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瑜

最近有點暈車

傍晚，小鈺下班時忽然想吃麻辣魚了?？h城的麻辣魚府一共有四家，但是小鈺印象最深，心向往之的還是梨園大道的“樂有魚府”的麻辣魚。于是小鈺就給新交往的男朋友李海打電話。

小鈺打完電話，就直接往“樂有魚府”趕去。這里她下班正好順路。十來分鐘就到了目的地。小鈺先找了個僻靜桌位坐下，一邊嗑瓜子喝茶，一邊等李海的到來。

時間像流水，靜靜地流過了二十多分鐘，李海才急匆匆地騎著摩托車趕來。

李海摘下頭盔看著小鈺淡然的表情，趕緊道歉：“對不起，手頭事情有點多，來晚了?！备♀曇粯?，縣城街道停車不便，李海有車也不開，總是騎摩托。

“你不就是派出所的一個治安隊的民警嗎，難道比你們所長局長都忙？”小鈺給李海倒了杯茶水說。

李海笑笑，沒回言。李海直接拿起菜單問小鈺：“魚要了嗎？”見小鈺搖頭，李海對服務(wù)員說：“先來二斤大頭魚，鍋底微辣。我們吃完，再上幾盤小菜?！?/p>

很快湯鍋上來魚也下鍋了。二人吃了一會兒，小鈺用手在嘴邊當(dāng)扇子扇：“好麻，好辣?！崩詈栃♀曄牒赛c什么？小鈺說，飲料，不要有刺激味的。李海就到飲料柜拿飲料，可回來，拿的是兩瓶酸梅湯。李海遞給小鈺一瓶，小鈺喝了一口嫌太酸，就放一邊了。魚吃完，要點小菜了，李海問小鈺要點啥，小鈺說了三個小菜，又強調(diào)她不愛西蘭花，李海很快從自助柜端來了幾盤小菜，其中一盤就是西蘭花。

飯畢，小鈺心里希望李海陪她在街上逛逛，可李海拿起頭盔：“走，送你回家。”小鈺心里一皺，還是上了摩托車。

到家，嫂子問小鈺吃飯了嗎？小鈺說剛跟李海吃的魚。嫂子問小鈺跟李海處得咋樣了，年底能吃婚宴嗎？小鈺說，嫂子，你等不得了？我跟他才相識三個月喲。

嫂子說，三個月咋了？咱身邊閃戀閃婚的還少了嗎？小鈺說，我可不想這樣，我，還沒看透他。

嫂子這樣說，是有她的道理，這個李海，是嫂子的堂姐梅英介紹給小鈺認識的。她們自然希望小鈺跟李海早點喜結(jié)良緣。

第三天是周末，小鈺聽同科室小劉說最近北山的銅鑼鎮(zhèn)一帶，游客如織，楓葉如火，大家老遠趕去觀賞深山秋景呢。小鈺一出辦公室，就打李海電話：“明天咱開車到銅鑼鎮(zhèn)賞山景去?！崩詈Ｕf：“好遠啊，聽說90公里呢，得一天時間哩?！毙♀曊f：“再遠也是車跑，又不是步行?！崩詈Ｕf：“下個月吧?！毙♀曅南胂略氯~子全落了，還看個屁？就問為啥本周不行，李海說他最近暈車。小鈺說那你開我的車，李海說不行。小鈺說那我開你的車。李海還說不行。小鈺又說，咱倆各開各的車。李海仍說去不成。小鈺一下生氣了：“好吧，明天你睡大覺好了?！睊炝穗娫挕?/p>

小鈺想，這個李海，我真看不透他。昨天嫂子還說李海說了，他很喜歡我，可這就是喜歡我的表現(xiàn)？她又想起吃麻辣魚時的細節(jié)小事，我都說了不愛吃的東西，他偏要點那東西，他咋老是對我說的話不上心呢？小鈺決心要對李海好好重新審視一番了。不然，跟一個對自己的話一點也不上心的人，有何幸福可言。

小鈺一有心事，幾天沒理睬李海。

再一周周三下午，小鈺剛到下班時間，李海打來了電話，小鈺怔了一下，才接電話。話筒里是李海歡快的聲音：“小鈺，剛下班吧，你等著，我來接你，晚上請你吃飯。”小鈺不明所以，嘀咕道，今日周三，吃什么飯呀？一怔，李海已掛斷了電話。

幾分鐘后，李海開著他的小轎車來了。小鈺問他：“你不是說愛騎摩托車，不愛開車嗎？”李海嘿嘿一笑：“今天心情好，喜歡開車了?！?/p>

小鈺一上車，李海就直往“樂有魚府”開去。到了魚府，李海引小鈺進入一樓包間，里面已有兩個不認識的男青年等著，李海給小鈺介紹：“高個子叫小金，中個子是小賈，二位都是我的隊友好同事。”

