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高照清,黎族,中國少數(shù)民族作家學(xué)會會員,海南省作協(xié)理事,三亞市作協(xié)副主席,魯訊文學(xué)院第18期少數(shù)民族文學(xué)創(chuàng)作培訓(xùn)班學(xué)員。曾在《民族文學(xué)》《人民日報·海外版》《中國國家地理》《中國民族報》《海南日報》等國家級、省級報刊發(fā)表作品多篇,出版散文集《黎山是家》等多部,榮獲第三屆南海文藝獎。
筆者現(xiàn)在所要述說的,是上個世紀(jì)發(fā)生在黎山的奇聞異事。這些年代久遠的事兒,有些是披上神秘面紗的傳說,也有些是發(fā)生在現(xiàn)實生活中的真人真事。星移斗轉(zhuǎn),原已深深封存在記憶中的故事,不但沒有因歲月的流逝而流逝,反被人們重新拾掇起來,在茶余飯后說得沸沸揚揚,且越說越神奇,越說越玄乎,給故事抹上一片奇異的色彩。
赤手空拳擒野豬
有一年,村寨一個小伙子進山砍竹子蓋茅房。他在深山老林忙碌大半天,竹子砍夠了,覺得口干舌燥,就到溝谷下小澗溪去找水喝。溝谷很深,坡度很陡,又渴又累的他,不敢冒險從懸崖爬下,只好舍近求遠,繞道而行,避開陡峭的山崖,尋找一個地勢平坦的路徑走下溝谷。
在漏斗形的谷口,一塊巨石攔在眼前,堵住了去路,他左右為難,是爬上巨石翻過,還是再次繞道而行。正當(dāng)猶豫不決之際,前方傳來一陣呼哧呼哧的喘息聲,隱隱約約,時斷時續(xù)。他感到好奇,小心翼翼貼著巨石邊緣悄悄爬過去,定眼一看,眼前場景讓他又驚又喜。在石頭前的澗溪草叢中,一頭野豬正翹著屁股,忙著掏洞吃山薯。洞穴被掏得很深,野豬的腦袋和前腳已沒入洞中,把半截身子留在洞外,尾巴還愜意地左右擺動著。
說時遲,那時快,小伙子擼起衣袖,一躍而起,奮不顧身撲到野豬身后,死死拽住露在洞外的兩只后腿,使出全身力氣往死里摁。粗心大意的野豬,此時雖然拼命掙扎,但已無濟于事,只得乖乖束手就擒。山里山藤很多,小伙子隨手從身邊扯過一根藤條,將野豬五花八門綁個結(jié)實,扛起這份得來全不費工夫的意外收獲,歡天喜地回村寨去了。
事后,小伙子興奮地逢人就說,說那頭野豬覓食時,發(fā)現(xiàn)最愛吃的山薯,而山薯在澗溪邊,土質(zhì)濕潤而松軟,且薯條朝地下生長。野豬掏一截吃一截,沒想到洞穴越掏越深,不知不覺間把上半身給沒入,致使看家的三件法寶——耳朵、鼻子和眼睛全部失靈,聽不到人的聲音,嗅不到人的氣味,更看不見人的身影,這才被生擒的。倘若在平時,警覺的野豬在順風(fēng)處,距離二三十米就能聽到人聲,聞到人味,一旦有風(fēng)吹草動,早就溜之大吉了,那時別說是抓,就是想看一眼也難上加難。
六旬老婦砍倒鹿
上世紀(jì)七十年代初,一位年屆六旬老阿婆,跟寨子的小姑娘、俏媳婦們下地割稻。那時還沒有分田到戶,全是集體勞動,勞動力按工分計酬,按勞分配。
臨近正午時分,太陽漸漸變得毒辣起來,一覽無余的陽光,焦烤著大地。年輕的姑娘和俊俏的媳婦耐不住酷熱,借口說要喝水,丟下鐮刀,紛紛躲藏到田邊的樹蔭下,吹風(fēng)納涼。空曠的田野上,僅剩老阿婆孤單一人,低頭不緊不慢割稻。
