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軍
已經放學多時,可從學校里跑出來的野孩子卻不急著回家。這不,紅日正圓,日影之下,青雁引喉嘹唳,又振翅起舞,恰勾起這幫野孩子的興致。
“要是弄只這東西拴在手上,得多帶勁兒!”小喜子說。“想什么呢,青雁子的窩,恨不得絮天上去!高著呢!”小三子指著眼前的老楊樹,“就像這棵樹,長得快要撐破天,這上面的窩可能有貨。”
“什么貨?”二丫是一幫野孩子里,唯一一個丫頭,也是最不像丫頭的丫頭,“假小子”的名號比她的本名“二丫”還要響亮。“青雁子下的蛋啊,難不成能有老鴰蛋?”小三子說,“不過老鴰的窩也絮得高。”
“站在樹下能研究出什么來?俺說它一定是個青雁子窩,上去給它掏了不就得了?”大伙兒一聽這話都興奮起來,拍手起哄、叫好。二丫聽不得叫好,她脖子一仰,然后倒退幾步,暗暗憋足一口氣,只三五步助跑,接著身子向上一躥,手腳便夾住樹干。然后,她稍微調整了一下姿勢,撅著腚,兩腿交叉盤位,“噌噌”幾下就爬得老高。中間兒還不忘用腿鉤住樹杈,騰出一只手搭在額前沖樹下喊:“都離遠點兒,小心俺把雁子蛋掏出來把你們砸趴下!”
地上的小三子像中了邪,跺腳喊:“快點兒爬,弄個老鴰崽子!”
“什么?掏青雁子窩能弄出老鴰來?你個渾球兒!”旁邊的小喜子一聲罵,大家沖著小三子又是一頓哄笑。
“別整那沒用的!小三子,你掏個老鴰蛋,把你打開花!”
大伙兒一聽這話,又把注意力轉向了二丫。她更得意了,在萬眾矚目之下,又像猴子似的向上爬了一大截兒,爬到那鳥窩底下。二丫毫不猶豫地把手伸出去,誰知窩里藏了一只青雁子,許是正抱窩呢!它受了驚,怪叫著飛出來,另一只公雁子打不遠處驚叫著飛向鳥窩,火性勁兒十足!兩只鳥盤旋幾個來回,一齊俯沖,沖向二丫的頭。
“小樣兒!俺二丫是好惹的嗎?十里八村的愣小子都怕俺,難不成怕你們兩只鳥?”二丫順手拽下一根樹枝緊揮舞,嘴里還罵罵咧咧,“看俺不連窩端了你的老巢!”
青雁子最護崽子,迎著二丫的揮打,一個勁兒地往二丫身上撲—用爪子蹬二丫的頭,用嘴啄二丫的后背,還用翅膀拍二丫的臉。但小小的鳥兒怎是人的對手?幾番較量下來,一只青雁子被抽打掉不少羽毛,另一只嘎嘎叫著,差點兒沒被打落。地上的小伙伴看熱鬧不嫌事兒大,拼命沖樹上喊:“抓大的!抓大的!”“俺要那母的,能生崽兒!”“腦袋進水了?鳥能生崽?”野孩子們又一陣哄笑。
下面的起哄說笑,上面的可一點兒也不輕松。此時,二丫只要稍不留神兒,準得“掛彩”。因為那兩只鳥不再盲目進攻,而是一前一后對二丫眈眈相向。這樣對峙許久,雙方都沒了主意。
二丫是個急性子:“看來這家伙要和俺杠到底!”
二丫出神兒的工夫,那只母鳥冷不防振翅掠空,從二丫的頭頂閃過,如蜻蜓點水。二丫只覺頭頂一熱,伸手一摸:“不好!”二丫叫了一聲,隨即便聞到一股臭味!原來,那只母鳥剛才是騎在二丫的頭上拉屎呢!這攤鳥屎,還順著二丫的頭發(fā)淌到臉上、后脖頸兒,她頓時亂了陣腳:“不掏了!不掏了!這家伙的粑粑太臭了!”二丫丟下手上的樹枝,腿上卸了盤樹的勁兒,滑了下來。
野孩子們不等二丫落地,一溜煙兒地四散跑去,嘴里唱道:“二丫,二丫,沒掏著鳥蛋,還弄一頭粑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