VR里的陳爸蘭媽和妹妹,她們是還像剛才模擬現(xiàn)實那樣一直生活著,還是靜止在后臺檔案里,等著我們下一次來再重新激活?”

答案肯定是后者,徐海濤卻回答:“他們依然生活著,三口人在一起,活在天堂里。”

俞冰影低聲地自言自語:“爸媽生前那么喜愛白色,住在這里想必他們也很滿意?!?/p>

銀星,其實就是月球。

不過,月亮上一點也沒有打造嫦娥吳剛玉兔的幻境,也沒有用上類水類河類植物之類鋪墊。這也是中國旅游公司廣泛征求了全球意見才這樣決定的。一千個人內心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大多數人寧可保留古代神話、古詩詞中對月亮慣常的美好想象,尤其中國人,寧愿保留對嫦娥吳剛玉兔的美好幻象,也不愿意看到她們變成活生生的實際存在。這個道理,就像由長篇小說改編的影視劇,相當一部分都會以失敗告終一樣,很難實現(xiàn)古往今來眾多人賦予同一種美好事物的寓意,再加上,月球是全球人共同擁有的,而“七色鵲橋月老星座”只是中國開發(fā)投資的項目,允許國人反復踏上月球就很好了。如果把大家的月亮變成了另一種東西,只怕連整個項目也要被非議而擱淺了。

所以,月球,保持它幾十億年一直所該有的模樣,看上去很美,踏上去又很乏味。

失重、單色、大氣稀薄、月坑、環(huán)形山……

莫溪連宇航衣都懶得換,在飛船上伸了個懶腰,像吟詩一樣說:“沒有亮晃晃的銀燈,沒有銀山,連類銀的工藝品展覽都沒有。即便展出,展出的那些玩意兒地球上都有,誰也不稀罕……”這詩吟得,讓已走到飛船門口的唐菲兒也興致盡無,匆匆下去遛了個彎,就和大家一起吵著要吃飯。

在飛船上,他們匆匆吃了此行開始后最乏味的一頓船上餐,就急急進入各自的艙內,催著快起航。

用張勝利的話說:“月亮的美,在于它的遙不可及和朦朧。大家雖都是高知雅人,但也難免是飲食俗客,還是早點走吧,免得給美麗的月亮沾染了俗氣?!?/p>

藍星就有意思多了。

它是一片蔚藍色的汪洋,只在汪洋中間建起一串很袖珍的小島。從空中看,這些島嶼圍成一個鉆石項鏈的模樣,有點像超越版的馬爾代夫。

飛船在最中間的“鉆石島”上降落下來,然后他們乘坐太空直升機,一個島一個島逛過去。這些島沒什么大的差別,無非是沙灘、巖石、紋絲不動但很像波濤洶涌的海浪。因為沒有空氣,他們上島時都穿上了輕便宇航衣,行動挺不方便的。而且,拍照只能拍風景,戴著面罩,拍人都看不清臉。

衣服穿穿脫脫太麻煩,以至于莫溪又嫌啰唆,只逛了三個島就怎么也不愿意下直升機了。唐菲兒只好噘著嘴跟在徐海濤他們后面。這個習慣和她以前去旅游一樣,哪怕景點再乏味,時間再倉促,她也必須走完全部行程,要不然,她就覺得此行虧了。白來一趟啥也不看,還不如不來省力氣呢!

提前被送回飛船上的莫溪,愜意地躺在大客廳的長沙發(fā)上看著書。這時,他聽見了坐在隔壁座位的旅游公司的工作人員小牛大口喝水的聲音,于是,嘴閑不住的他欠起身擠對他:“喂,小牛,正飲牛呢?這錢掙得很愜意呀!”小牛咕咚咽下一口水,笑著回答:“愜什么意啊,還不都是掙點各位賞的辛苦錢。我這一出差,一個月都回不去家,換你你干不干?”

