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
木柵門敲開了時間的密鑰
從上水鋪散步到下水鋪
復(fù)刻的記憶在老街恣意旋轉(zhuǎn)
歐式拱窗折射的光依舊耀眼
榮昌隆前,巡夜人坐在鋪窗躉上
觀賞著遠(yuǎn)道而來的古老月亮
乖巧的波斯貓趴在籠子里熟睡
一陣舒坦的海風(fēng)將它喚醒
宜仙樓留下了齊白石的腳印
他沒有走,只是在鄰街的酒樓
喝茶,談藝,繼續(xù)著水墨的探索
蝦跳出宣紙,幻化成空中浮雕
街渡口人潮涌動,漁民們戴著斗笠
在商船帆影中穿行。斑駁的女兒墻
像一面鏡子映出疍家土著的臉
他們臨海而居,獨(dú)創(chuàng)莫蘭迪的活法
夏夜
如果不是夏夜,風(fēng)不會如此柔和
我獨(dú)坐在螢火蟲的世界里
蜻蜓嗅到萎縮的往事
倦鳥低飛,像一撮微不足道的羽毛
日常又一次鋒芒畢露
只有重復(fù)的腳步才能長存
遺忘的通病被賜予意義
剎那間,歡愉的時光變得短暫
信任是一場不落痕跡的修煉
隱秘的身影舞出了別樣的自己
流火
月亮失明,一只頓悟的大鳥
掠過洪荒之境,往命運(yùn)底部觀光
洞深幽遠(yuǎn),光明變身神祇
把夜色留白,獻(xiàn)身愿望稻田
迷失的靈魂緩緩靠岸
它被遲鈍的管家視為珍品
桉樹嗅到了滿目瘡痍
流火遍布,虛空溢滿贊美之詞
每雙黑眼睛都淚如雨注
浣洗著萬物的波瀾
白日
一年中最長的白天
我在我之外遙望樹冠
異常明亮的眼睛
這一天甚至沒有起點(diǎn)
我銘記的皆已消失
自討沒趣。前方氤氳著
淡漠的余燼,但最后
也消失了,和我一樣
臨行前,鳶尾跌宕不休
無聲的跟隨正在放大
它越發(fā)覺得,退路模糊一片
忘記了,你是什么時候
知道我睡醒前
決意刪掉的隱傷
鐵山港
吊臂往外伸展,這只機(jī)器人的手
摩挲溫潤的海心。每個泊位
挺立成騎士,許諾為浩渺的大海
戍守一生。集裝箱移步堆場
一艘艘與波浪賽跑的貨輪化身白馬
在晝夜之間的藍(lán)色稻田馳騁
海鷗旋轉(zhuǎn)小腦袋,虔誠地坐在防波堤上
眺望那座未被命名的島嶼
港口披星戴月,析出開闊的胸襟
它在潮水的浮沉中酣睡
火把舞
不必震驚,古老的節(jié)氣是公平的法官
甜蜜的雨滴降生,為了某些神秘的愿望
灰色部落在野性的松林里拼命搖頭
布滿銹跡的機(jī)器裝滿膨脹與孤寂
從窘境折返的當(dāng)天,火把舞被獵奇籠罩
無限的小丑復(fù)活得像跳躍的問號
怪異的質(zhì)感醞釀?wù)Q生。仰賴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時間
肖像由白變黑。你點(diǎn)燃離愁,臉露難色
“晨霧充滿變數(shù),而誰又能躲避呢?”
造物者終于蹦出這個閃電的句子
雕琢思緒的暗河浮現(xiàn)之際
一段驚險的舊時光即將入定
所有酒徒都在靜候遲到的戈多
塑膠風(fēng)暴在黑洞中裸露虛假皮膚
竊取的喜悅霍然逃脫,指紋破譯幕后密碼
因?yàn)楦拍罱┗?,我們從不抗拒居高臨下
美好始終未曾出發(fā),精神貧窮
讓急于隱退的哲人彈奏怒吼之音
禮物
昨夜,海洋還沉浸在舊夢之中
今早,坐上從花城至珠城的高鐵
穿越到新的畫面,我相信
眼前的景致是歲月的饋贈
隧道里的未知靜待挖掘
移動的車廂是載滿喜悅的禮物
前方即將到站,月臺像侍者一樣
等候首次踏足此處的旅客
北海,這首被燈光風(fēng)化的詩
一直在心中不停跳躍
靦腆的樹影戴著多變的面具
它們將帶來什么,又將被誰銘記?
來日雖長,縱使海上的生靈
依舊保有恒久的美態(tài)
而我只能在千里之外
遙想與大海親吻的瞬間
梁智強(qiáng),筆名里翔,80后,廣東省作協(xié)會員。作品發(fā)表于《天涯》《清明》《芒種》《星星》《山東文學(xué)》《安徽文學(xué)》《湘江文藝》《小說月報·大字版》《作品》等刊物,有詩歌被選刊轉(zhuǎn)載、入選年度選本,有散文入選高考語文模擬試題。曾獲第五屆紅棉文學(xué)獎、首屆國際生態(tài)文學(xué)獎等獎項(xiàng)?,F(xiàn)居廣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