懷揣著心事入座，開飯。三個男人都殷勤向小鈺夾菜，好像對小鈺有虧欠似的。實在忍不住小鈺捅了李海一指頭說：“你好像有啥秘密哩，就明說吧?！?/p>

李海正欲開口，小金搶著說：“小鈺，我替李海直說了吧?！?/p>

前幾天李海接了個群眾報案，電瓶車銷售店主老木賣了一輛二輪電瓶車，當(dāng)時談定價錢三千二百元，客戶付款時，是使用微信支付，未操作成功就匆忙騎上新車走了，當(dāng)時老木太忙，未發(fā)現(xiàn)。下班時一盤賬，他才發(fā)現(xiàn)未收到三千二百元，無奈中只好到派出所報案，接警的正是李海。無獨有偶，第二天中午，另一家電瓶車店同樣發(fā)生類似案例，又來報案了。盡管領(lǐng)導(dǎo)沒有給李海施壓力要求快速破案，但李海和同事都覺得2天發(fā)2案，作案者太大膽，是把警察不放在眼里，好像讓自己受到了極大的侮辱，于是下決心一定破案。

那天小鈺跟李海吃飯時，由于李海正沉浸在找線索破案中，滿腦子盡是破案的事，因此心不在焉，幾次對小鈺的話聽錯做錯，還有周末小鈺約李海到銅鑼鎮(zhèn)旅游，他又以暈車為借口推卻。其實是一心為工作，也不能對小鈺透露破案的事，并不是對小鈺的話不上心。事后他雖對小鈺的不滿和失望有所察覺愧疚，但工作大事未完成，別的事再重要他也顧不得了。

好在功夫沒有白費的，努力終有收獲。到昨天上午，李海在小賈的協(xié)助下，終于抓獲了欺詐案犯，還了兩家電瓶車店主的公道和損失。這次所里局里都對李?；鹚倨瓢附o予了表彰。并記二等功一次。大事搞結(jié)，心里輕松。因此，今晚李海借打勝仗的機會，一是邀戰(zhàn)友慶祝，二是向小鈺道歉賠罪。

小金說到這里，打開手機里的表彰李海的現(xiàn)場視頻給小鈺看。

聽了小金的話，又看了短視頻，小鈺認真打量李海一番，覺得他高大了不少。接著又捅李海一拳：“好吧，這個道歉就免了，不過現(xiàn)在咱聲明，以后如有任務(wù)，你就以‘最近有點暈車，向我請假。”

在場的人，聽了小鈺這句話，一齊拍掌叫好。

欠我一個擁抱

晚上，兒子又發(fā)燒了，必須趕緊送醫(yī)。

阿芳想了想，還是給老公打了個電話。老公說他與哥們兒在一起，一時半刻趕不回來，讓阿芳打的去醫(yī)院。

老公已經(jīng)三天沒回家了，按說有啥事也該忙完了，可是，他說趕不回來，那就不靠他了。

阿芳背著孩子，下樓到街頭，打的去了醫(yī)院。

阿芳是一所重點中學(xué)畢業(yè)班的語文老師，還兼任一個班的班主任，平時工作忙，節(jié)假日也經(jīng)常把試卷帶回家批改。老公阿鋒在城郊接合部位一家派出所工作，為了業(yè)績，為了頭頂上那顆鮮艷的國徽，他經(jīng)常與同事也就是他口中所謂的哥們兒一起堅守陣地，從來沒有多一點時間顧家。

他倆結(jié)婚6年，孩子小偉已經(jīng)4歲。

孩子出生前，夫妻倆關(guān)系一直很融洽，阿芳知道老公的工作特殊，一直理解他，盡量把他該擁有的寶貴的工作時間全部讓他支配，就連交個電費呀煤氣費呀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都從沒讓他管過。平常忙著上班，節(jié)假日該說會一起出外游玩，每次阿芳提前都算計好了，可到了跟前，阿鋒卻只一個要值班，便把她多日的計劃給“作廢”了。

不過，就是這樣，阿芳也覺得日子過得溫馨而快樂。畢竟，阿鋒是為工作，不是嗎？身邊也有某些同事，老公工作雖然輕松，上班之外，他們卻有那么一種要命般的嗜好，不是常常趴在牌攤上，就是一有空就騎著摩托車去當(dāng)釣友，照樣也是忙得不可開交，別說幫忙做家務(wù)，見個面也難。

當(dāng)然，阿鋒也有自知之明，偶爾還會請阿芳看場電影，到夜市吃個燒烤，盛夏里，也偷空兒帶她游個泳啥的，共同回憶熱戀時每一個浪漫的細節(jié)。

可孩子出生后，情況就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時常讓初為人母的阿芳措手不及，根本應(yīng)付不過來。雖然說養(yǎng)孩子是夫婦兩個人的事，可是，阿鋒經(jīng)常是夜間值班，在家的時間屈指可數(shù)。阿芳白天忙著上班，晚上忙著喂奶，每天把阿芳累得筋疲力盡，嚴重影響睡眠。有時站在講臺上，阿芳不是呵欠連連，就是感到眼皮在打架，好想找個地方小睡一覺，可是，學(xué)校的工作大家不是不清楚，可能嗎？