莫溪切了一聲:“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前仨星還湊合,好歹看看奇珍異物,懷懷舊,悼念下前輩。月球吧,也湊合,算保留原汁原味的曲目。你說就這個星,干嗎呀,就糊弄這么一大池子水,忽悠我們來,這不坑人嘛!”小牛說:“哎呀你不知道,這么多水,又修島,又修停機坪,又運送太空直升機,工程量很巨大呢!”

這話莫溪不愛聽了,他干脆坐了起來,打算細細和小牛掰扯掰扯:“你騙別人容易,騙我可難。來,你告訴我,水有多貴?小島又有多貴?社會公益捐贈的太空直升機又花了你們多少?”小??此毖哿?,忙拱手笑道:“好了好了,咱別較真行嗎?您說,帶著大家跑這么遠,這么長時間,這么多人,好歹也得讓我們掙點嘛!現(xiàn)在旅游業(yè)不好干,就說你,你跑了幾個星,旅游用品你是镚子兒不花,你好歹讓老弟我吃點回扣,成不?哥哥?!?/p>

莫溪被氣笑了,重新躺下去,用手里的書蓋住臉,故意氣他說:“我不花,我就不花,我氣死你。”小牛走到他身旁,蹲在他跟前說:“哥,您這是新婚大喜,蜜月旅行,您說您來太空一趟,不給親戚朋友帶點什么禮品,也對不起人家給你隨的份子錢,對不?”

莫溪掀開書,斜眼瞅著他說:“嘿,你小子,早知道我下去往你那水池子里撒泡尿,給你們留個紀念。我好端端待在這兒又不勞你服務,敢情騰出時間聽你洗腦??!”小?!斑辍钡囊宦曅α耍首魃衩氐卣f:“哥,您說,您還是童子尿不?要還是的話,那玩意兒可珍貴,沒準我捎回去點,還能當藥引子賣呢!”

莫溪哼了一聲,也故作神秘悄聲說:“怎么著你哥我也是有證的人。怎么,想喝童子尿,早十年二十年怎么沒認識你呢?”小牛走回自己的座位,氣哼哼地說:“我可看出來了,您從小是吃刀子長大的。好歹我也是走南闖北靠嘴皮子吃飯的,甭說我,就您這張嘴,再加二十個人也說不過。”

“才知道啊,誰讓你招惹我的?!”

“誰招惹您了?不是大哥您先嫌我們弄一池子水坑人的?!?/p>

“咱可把丑話說到頭里,下一個星要還這么坑的話,小心我回去給你們個一星差評。”

“哥哎,半星也沒用。星空旅游才開張,擠破頭報不上名的多得是。我勸您呀,就別費勁巴拉做那個無用功了!”

莫溪從鼻子里哼了一聲,不理他了。

紫星。

上面種滿了薰衣草、二月蘭、鼠尾花、鳶尾、番紅花、翠菊。尤其好看的,是滿架滿架直垂到地上的紫藤。

他們一行人甚至在一個單獨的大苗圃里,看到了開著花的蔥和結著大茄子的菜。更有偌大的結著成串成串葡萄的葡萄園一眼也望不到頭。唐菲兒問小牛:“晚飯我們能吃到這些蔥花嗎?”小牛笑答:“能,涼拌碎蔥花?!?/p>

紫色迷霧般的樹林中,外圍種著藍花楹、紫荊和馬鞭草,唐菲兒驚嘆:“好美啊,我最喜歡紫色了,真是太浪漫了!”

往里走,樹林里圈種著黑布林、桑葚、藍莓、樹莓還有無花果、山竹、李子,正好他們口渴了,不由七嘴八舌地問:“這些果子能吃嗎?”小牛順手摘了一個李子放進嘴里啃著,答:“當然能,吃一批一夜之間再長一批。放心吃吧,只要你們不怕酸。”

她們每樣水果都嘗了嘗,直到把牙齒都吃成了紫色方才罷休。

莫溪突然問唐菲兒:“菲兒,我記得你對薰衣草過敏來著,今天怎么沒事?”唐菲兒這才猛然醒悟道:“就是啊,怪了,我一個噴嚏也沒打?!蹦抢囊路骸澳亲屛铱纯茨闵砩掀鹌ふ顩]?哎,沒有呀,臉上胳膊上都光光的?!?/p>

