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歐內(nèi)斯特·布拉瑪
得知菲利普·勞德漢姆被捕后,卡萊爾先生感到正義得到了伸張:一個毒殺親侄子的惡棍落網(wǎng)了。
勞德漢姆35歲,單身,借住在寡居的姐姐家里,沒有固定職業(yè),把時間都花在寫沒用的詩和畫賣不出去的畫上。人們都知道,他是個窮光蛋。他的姐姐杜普林太太,生活也不富裕。與姐弟倆同住的,還有他們的侄子查理,12歲,是孤兒,沒有兄弟姐妹。杜普林太太負責(zé)監(jiān)護查理,在侄子成年以前,她可以領(lǐng)取一筆教育津貼。
11月,天寒地凍,查理患了感冒,休學(xué)在家,沒去看醫(yī)生。他恢復(fù)得很好,到了周三,脈搏、體溫都正常了,胃口也不錯。杜普林太太看天氣太冷,仍然讓他臥床休息。查理覺得午餐不好吃,杜普林太太在下午出門前問他晚餐想吃什么,他說想吃蘑菇。他一直很喜歡吃蘑菇。杜普林太太去了好幾家商店都沒有買到,終于在拉金頓的店里找到了一些不起眼的干蘑菇,買了半磅。
當(dāng)天晚上,勞德漢姆去查理的臥室,和侄子共進晚餐,下樓后,他說小伙子看起來活蹦亂跳的。杜普林太太在睡前去看了看,發(fā)現(xiàn)侄子睡得很香。半夜,她被驚醒,聽見侄子的臥室里傳出怪聲,前去查看,看見侄子躺在地板上,抽搐著,眼睛睜得很大。杜普林太太嚇壞了,大聲呼救,叫勞德漢姆去請醫(yī)生,叫女仆去拿嗅鹽。查理被抱回床上,大約半小時以后,就斷了氣,那時醫(yī)生還沒有到。
斯拉克醫(yī)生接受了法院的傳喚。他在周四凌晨被勞德漢姆叫醒。當(dāng)他抵達病床邊,病人已經(jīng)去世。斯拉克從專業(yè)的角度出發(fā),認為病人食用的蘑菇很可疑,因為病人的癥狀完全符合“黑帽蘑菇”中毒。他解釋說,那種俗稱“黑帽蘑菇”的鵝膏菌,在成熟以前,看起來很像普通的蘑菇,缺乏專業(yè)知識的人根本無法分辨。他還向人們呼吁,不要食用野生蘑菇,哪怕是生長在自家樹下或者籬笆旁的,也不行。
拉金頓先生也站在證人席上。他還記得杜普林太太來買過蘑菇。那批蘑菇是鄰村的一個熟人給他的,大約6磅。其他購買并食用了這些蘑菇的顧客都沒有出現(xiàn)任何癥狀。拉金頓說自己絕不會售賣對顧客健康不利的蘑菇。他認為問題一定出在餐具上。
驗尸官發(fā)現(xiàn)死者確實死于“黑帽蘑菇”中毒。專家英格潘尼指出,盡管毒素是“黑帽蘑菇”的成分之一,卻不一定來自“黑帽蘑菇”,也有可能是人造的。
卡萊爾先生協(xié)助蘇格蘭場調(diào)查此案,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一些新線索,比如,杜普林太太在法庭上說,查理一死,她無法再獲得相應(yīng)的津貼,卻沒有說,本該由查理繼承的大筆遺產(chǎn)現(xiàn)在落到了她和勞德漢姆手里。又如,在周三下午,有人在特倫尼恩街看見過勞德漢姆。在那附近開店售賣化學(xué)試劑的萊特克拉夫特先生,賣出了一份毒藥,出于謹慎,他要求客人留下身份信息,而客人填寫的姓名、住址全是假的??ㄈR爾還獲悉了兩點確鑿的事實:第一,那份毒藥的成分正是“黑帽蘑菇”所含的毒素,也就是致使查理死亡的那種;第二,毒藥交易完成的時間是下午4時30分,和勞德漢姆在特倫尼恩街逗留的時間相吻合。在這些線索的幫助下,蘇格蘭場很快就得出了結(jié)論:勞德漢姆為了繼承錢財,擺脫貧困,毒殺了侄子。于是,案發(fā)一周后,勞德漢姆被捕。他拒絕認罪。對于這一點,卡萊爾的評價是:“惡棍都是這樣?!苯o犯人定罪的事,就交給蘇格蘭場和法庭好了??ㄈR爾的心態(tài)放松下來,就在這時候,麥克斯·卡拉多斯來訪了。