阿芳根本沒有想到，養(yǎng)一個孩子那么辛苦，既花時間又花精力。好容易熬到孩子上幼兒園了，一天兩次的接送，又是義無反顧，風(fēng)雨無阻。

去年一次，阿鋒出差了，那天阿芳參加學(xué)校的賽教活動，十幾個專家聽她講課，等她忙完趕到幼兒園，門衛(wèi)大叔見面一陣埋怨不說，孩子也是躲在一邊哭哭啼啼，喊了半天，也不到她身邊來。阿芳知道，孩子是怪她把這么大個寶貝人兒給忽略了。阿芳帶著孩子一出幼兒園的大門，就獨個兒哭了起來，弄得孩子像看到個外星人似的，眼睛瞪得老大，不知所措。

阿芳的哭，是自個兒委屈，哭自己怎么像個離異的單親媽媽似的。

哭完，直接把孩子送到爸媽家。見到爸媽，她的眼圈又紅了。她像走失的三歲孩子終于見到爸媽那樣，先是垂淚，繼而向著爸爸訴說委屈。爸爸拍拍她的肩膀說：“欲戴王冠，雖承其重。人是你挑的，路是你選的。忍耐最能體現(xiàn)毅力，堅持就過去了。毋庸贅言。”

往后，阿芳忙住了，接不了孩子時，就打個電話，在附近某機關(guān)上班的老爸也及時客串起接小外孫的角色。傍晚阿芳下班后，就從爸媽家把孩子接走。孩子戀母呀！

阿芳把孩子送到急診室，醫(yī)生量了體溫，39.5度。埋怨說，你們做父母的心真大，讓這么小的孩子，燒到39.5度。阿芳看了醫(yī)生一眼，沒回言。醫(yī)生給小偉打了一針后，說，孩子燒到這個程度，不知體內(nèi)器官有無損害，辦住院吧，得觀察三天。又給開了一大包藥和一些針劑。

辦好住院手續(xù)，爸媽聞訊也趕來了，問了情況，爸爸說現(xiàn)在醫(yī)院條件好，既住了院，孩子會沒事的，安慰了阿芳一番?？紤]到爸爸明日要上班，媽媽身體不好，讓老人回家歇息，阿芳把爸媽打發(fā)走了。阿芳安頓好孩子，也累得倒在一邊睡著了。

次日晨，孩子燒退了。服侍孩子吃完早飯，孩子忽然說，媽媽，這回我病這么重，姥姥姥爺都來看過我了，爸爸為啥還不來？

阿芳說，爸爸工作忙，在外地，一時來不了。小偉一臉不高興，他說，來不了也沒個電話，我要跟爸爸打電話。

阿芳只好掏出電話撥給阿鋒，電話一通，小偉搶過電話說，爸爸，我都燒39.5度了，你也不來醫(yī)院看我？

阿鋒趕緊說，孩子，爸對不住你，我在外地出差，不知你病這么重，很抱歉，好些沒有？小偉聽爸有點著急，就說，打了好幾針，燒退了。不過，爸爸，你沒到醫(yī)院，你要抱抱我。

阿鋒說，爸出差在外，沒法抱你，等我回來再抱。小偉說，不行，就現(xiàn)在。我要聊視頻，你在視頻上抱嘛。

阿鋒說，小偉，我沒網(wǎng)絡(luò)，也沒流量了，聊不成視頻，等過幾天爸回來抱你。小偉說，騙人，我就要現(xiàn)在。說完，小偉撥打爸爸的微信視頻。響了好幾聲，沒人接，小偉不放棄，又響了一陣，通了。可視頻是阿鋒的同事小林。小林說，小偉，你爸爸內(nèi)急去廁所了，我代他抱你一下。小偉說不行，硬等爸爸視頻。無奈，阿鋒只好來視頻?？墒牵ヒ姷降陌职謪s躺在病床上，胳膊打著繃帶，掛在脖子上。小偉吃了一驚，問爸爸怎么了。阿鋒說，沒啥，爸參加田野訓(xùn)練時摔傷了，所以現(xiàn)在抱不了你。

其實，阿鋒沒說實話，三天前，他跟同事追捕一名犯罪嫌疑人時，被對方刺傷了左胳膊和右肩胛骨。因怕家人擔(dān)心而瞞著。

爸爸，你好好養(yǎng)傷吧。你還欠我一個擁抱。

嗯，爸爸欠你一個擁抱，過陣子一定還你。

小偉說，好，我等著哩。

同樣吃驚不小的阿芳，沒想到小偉固執(zhí)的視頻，真是劍走偏鋒，恰到好處。不然，阿鋒還蒙受家人對他毫不關(guān)心兒子的“不白之冤”呢。唉！誰讓自己有這么個舍小家為大家的老公呢。阿芳心里頓覺釋然。

特約編輯 白連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