俞冰影插話說:“這里的植物是類植物,都經過基因優(yōu)化,想必沒有那些惹人討厭的花粉啦!”大家都看向工作人員,見他點了點頭,證明俞冰影說得沒錯。

紫星上的植物有光合作用,空氣很清新,拍照也好看,于是大家興致勃勃地擺著姿勢,好好過了把在月球和藍星上沒好好拍照的癮。

晚飯果然又是一桌桌紫色宴,紫薯紫米紫菜紫包菜,喝的是紫色的葡萄汁。

紅星。

這是此行的最后一站,也是有最重要議程——集體婚禮的一站。

碩大的舞臺上,七色燈光眼花繚亂地照在靜靜站好的十對兒新婚夫婦的身上。

他們的眼前,是合圍在舞臺四周的一大塊半圓形屏幕。屏幕被分成幾十小塊。每一塊上顯示著不同的場景——中心地帶的屏幕最大,占了整個屏幕的一半,那是主會場的直播畫面。其余的小場景有房間里的,有大廳里的,有街頭的……就和110指揮中心的監(jiān)控屏幕一樣,在婚禮現(xiàn)場同步顯示著。

這些屏幕上顯示的,正是各位新婚夫婦的家人、親戚、同學、朋友在不同場合連線世紀星空集體婚禮直播的場景。他們的掌聲、歡呼聲,甚至喊話,都能通過屏幕直接傳送到婚禮現(xiàn)場,就像大家同處在一座劇場里,新人是演員,地球上的他們是現(xiàn)場的觀眾一樣。

可以想象,現(xiàn)場眾聲喧鬧起來,有多么人聲鼎沸。不過,主現(xiàn)場和各個分會場都有控制話筒的人,也不是每個人都有說話甚至大聲說話的均等機會。

程經理換上了一身燕尾服,左胸戴著一朵玫瑰花,神氣地走在舞臺一側,來主持婚禮。

婚禮在活潑喜慶的氣氛中,一個環(huán)節(jié)一個環(huán)節(jié)進行著。程經理是公司專門聘請的干過多年婚禮司儀的,主持風格除了很會煽情以外,也很浪漫雅致。這場星空婚禮在他的調動下,主會場和地球每個分會場的音樂聲、掌聲、歡笑聲此起彼伏,比最當紅的明星演唱會還熱鬧。

證婚人和主婚人——市主管旅游的副市長和旅游局局長在大屏幕上發(fā)表過主婚詞和證婚詞后,程經理提高嗓門用調侃的口吻繼續(xù)說道:“下面,集體婚禮進入了一個重要的環(huán)節(jié),請雙方的親屬、朋友和關系人注意了哈,這十對兒新人即將結為夫婦,你們都同意吧?”

各個會場傳來高高低低的“同意!”聲,此起彼伏,匯成了一輪又一輪的聲浪。顯然,程經理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為了烘托氣氛,他還特意把話筒伸向大屏幕,以期那些異口同聲通過話筒傳出震天動地的動靜。他滿意地等待著聲浪的余音漸漸停息,好繼續(xù)下一環(huán)節(jié)。

這個時候,一個尖銳的女聲從某個分會場的主話筒傳了出來:“我反對!”

傳出聲音那個部位的屏幕一下被逐漸擴大,占據了整個大屏幕的中央位置。除了那塊大屏幕,主會場和各個小屏幕上的分會場紛紛響起陣陣嘁嘁喳喳的嘈雜聲:“這是誰???”“什么仇什么怨啊?”“專門來砸場子的?”“是李姨?!薄笆怯岜凹业臋C器人管家。”“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

是李姨,是她喊出了那聲“我反對!”

她僵硬的臉上充滿堅毅,她從分會場主持人手中接過話筒,篤定地站著,又清晰地說了一遍:“我反對!”