“你想看到菲利普·勞德漢姆上絞刑架嗎?”卡拉多斯問。
“從私人角度出發(fā),我不想看到任何人上絞刑架?!笨ㄈR爾說。
“機會來了。我恰好知道了一條線索,可以證明他的清白。”卡拉多斯說,“格斯特林太太,一個常年被丈夫冷落的貴婦人,大約一年前,結(jié)識了一個畫家,總是畫著鄉(xiāng)間小路和金色的落日,那些畫總是賣不出去——我們當(dāng)然能猜到這個畫家是誰。那個常年冷落妻子的丈夫絕不允許妻子背叛自己。格斯特林先生不肯離婚,同時嚴禁妻子和勞德漢姆有任何來往。于是,那對苦命鴛鴦只能偷偷摸摸地見面?!?/p>
“這種情況下,他們急需一筆錢,來改變命運?!笨ㄈR爾干巴巴地說。
“上周三的下午,他們好不容易才有機會在特倫尼恩街見面,在一個廢棄的候車室里,共度了短暫的時光,4時14分到4時45分。他們通過報紙上的通訊專欄來互通信息、約定時間地點,報紙就是無可辯駁的證據(jù)。勞德漢姆為了保護情人,沒有說出他們之間的事。在他被捕后,杜普林太太沖到倫敦,找出了弟弟的情人。昨天,格斯特林太太來拜訪我,告訴我這些事,請我?guī)兔??!?/p>
“他們在候車室見面時,被什么人看見過嗎?”
“他們選擇那個地方,就是為了不被任何人看見。”
“麥克斯,勞德漢姆就要上絞刑架了!”卡萊爾激動地說。
“讓我們檢查一下繩子。”卡拉多斯微笑著,用他一貫的語氣說,“說起來,我對萊特克拉夫特先生的記憶力很有興趣,咱們?nèi)ズ退牧陌?!?/p>
“還能從他那里問出什么新的東西?我全都問過了。”
“你那時是為了證明勞德漢姆有罪,可我現(xiàn)在是為了證明他無辜。”
萊特克拉夫特一點兒也不歡迎他們,甚至拒絕和卡萊爾對話。“有法庭審理案件。我不能再說什么了?!彼覃W鵡一樣重復(fù)地說??ㄈR爾簡直想捂起耳朵。
“拋開案件,您總可以介紹一下那種毒藥吧?”卡拉多斯問。
“我的時間很寶貴?!比R特克拉夫特背對著他們。
“麥克斯·卡拉多斯先生的時間和您的時間一樣寶貴?!笨ㄈR爾忍不住說。
“卡拉多斯先生?”萊特克拉夫特轉(zhuǎn)過身來,饒有興趣地打量著盲人,“您光顧小店,讓我倍感榮幸。”
“也許您會讓我嘗嘗那種毒藥?”卡拉多斯問,“您這里還有吧?”
“麥克斯!麥克斯!”卡萊爾警告道,“那可是致命的!”
“我想萊特克拉夫特先生知道怎么把控稀釋的比例?!笨ɡ嗨拐f。
萊特克拉夫特熟練地操作起來,最后把一杯稀釋過的毒藥遞給卡拉多斯??ɡ嗨褂米齑脚隽伺?,略一沉吟,擦干凈嘴,又要求聞聞毒藥。萊特克拉夫特拔掉瓶塞,把藥瓶遞給他。
“燉蘑菇的味道!”卡拉多斯評論道,“它還可以用來做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比R特克拉夫特回答。
“那么您為什么把它留在貨架上?整個倫敦城里,持有這種毒藥的化學(xué)試劑店不超過6家。這東西沒有商業(yè)用途?!?/p>
“那是因為人們還沒有發(fā)現(xiàn)。攝影界就要發(fā)生一場前所未有的變革了,只要將這種毒藥稍加應(yīng)用,我們就能攝制彩色相片。實驗雖然還沒有成功,但從理論上講,是可行的?!比R特克拉夫特忽然有了興致。
“真可惜,我看不見。”卡拉多斯說,“您對攝影感興趣?”
