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淇
月牙形的沙丘下面,尚月光明朗,能聽到馬嘶駝鳴。
據(jù)說,很久以前,一支馬幫駝隊遭遇沙塵暴不見了蹤影。
時光流沙一樣游走。我們父輩栽種的串地楊、加拿大楊、大葉榆、青榆和黃榆,圍繞著我們的沙巴拉浩特(地名)。在小樹林里,瞬息的雨,將綠草寸長的絨毛濕透,滿身水珠,掛著無數(shù)小鈴鐺、小燈籠。我們的駝隊,經(jīng)沙地長時間烤灼之后回到綠蔭的宿營地,小公駝的眼仁點亮了蒙著霧氣的暮春的欲念。篝火的青煙刺激它們的胃囊。
它們呼吸急促起來,涎水像反芻的嘔吐物,需要一種愛撫的擠壓,噴涌徹骨的痛苦或者無比的快樂。
樹林盡頭的沙丘,吞噬剛升上來的月亮。月亮為什么怪模怪樣?又聽到馬嘶駝鳴了嗎?
藍(lán)紫色的馬蹄花香得令人昏厥。
用柳芭、沙篙、黃泥糊成的“崩崩房”里,你用奶瓶喂黑羔了,那粉嫩的小嘴巴啃著你的袍沿兒。
月光照著浩特附近的沙湖。湖邊的沙蒿叢里,有羽毛花褐色的沙斑鴨在睡夢中囈語。
喂過羊羔以后,你到湖畔放駱駝,額古(蒙語:阿媽),你一面捻線錘,一面旋轉(zhuǎn)著日子。
多年以后,我們也將成為這黑塔拉大沙丘底下的一縷午夜的嗚咽。
選自《散文詩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