田地在大山腳下,離村寨較遠,周圍是密密麻麻的樹林,常有野獸神出鬼沒,穿梭其間。正當(dāng)老阿婆埋頭割稻時,一陣喧囂的狗叫聲,從濃密的山林傳出來,聲音由遠漸近,像一陣風(fēng)瞬間飄移而來。只聽離稻田十多米遠的樹叢中,突然間“嘩啦啦”一陣聲響,一團黑紅色的影子,驀然在樹林邊緣閃現(xiàn),像離弦的箭,沖出樹林呼嘯而來,朝田間彎腰割稻的老阿婆奔去。躲藏樹蔭下納涼的小姑娘、俏媳婦們看清了,疾駛而來的是一頭長著開叉角的山鹿。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小姑娘、俏媳婦們花容失色,心驚肉跳呼喊起來。聽到喊叫聲,老阿婆直起身子,可眼前瞬間發(fā)生的事態(tài),讓她感到驚慌失措,原本想拔腿就跑,可兩只腳不聽使喚,像被死死地釘在地上,軟綿綿的無法邁動步子。老阿婆魂飛魄散,被嚇得呆若木雞,只好原地不動,一切都聽天由命吧。
其實這件事追述起來,原因很簡單,山鹿在山林里遭遇到一群進山獵狗追趕,在慌不擇路的情況下,亂跑亂竄沖出山林,本已把獵狗們甩在身后。此時山鹿若穿過這片開闊的水稻田,逃進對面的山林,便可安全脫險,輕松地銷聲匿跡。可萬萬沒想到的是,半路卻殺出一個程咬金,山鹿鉆出樹林奔下坡時,老阿婆正彎下腰低頭割稻,由于田地的田埂高,擋住了老阿婆的身影,逃命的鹿還認為稻田里沒人呢。可當(dāng)老阿婆聽到叫喊聲,直起腰露出半截身子,已沖到跟前的山鹿,猛然也受到驚嚇,但跑的速度實在太快了,想停下腳也停不下來,只得奮力向前一躍,“嗖”的一聲,從老阿婆頭頂上一掠而過。
田地是水田,開割前人們把水排干,但田地還是很濕。山鹿有驚無險躍過老阿婆的頭,兩條前腿首先著地,只聽見“?!钡囊宦曧懀瑑蓷l前腿深深插入田土中,被濃稠的泥巴牢牢裹住,無論怎樣拼命掙扎,前腿就是紋絲不動,拔也拔不出來??吹竭@一幕,老阿婆目瞪口呆,等她還過神來,立即揮動手中鋒利的鐮刀,不管三七二十一朝山鹿后腿狂砍,把山鹿砍倒在水稻田中。
有人跑回寨子報信,聽到消息的男人蜂擁而來,把山鹿抬到大樹下,把肉分了,家家戶戶都分得一份。按黎家的狩獵習(xí)俗,打獵原本是男人的事,打到獵物的獵手,會分得獵物的頭和一只后腿。老阿婆砍倒山鹿,創(chuàng)下女人打獵的奇跡,她是第一個打到獵物的人,論功行賞她貢獻最大,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村民只好打破傳統(tǒng)獵俗,分給她鹿頭和一只后腿。在物質(zhì)匱乏的年月,能吃上一頓肉,那是件可遇而不可求、十分奢侈的事。當(dāng)晚村寨,像過年一樣熱鬧,各家火塘通紅,茅屋頂上飄縈的炊煙,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肉香。
出乎意外的收獲
以前,村寨四周盡是茫茫叢林,叢林里的野物多,特別是繁殖能力強的野山豬,下一窩山豬仔就有十幾頭,時常在山林里出沒。野山豬多,豬多為害,大白天敢大搖大擺流竄到地里,糟蹋村民種在山坡上的山蘭稻、苞米、地瓜、木薯等作物。
村寨有個叫阿華的人,在山坡上種山蘭稻,種苞米,一家人起早貪黑在地里忙碌,巴望著秋來有個好收成,以喂養(yǎng)他那群哇哇待哺,面黃肌瘦的孩子。當(dāng)?shù)乩锏暮档景壮樗耄琢I形达枬M時,野豬就成群結(jié)隊竄到地里大吃特吃。阿華白天黑夜都在地里守著,不厭其煩地驅(qū)趕,可野豬竟跟起他打起游擊戰(zhàn)來,實行敵進我退,敵退我出,敵住我擾的戰(zhàn)略,苞米被糟蹋得七零八落,眼看一季的辛苦即將失收,阿華一怒之下,回村寨借來一桿獵槍,又進山守地了。