“那是我一生的愛好?!?/p>
“彩色相片,真是大好的商機,很多人都在做這個實驗吧?”
“不。知道其中原委的,只有少數(shù)幾個人。我們有一個小團體,這個發(fā)現(xiàn)目前只有內(nèi)部成員才知道,而且并不是所有人都接受?!?/p>
“除了您,沒有別人會做這個實驗了嗎?”
“如果有,那就是保爾登了。我毫不懷疑他正在不斷地重復(fù)實驗。他很久沒在團體里現(xiàn)身了。我已經(jīng)不記得他的樣子。就算他來這里買東西,我也認不出來——那天不會真的是他吧?”
幾個小時以后,卡拉多斯和卡萊爾來到一棟大宅的門前?!叭R特克拉夫特就是一根蘆葦,往哪個方向倒都可以,沒個準?,F(xiàn)在,無論這事是個什么結(jié)果,我都能接受。”卡萊爾說。
門開了,一個穿戴得體的中年婦女對他們笑臉相迎。“你們是來拜訪我丈夫的吧?”她問。
“是的,只要幾分鐘而已。”卡萊爾說。
“他正在忙。如果你們來是為了拉選票,那么我可以告訴你們,我丈夫?qū)φ魏翢o興趣?!?/p>
“我們也是?!笨ㄈR爾說,“其實,我們來是為了一件私人的事?!?/p>
“又是那些秘密的事吧?”保爾登太太會心一笑,“他正在暗室里忙著呢?!?/p>
“可以帶我們?nèi)グ凳业拈T口嗎?”卡拉多斯問,“我們能隔著門和保爾登先生說話就好。”
保爾登太太領(lǐng)著他們穿過大廳,來到暗室門口,敲了敲門,說:“親愛的,有兩位先生來見你?!?/p>
“是嗎?”聲音聽起來相當(dāng)煩躁,而且越來越尖銳,“我在這里的時候,不見任何人,你知道的!”
“是的,親愛的?!北柕翘珳厝岬卣f,“但是,他們就在門口,如果你能抽出一點時間……”
卡萊爾聽見屋里的人走近了,看見卡拉多斯也向門邊靠近。他正在想卡拉多斯大概要做點什么——卡拉多斯重重地踩了他一腳??ㄈR爾忍著疼痛,明智地閃開,讓盲人自己尋找支點。盲人精準地抓住了門把手,拉開一條縫。保爾登先生對家庭的紀律過于自信,甚至沒有鎖上房門的習(xí)慣。
光亮涌進暗室?!罢露急桓阍伊?!”保爾登先生憤怒地喊道。
“我很抱歉。我想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只想靠近這扇門,和您說話?!笨ɡ嗨褂冒没诘恼Z氣說,“那么,真的很嚴重嗎?”
“實驗正在緊要關(guān)頭,一束光照進了暗室!”
“只有一絲光?!笨ɡ嗨拐f。
“已經(jīng)夠多了!我想,您知道明與暗的區(qū)別?!?/p>
“不巧,我不知道?!笨ɡ嗨褂脽o辜的語氣說,“我是個瞎子?!边@是他百試百靈的方法??ㄈR爾聽見保爾登太太發(fā)出一聲飽含著憐憫的尖叫,看見保爾登先生露出自責(zé)的表情,就好像發(fā)現(xiàn)自己剛剛傷害了一只飽受苦難的動物。保爾登先生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了歉,然后開始禮貌地接待客人。保爾登太太恭順地離開了??ɡ嗨归_門見山地說:“有一起中毒案,有一個嫌疑人,卡萊爾先生和我,分屬控方和辯方兩個陣營?!?/p>
“這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保爾登先生驚訝地問??ㄈR爾從口袋里取出紙筆,開始記錄。
“您的實驗中,用到一種毒藥,正是涉案的毒藥——‘黑帽蘑菇,鵝膏菌,這些詞您一定很熟悉。介意告訴我們,您是在何時何地獲得這種稀有藥品的嗎?”