程經理有點慌。要知道,他主持過成千上萬場婚禮,這情況還真頭一次出現(xiàn),而且,還是個機器人站出來。他結結巴巴地問:“這位機器人阿姨,您是反對場上哪一對兒,還是這十對兒您都反對?”驚慌之下,他一時沒控住場,問的是廢話,哪有以一己之力來阻止十對兒夫妻結婚的?那不是螳臂當車是什么?

李姨到底是機器,情緒比人好控制,倒比他從容,她說:“司儀先生,我反對俞冰影和徐海濤結為夫妻,其他人我都是祝福的?!敝鲿龅溺R頭聚焦在了俞冰影和徐海濤這一對兒身上,主會場的屏幕也隨之放大,李姨所在的會場屏幕隨之縮小?,F(xiàn)在,兩個屏幕分庭抗爭,變成了兩個主焦點。

程經理稍微松了口氣,眼睛嘰里咕嚕轉著,想著詞,結果憋了幾秒也沒想出來。偌大的幾十個會場也全部鴉雀無聲,人們都張大嘴巴看著這場戲如何進行下去。

此時,俞冰影渾身都在微微顫抖,手里的捧花不知何時已掉到地上,她也渾然不覺,只是兩眼含淚,直愣愣看著屏幕上的李姨。徐海濤一只手緊緊摟著俞冰影的肩膀,一只手扶著她的胳膊,兩眼也緊盯著李姨,手也在劇烈顫抖著,顯然也被這情況打蒙了。

另一邊的莫溪探頭側目看著俞冰影,兩眼也變得紅紅的。他忍不住往那邊跨出了一步,想走過去,可唐菲兒死死拉住了他的手。他恍然回頭看著唐菲兒,一時間,被唐菲兒眼神里流露出的復雜情緒嚇了一跳。他還是頭一次見唐菲兒這樣。

那眼神里,有阻止、有委屈、有埋怨、有期待、有取證、有憤怒,甚至還有仇恨……此刻,唐菲兒眼睛里盈滿了淚水,莫溪只要再動半步,那淚水就一定會奪眶而出,繼而會奔涌成河。多年來,對莫溪和俞冰影藕斷絲連的擔憂積壓在她心里太久了,使她瀕臨崩潰臨界點。眼下這情形,只要稍微再有導火索的爆燃,她就會立馬潰不成軍,當場號啕大哭、暈倒在地都有可能。

被唐菲兒的眼神所震懾,莫溪站住了。他下意識地緊緊攥住唐菲兒的手,“這才是我的女人,我不能再對不起她了!”他暗示自己。

時間其實只過去了十幾秒,對當事人而言,卻仿佛隔了一個世紀。最后,還是程經理打破了僵持的局面,他顯然想起了他應該擔負起應對突發(fā)情況和收拾殘局的擔子,他干咳了一聲,問李姨:“那請您陳述下您反對的理由吧!”

這時,從程經理身后傳來一個顫抖的聲音:“她沒有權利反對,她只是我們家的機器人管家?!焙俺鲞@話的是俞冰影。徐海濤也隨聲附和她:“是的,她只是個保姆,還是個機器人,她沒有權利阻止我們。”

程經理忙接著話茬問:“這位機器人女士,您是俞冰影家的管家嗎?”李姨回答:“是的,我只是俞冰影家里的機器人管家。但是,我在她家照顧了她這么多年,她天天給我喊姨,而且,我的體內時刻潛伏著她的蘭媽。我想,我有權利保護她。如果我能夠預見有不可抗力的因素,使他們并不適合結為夫妻,我今天不說,又等什么時候說才來得及呢?”

程經理問:“預見?不可抗力?這位女士,雖然您不是這對兒新人的直接關系人,但是既然您冒這么大的風險站出來反對,就姑且讓我和在座的各位給您一個機會,請說出您的顧慮吧!不過,在說話之前,請您再慎重考慮一下,是繼續(xù)站著反對,還是坐下去祝福他們。因為,如果您沒有充足的理由,大家會給您報以噓聲,并且集體不采納您的意見的。”李姨說:“我明白,我堅持,我反對!”

