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日勒其木格·黑鶴
周游世界后,我回到呼倫貝爾草原,開始了冬營地的生活——每天喂馬、劈柴、喂牛、喂羊、喂駱駝、喂狗。
閑暇的時候,一時興起,我就測了測溫度。
每個測量值,都讓我感到震撼。這個應(yīng)該就是瞬間溫度吧:很瞬間,很冷。
以前沒有注意到,原來呼倫貝爾真的很冷。
這些年積累的一些常識:草原上永遠要比城市里低5℃左右;一天中最冷的時候不是深夜,而是早晨太陽沒有出來的那段時間。
一天早晨,7點半左右,我起來測量了一下,發(fā)現(xiàn)溫度已經(jīng)超出了溫度計的測量范圍,低于-60℃。溫度計拒絕工作。
好多朋友向我問起呼倫貝爾的冬天時,總是問:“這么冷,怎么生活?”
一樣生活。
無論多冷,早晨,女主人仍然要擠奶熬茶,男主人仍然要騎馬放牧。一切僅僅是一種生活方式吧。
不過,確實很冷。
在外面待上幾分鐘,眼睫毛上就會結(jié)霜,一眨眼,就會凍在一起;吸氣的時候,鼻腔麻木,感覺氣管和肺都被凍住了;摘下手套,半分鐘內(nèi)手就麻木了。前天出去,我戴了頂沒有帽耳的抓絨帽,走了不到一百米,就感覺左耳突然刺痛。我知道不好了,回到屋子里用雪搓了半天。還好只是輕微凍傷,凍得不嚴重,但還是紅腫了兩天。
身上不能有任何地方暴露在外面,否則會瞬間凍傷??傊?,我的身上是沒有什么可以暴露的。臉也要蒙上,否則臉頰會被凍傷,還要戴太陽鏡,否則很快就會變成雪盲。
拍這些照片的時候,我的相機只支撐了不到二十分鐘,而我的幾塊電池因為長期在極寒環(huán)境下工作,已經(jīng)無法充電了。我準備用手機拍照,而手機只堅持了不到五分鐘就自動關(guān)機了。
所以,只來得及拍下這些。
所有的生命一如往常。
昨天夜里降生了一只小羊,早晨羊群出牧的時候,卻找不到母羊。還好,到了中午,終于找到了母羊。小羊喝到了第一口乳汁。
蒙古牧羊犬根本無視這寒冷,它們就臥在冰雪上酣睡。
而這些幼犬,渾身熱氣騰騰的。我把它們安置得太好,犬舍的門口還給加了門簾,它們反而有些不太適應(yīng)。附近營地里的牧羊犬生產(chǎn)時,連個窩都沒有,雌犬就在牛糞垛背風一側(cè)產(chǎn)下幼犬。幼犬盡管渾身覆蓋冰霜,卻能夠安然成長。
這就是北國的生命。
曾經(jīng)有一個朋友在我的營地住了一個冬天。
他將要離開的時候,我們談起剛剛過去的冬天。
我告訴他,將來無論他去哪里,只要在中國,有人跟他談起寒冷,他都可以點頭微笑。因為他曾經(jīng)感受過呼倫貝爾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