“你們怎么知道我在用那種毒藥?”
“這里面有些瞎子的秘密?!笨ɡ嗨拐f,“保爾登先生,在您正式回答我剛才的提問之前,我想告訴您,那起罪案本來和您沒有什么聯(lián)系。只不過,有一個男人被捕,對他不利的主要線索就是,上周三下午4時30分,特倫尼恩街附近的萊特克拉夫特先生向某個人賣出了某種毒藥,半盎司。”
“我對那些駭人聽聞的案件沒興趣。沒錯,那天買毒藥的人是我。我想刺探萊特克拉夫特,又不想讓他知道我也在做實驗,就留了假名和假地址?!?/p>
“您的行為會給自己惹來麻煩。”卡萊爾一邊做筆記,一邊說。
“您不必太在意,畢竟您和此案無關(guān)。”卡拉多斯寬慰道。
“蘇格蘭場必須找個替罪羊,不然沒法對人們交待。麥克斯,你知道的,這個案子上了各大報紙?!笨ㄈR爾堅持說,“最終會有一個人被定罪?!?/p>
“我不這么認為。”卡拉多斯說,“在案情水落石出以后,勞德漢姆會受到嚴厲的警告,因為他沒有老實交待行蹤,干擾了調(diào)查。萊特克拉夫特先生會因為售賣劇毒藥物被處以罰款,保爾登先生會被告知不要再做這么危險的實驗了。每個人都會付出相應(yīng)的代價,但沒有人會被定罪,我想是這樣?!?/p>
勞德漢姆蹲了一周班房,被無罪釋放,回到姐姐家。兩人并排坐在沙發(fā)上,都穿著黑衣,一語不發(fā)。卡拉多斯的信,他們都已讀過。信中既沒有表示同情,也沒有表示祝賀,只說會在當(dāng)晚9點來訪,希望那個時候全家人都在。門鈴終于響了?!澳悴蝗ソ铀M來嗎?”杜普林太太對弟弟說,“他是盲人,你知道的。”
卡拉多斯把帽子、手套和一只小皮箱交給勞德漢姆。與杜普林太太互相認識以后,他找了張椅子坐下。勞德漢姆開始喋喋不休地表達感激之情:“卡拉多斯先生,大恩不言謝。多虧了您,格斯特林太太完全沒有受到牽連。當(dāng)然,這些您全都知道,姐姐也知道,我就不兜圈子了。這么說吧,我現(xiàn)在得到了一筆像樣的財富,我會敦促格斯特林太太離婚,然后,我們會盡快結(jié)婚,并且試著忘記發(fā)生過的一些事——雖說是這些事促成了我們的婚姻。您不覺得我們該受到責(zé)備嗎?”
卡拉多斯搖了搖頭,略帶諷刺?!斑@是個道德問題,不在我的調(diào)查范圍之內(nèi)?!彼f,“您不會覺得我在這個時候來訪,就是為了聽您道謝的吧?您想過我為什么來嗎?”
姐弟倆交換眼神,沉默以對。
“我們還是得找出究竟是誰毒死了查理?!笨ɡ嗨拐f。
勞德漢姆困惑地看著客人。杜普林太太閉上眼,痛苦地低聲問:“在這事上刨根問底還有什么意義?我們已經(jīng)夠痛苦了。能做的難道不是都已經(jīng)做過了嗎?”
“但您是要為侄子討個公道的吧?”
杜普林太太做了一個疲憊的手勢,表示放棄。勞德漢姆問:“卡拉多斯先生,您是說,這事別有原因?”