說來奇怪,有一桿槍在手,朝山林開過這么一槍兩槍,野豬似乎感到威脅,白天不再敢明目張膽,有恃無恐跑進地里偷吃糧食。野山豬禍害少了,山蘭地的處境稍微轉(zhuǎn)好,可阿華卻絲毫不敢松懈,無論白天黑夜,都扛獵槍在地邊巡邏。
一天清晨,阿華巡山時聽到聲響,憑經(jīng)驗他知道,這是野山豬的爭斗聲。辯明風(fēng)向,判斷好地形,他悄悄逼近聲音來源處,透過濃密的樹叢,看見前方竹林里,有兩頭為搶吃竹筍而打斗的野山豬。野山豬已斗得性起,全然把自身安危置之度外,渾然不知有人向它們靠近,更不知危險僅剩一步之遙。
阿華迅速占住有利地形,穩(wěn)住一顆蹦蹦狂跳的心,端起獵槍瞄準(zhǔn),屏住呼吸,一聲震耳欲聾的槍聲響過后,打斗的一頭野山豬應(yīng)聲倒下。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另外一頭野山豬成了驚弓之鳥,為保住性命,本能地扭頭就跑,沒想到眼前有巨石擋路,慌不擇路的野山豬,近距離躲避不及,腦袋直接撞向石頭,“嘭”的一聲巨響,豬腦袋瞬間開花,腿兒蹬蹬幾下,便無聲無息了。
這個意外的驚奇,讓阿華樂得笑逐顏開,沒想到自己僅開一槍,卻有雙份收獲,獵物得來全不費工夫。多年以后,每說起這件事情,阿華都興奮不已,講述起來繪聲繪色的,當(dāng)然也有些添油加醋的成份,但不妨礙他當(dāng)作炫耀的資本。
被“嚇”死的山鹿
我想,這件事情發(fā)生的時間,應(yīng)是上世紀(jì)六七十年代。那時候,海南島作為海防前沿,全民皆兵,每一個村莊,每一座寨子,都有民兵班或者民兵排,槍枝也發(fā)放到民兵手中。有一年,村寨民兵接到上級緊急通知,到某座大山某個指定的地點潛伏,主要抓捕從臺灣飛機空降來的特務(wù)。民兵全部出動,持槍進山執(zhí)行任務(wù),忍著蟲蚊的叮咬,潛伏蹲守了一天一夜,可結(jié)果連特務(wù)的影子都沒見著,最終接到撤兵的命令。
下山的時候,天剛蒙蒙亮,濃厚的霧氣把山林籠罩得嚴(yán)嚴(yán)實實,一切都是那么的混沌,什么都看不清。當(dāng)隊伍走到半山腰時,有人報告前方發(fā)現(xiàn)敵情,在大芒叢中有一支手,不停揮動一條黑的毛巾。情況匯報給帶隊的民兵班長,他覺得事態(tài)嚴(yán)重,命令大伙原地不動,二話沒說,果斷帶領(lǐng)兩名隊員,急匆匆趕到隊伍前頭觀察。他們摸近仔細觀察,崩緊的神經(jīng)頓時松弛下來,原來左右晃動的并不是什么黑毛巾,而是一頭山鹿的尾巴。山鹿一早覓食,把頭伸進大芒叢中吃嫩葉,身子已沒入大半截,僅留一個圓溜溜的屁股和一條左右甩動的尾巴裸露在外。民兵班長大喜過望,塞到嘴里的肉哪能放過,他顧不上什么紀(jì)律,也不想什么后果,拉動槍栓端起槍就開。槍響過后,山鹿朝前奮力一躍,一陣嘩啦啦的聲音由近變遠,最終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民兵班長上前查看,地面與芒桿上一丁點血跡都沒有,不禁納悶起來,心想是不是打偏了,子彈擦邊而過打不中。大伙圍上來詢問情況,民兵班長靈機一動,說發(fā)現(xiàn)敵情,命令所有人一字?jǐn)[開,向前方搜查。