程經理看李姨依然很堅定的樣子,點了點頭說:“那么,就請您開始您的陳述吧!到底是什么樣的鴻溝,讓您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如此反常舉動?!?/p>

主會場和各個分會場的人都凝神靜氣,靜靜地聽李姨陳述。李姨清清嗓子,艱難地開口說道:“我反對徐海濤和俞冰影結為夫婦的理由,很簡單也很硬核,徐海濤他,曾經家暴過俞冰影!”

“家暴?”“這么文質彬彬的小伙子,怎么會打女人?”“俞冰影可是遠近聞名的女強人,她怎么可能會忍受家暴?”“是啊,按她的脾氣,她早和他掰了?!薄八睦锸俏笕娜税??!”主會場和各個分會場的人們一陣騷動,都在竊竊私語著。

徐海濤的臉色煞白。俞冰影依然在不住地顫抖。

李姨重復說道:“是的,徐海濤家暴過俞冰影。”

程經理問:“當時是什么情形,請您詳細說說?!?/p>

李姨說:“說來話長,我爭取簡短地說明白吧!那是多年前的一個中午,當時,俞冰影的腦子生了病,也不是生了病,而是她死去的干爸、老師陳思哲為了給她留下他的智力、學術思考、記憶等精神財富,陳教授生前把自己的腦力切除刻錄了下來。俞冰影在技術還不成熟的情況下,拿自己做實驗,把陳思哲的腦力往自己的腦子里填充。我文化程度不高也說不清楚,大概就是這個意思。結果,俞冰影把自己腦子充壞了。你們想啊,腦子疊加腦子,能怎么樣?總之,就是她那段時期整個人都有點糊里糊涂的。當然,孩子的腦子沒問題,只是想問題更細更快更復雜,顯得與眾不同罷了……”

李姨并不想在公共場合暴露俞冰影曾經有過“雙重人格”或者“精神分裂”癥狀的事,今天她是為了救她,如果為了救她反而使她成了眾人眼中的怪物,那不反而害了她嗎?

機器人總是很講邏輯的。

看主持人和眾人并沒有用異樣的眼光看俞冰影,她接著說:“結果,俞冰影腦子太好使,以至于她有些糊涂后,我和她都有點著急,想找個高手盡快修復她的腦子。徐海濤就是她選定的人選,他就出于這樣的原因,被她迎進了家門。然后,他們抽時間一起到閣樓上去做腦力修復,那里安靜。那天中午,我到曬臺去曬衣服。在那里,透過傾斜的天窗,可以看到閣樓里的一切。我只是偶爾往里瞥了一眼,誰知竟看到俞冰影被催眠睡得正香,徐海濤拿掉她剛才戴著的頭盔,趁她還沒醒,狠狠抽了她兩記耳光??吹侥莻€情景,我當時很生氣。本來,我挺喜歡徐海濤的,很希望他順利追上我們家小姐,早點成家,免得小姐一直孤零零的,家里除了我這么個機器老太婆別無他人。自打看到他打她那一幕,我覺得這個人只是外表看著很愛我家小姐,長得也文弱,實際卻是個狠人,兩面派?!?/p>

程經理打斷她:“您可曾留下什么證據?”

李姨嘆了一口氣說:“我是去曬衣服,我體內也沒有手機、照相機、錄像機功能。再說了,即使當時我想到了要錄像,那兩記耳光扇得又快又狠,即便我是個機器,我也根本來不及記錄下來?!?/p>

程經理飛快地眨了幾下眼睛,回身朝向徐海濤:“徐海濤先生,這位女士說的情況可屬實?”