“把皮箱給我好嗎?再墊一張報紙。謝謝。”卡拉多斯打開箱子,拿出一個紙袋,把袋子里的東西倒出來,“太太,您在法庭上說過,那天買的是干蘑菇。是這樣的嗎?”在杜普林太太給出肯定回答以后,他又拿出一個紙袋,倒出里面的東西,說:“斯拉克醫(yī)生說過,‘黑帽蘑菇尚未成熟時看起來很像普通蘑菇。他沒說的是,‘黑帽蘑菇如果在尚未成熟時就被采摘,風(fēng)干以后,樣子會發(fā)生變化,會變成大家都認識的‘黑帽。這兩種蘑菇都是四天前采摘的。那天的晚飯是誰做的,太太?”
“我的女仆——唯一的女仆——希爾達。”
“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想請她過來?!?/p>
“當(dāng)然不介意。”杜普林太太說,覺得在這個冷酷、多疑的男人做出判斷之前,必須再說一點什么,“她是個非常善良、誠實的姑娘?!庇谑墙衼硐栠_。那是一個干凈、謙虛的女孩,臉蛋像英國蘋果一樣飽滿、清晰、誠實,看起來單純又有些緊張。可惜,這個男人看不見她,杜普林太太想,對女仆說:“希爾達,這位先生想問你話?!?/p>
“是,太太?!蹦请p圓圓的藍眼睛看了看卡拉多斯,又看了看地上的蘑菇,然后不安地看了看整個房間。
“你還記得可憐的查理死去的那個晚上嗎,希爾達?”卡拉多斯溫和地問,“你給他煮了蘑菇,是不是?”
“不,先生?!?/p>
“‘不?希爾達,你的意思當(dāng)然是‘是?!倍牌樟痔@訝地說,“是你煮的,你不記得了嗎,孩子?”
“是,太太?!毕栠_盡職盡責(zé)地回答。
“沒關(guān)系?!泵と税参康?,“緊張的證人一開始經(jīng)常隨機回答。如果說實話,就不必害怕,我的好姑娘。我想,你看到那種蘑菇就能認出來吧?”
“是,先生?!毕栠_用猶豫的語氣說。
“里面沒有這樣的吧?”卡拉多斯舉起一個“黑帽蘑菇”。
“沒有,先生,真的沒有?!?/p>
“之前調(diào)查的時候,你沒被叫去問話?”
“沒有,先生?!?/p>
“你如果被叫去了,會告訴他們那些蘑菇是你煮的嗎?”
“我——我不知道,先生。”
“來,來,希爾達,你會告訴他們什么呢?那些我們不知道的東西?姑娘,如果想救自己,就要說真話——你從哪兒弄來另一些蘑菇,和太太買回來的混在了一起?”
突如其來的問題擊中了女仆的大腦。那雙眼睛本來一直看著地板,轉(zhuǎn)而看向卡拉多斯,又看向她的女主人,再看向勞德漢姆,最后又看向地板。她變了臉色,抽泣起來?!班?!”她哭嚎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沒有惡意,真的沒有,太太!”
“希爾達,你在說什么?”杜普林太太問,“你做了什么?”
“是他自己不好?!笔艿娇奁挠绊?,女仆的話斷斷續(xù)續(xù)的,“他像頭小豬似的,吃個不停。他就是那樣,太太,您總是寵著他。那肯定不是我的錯。”
“可那究竟是怎么回事?”杜普林太太問。
“是那天下午,他偷偷溜進廚房,問我您給他買了些什么當(dāng)晚飯。他說您買的蘑菇太少了,他吃不飽。他看到籬笆邊上長了一些蘑菇,去摘了四五個來,讓我做在晚飯里面,不要告訴您,因為您總是不讓他吃那么多。我看不出來那些蘑菇的區(qū)別。真的,我說的是實話,太太?!?/p>
“希爾達!”杜普林太太痛苦地說,“你之前為什么不說?你知道我們都經(jīng)歷了些什么。”
“我害怕。我害怕他們抓我。我不想傷害任何人,真的?!?/p>
卡拉多斯站起來,收拾起東西,略帶沉思地對自己說:“我知道,一定存在著這樣的解釋,它是一切的根源,無法被推翻。我們終于找到了真相?!?/p>
(責(zé)編:李玉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