大伙兒小心翼翼進行搜索,大約走出一里山路,有人報告說發(fā)現(xiàn)一頭死鹿。警戒解除,班長道出原委,說山鹿是他開槍的,奇怪的是鹿身沒有一點皮肉傷,這令在場的人感到捉摸不透。有人自作聰明,說山鹿是被剛才那一槍,嚇破膽給“嚇”死的。話不多說,大伙當(dāng)即把山鹿宰殺,在開膛破肚時發(fā)現(xiàn),鹿腹中躺著一顆步槍子彈,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山鹿不是被槍聲“嚇”死,而是民兵班長一槍射中,且子彈無獨有偶,不偏不倚從肛門射入,穿過腹腔直透心臟,純粹屬于巧合中的巧合。
民兵潛伏一天一夜,早已饑腸轆轆,收隊時來這份意外的大餐,人人都興奮不已,吃飽后,執(zhí)行任務(wù)的民兵,每個人均分得一份鹿肉,帶回家同老婆孩子分享。事后,大伙兒心照不宣,守口如瓶,并統(tǒng)一口徑說,山鹿是被的槍聲“嚇”死的,絕口不提起民兵班長開槍打死山鹿的事。
子彈拐了一個彎
明叔六十多歲,人老腿腳不便,不再勤于爬山穿林打獵了,況且封山育林,禁伐禁獵的政策出臺,打獵屬于違法行為,他便收攏那份闖蕩山林的心,心愛的獵槍也上繳派出所,算是金盆洗手,永遠退出狩獵的江湖。明叔是獵人,早些年山里走,林里去的,每逢述說起打獵的事兒,往昔的場景往往令他振奮不已。明叔打到很多獵物,大到野鹿山豬,小到刺猬松鼠,可謂是戰(zhàn)績赫赫,是個名副其實的好獵手。最讓明叔引以為豪的獵事,是一個充滿神奇色彩的奇跡,子彈拐了一個彎,擊中不同的野物。在科技發(fā)達的今天,明叔子彈拐彎應(yīng)算是個靈異現(xiàn)象,純屬巧合中的巧合,那個奇怪的結(jié)局,讓我們驚掉下顎也無法理解。
年輕的明叔是個棒小伙,身體魁梧健壯,腿腳靈活,且藝高膽大,時常獨自出沒崇山峻嶺狩獵,是村寨公認的一名好獵手。
有一年秋天,明叔又獨闖山林打獵了。說來也怪,那天在山間轉(zhuǎn)了一個晌,山神爺似乎有意捉弄他,遮天蔽日的一片原始山林,先前看見的小獵物不打,以至于后面連個影子都不見。黎家有句俗話說:下河腳跟濕,上山空手回。意思是說村人下河抓魚摸蝦,魚蝦抓不到,還能撿把螺回家;獵人若上山打獵,原先見到小的野物不想打,后面連大的獵物也打不到,不得不空手而歸。
明叔翻山越嶺,穿林跨澗,在山里走了大半天,人實在太累了,停下腳來歇歇,坐在石頭上抽口煙喘口氣。獵手天生存有敏銳的知覺,即便在休息時也可耳聽六路,眼觀八方,絕不放過眼前閃現(xiàn)的蛛絲馬跡。煙還沒抽上一口,一團紅色的影子,就在遠處晃動一下,明叔立即警覺起來,起身悄悄躲藏在一棵大樹后觀察。透過茂密的樹枝樹葉,他發(fā)現(xiàn)前方大樹下,有一只野山雞在枯葉堆中,正不緊不慢地刨食。明叔不弄出聲響,輕手輕腳往前移動一段距離,悄然無聲端起槍桿瞄準(zhǔn),食指頭扣動板機,隨之一聲巨響,一股灰色的硝煙散盡后,野山雞已躺在地上,撲楞楞拍打著翅膀,成了囊中之物。
明叔緩了一口氣,心想今天不會空手而歸,讓別人笑話了。他撿起地上的野山雞,可場景卻讓他出乎意料,頓時驚奇萬分,原來在野山雞另一側(cè),地面上赫然躺著一頭黃猄,腦門上有個窟窿,正汩汩淌著血,四條腿在地上亂蹬亂踹,作垂死掙扎。