徐海濤垂著眼瞼,一言不發(fā)。那情形大家一看就明白,他家暴俞冰影是實錘了。

程經理又轉過來朝向大屏幕,接著問李姨:“李女士,這件事只有您看到嗎?您告訴過俞冰影嗎?她得知后如何表示?”李姨囁嚅著說:“開始我不能說,出廠時,我壓根沒有打小報告和談論主家隱私的設置。再說,我眼見她這些年來遭遇了太多的不幸和坎坷,如今好不容易有個各方面配得上她、她又慢慢喜歡上了的對象,我也不忍心橫刀硬劈開這段姻緣。后來,我左思右想,怕小姐掉進火坑,曾多次試探著和小姐說,假設徐海濤怎么樣怎么樣她,她怎么辦?可小姐全然不信這事兒能發(fā)生在他們身上,我又拿不出證據,作為一個傭人,還顯得多嘴多舌,這事就不了了之了。”

程經理納悶地問李姨:“你說你壓根沒有打小報告和談論主家隱私的設置,可后來你又怎么可能把這事告訴俞冰影?”李姨嘆了一口氣,抬起頭:“因為母愛,我體內潛伏的母愛,它喚醒了我?!?/p>

場內場外一陣唏噓:“母愛的力量真?zhèn)ゴ蟀?!?/p>

“是啊,它竟然能喚醒一個機器人去自動啟動她本是潛在的隱程序?!?/p>

“那可能就是一種激發(fā)吧!”

程經理轉身問俞冰影:“俞小姐,關于今天李姨所說的,您有……什么意見?”俞冰影艱難地咽了一口口水,揚了揚眉毛,咬了咬嘴唇,說道:“李姨所說的,我相信。我也知道他是出于什么才打我耳光的!因為,他事后曾和我說起過這事兒。”

“說起過?”李姨和程經理都問道。

“是的,”俞冰影承認,“徐海濤和我說起過。他是看到我腦子深層有些根深蒂固的一些舊東西、舊人,并且冥頑不化,占據的比重比他在我腦海里的比重還大,于是,他在一氣之下,在那些東西源源不斷冒出來時,他想,既然無法用智能技術徹底拔掉它,害怕那樣會同時毀掉我青少年的記憶,就試試用輕微的智能技術,加一些外力的物理作用,在這樣的雙重沖擊下,使我能抖掉一部分他特圈出的舊記憶。”

程經理不失時機地問:“是什么樣的舊記憶需要抖掉?”俞冰影面露難色道:“這是我的隱私,請容許我不做回答。”

聽了她這話,莫溪和唐菲兒的臉上都帶上了一絲尷尬,但他們互相看了一眼后,那絲尷尬瞬間就從他們的臉上消失了。

程經理像個法官一樣問:“好吧,那么這樣做的效果如何?該抖掉的抖掉了嗎?”俞冰影搖了搖頭:“一個人的童年,影響著人的一生。人,其實一輩子都活在童年里,不是嗎?”

眾人都沉默著,咂摸著她這句話里飽含的深刻人生哲學意味。

李姨急切地插話:“不,不是這樣的!我記得清清楚楚的,徐海濤那一刻的臉上,是厭惡、恨意、嫉妒……總之,完全不是探索、思考、愉悅等等表情?!背探浝硖綄さ哪抗庥肿冯S著俞冰影。

俞冰影小心翼翼但態(tài)度堅決地對李姨說:“不,李姨,我知道您疼我,可您當時畢竟隔著窗戶,并不能看得很清楚,而且,當您看到他揮起手打我那一刻,您的固定程序使您自動產生了對他的懷疑和成見,對吧?”

李姨舉起話筒,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看來,她被俞冰影說中了。論口才,她一個機器人絕不是俞冰影的對手。

誰也沒注意到,旁邊的徐海濤輕輕地長舒了一口氣,挺了挺胸,表情也輕松了幾分。他繼續(xù)握住俞冰影剛才松開他的手,恢復了過去那種淡定和稍帶冷漠的模樣,筆直地站在她身邊。

現(xiàn)場內外陷入了有點尷尬的安靜中,李姨放下話筒,又拿起話筒,又不知說什么,她成了場內外最尷尬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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