這到底是咋回事?明叔蒙著一頭霧水,環(huán)顧四周仔細觀察,見有一塊石頭留有一個清晰的印痕, 一拍腦袋恍然大悟。原來子彈出膛后,射穿野山雞的脖子,又直接射到前面的石頭上,恰巧石頭有一個凹槽,子彈順著凹槽轉(zhuǎn)了個彎,斜斜往一旁飛出,機緣巧合的是,那頭黃猄在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點路過,子彈余勁未減,不偏不倚正好擊中腦門,倒地斃命了。
人、槍、子彈、山雞、石頭和黃猄之間,存有一定因果關(guān)系,造就明叔開槍,誕生了出膛的子彈轉(zhuǎn)彎,留下一箭雙雕的傳奇故事。
樹杈掛著一頭黃猄
抱逸村寨依山而建,背靠一座山,叫黃猄山。黃猄山名字由來,從字義上剖析,顧名思義與黃猄有關(guān),據(jù)老一輩人講,以前這座山森林繁茂,樹木郁郁蔥蔥,因黃猄多故得其名。
小時候在村外放牛,我曾看見黃猄在水田邊喝水,誤以為是黃色的狗,追著往山上攆。而每到臺風(fēng)季節(jié),山上黃猄受不了暴雨的襲擾,拖家?guī)Э谂芟律絹?,把村民的茅屋?dāng)庇護所,躲藏在茅屋檐下,和人類一同避風(fēng)避雨,風(fēng)后又悄悄逃回山上。由此可見,黃猄山上的黃猄確實多。
村寨流傳黃猄的奇聞怪事,層出不窮,值得一提的是,竟然有人發(fā)現(xiàn)樹杈上,懸掛黃猄這么一個神奇的事。
據(jù)說有一年,村寨手藝人帕東上黃猄山,到林子里剝些紅藤條,準(zhǔn)備曬干后用來編織藤籮。帕東一早就背上腰籮,帶上砍刀出門,家里兩只土狗見狀,興奮地蹦蹦跳跳,一路跟隨。黃猄山上的紅藤多,但離村寨較近,采藤的人來了一波又一波,帕東在山上轉(zhuǎn)了大半天,好不容易發(fā)現(xiàn)一叢紅藤,足足有十幾根藤條,夠編織兩個大藤籮了。兩只土狗剛進入山林,潛藏的野性被激發(fā)出來,見小鳥就追,看松鼠就攆,遁跡山林早沒了蹤影。帕東也擔(dān)心狗會丟失,他知道等到下山時,朝樹林吆喝幾聲,狗聽到召喚,又不知道從哪片林子鉆出,乖乖回到身邊的。
紅藤剛剝出幾條,帕東就聽到狗叫聲,從遠處山林傳來,聲音飄忽不定,一會兒飄在山頂,一會兒又飄在山腰,看來土狗遇到真獵物,正緊追不懈,一路趕攆呢。最終,狗叫聲停留在一個地方,叫囂聲愈來愈激烈,那架式,似乎已膠上了,土狗若不得手,誓不罷休。帕東緊張起來,擔(dān)心土狗遇上野山豬,皮糙內(nèi)厚的野山豬被逼急了,會扭過頭來與狗對峙,甚至不顧一切撲上前拼命撕咬,落下風(fēng)受傷的往往是狗。他無心再剝紅藤,火急火燎拿起砍刀,朝聲音來源處小心翼翼摸去,想一探究竟。帕東在前方一處斜坡上,見兩只土狗不停地向上跳躍,一直狂吠不止,像有東西躲藏在樹上,扒開樹叢,眼前的場景讓他驚詫不已,狂喜漫上心頭,一頭黃猄被分杈的樹丫掛在樹上。黃猄是機警的動物,善于奔跑與跳躍,這個意外是黃猄被土狗追攆急了,往山下逃命時奮力一躍,不巧落入樹枝縫隙,被樹丫牢牢杈住,掙脫無望,只得束手就擒。帕東喜出望外,剝好的紅藤也不要了,找來野藤把黃猄捆綁結(jié)實,扛回村寨。
到上世紀(jì)八十年代初,我們村寨并入農(nóng)場后,黃猄山來了一支隊伍,砍伐樹木,開荒種膠。原本覆蓋千年的熱帶雨林,林木長勢郁郁蔥蔥的黃猄山,嚴(yán)重損毀,面目全非變成一座禿頂?shù)纳?,飛鳥走獸失去賴以生存的庇護所,紛紛逃離,黃猄亦從此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