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克獻
他在割地邊的茅草
茅草有長長的葉
葉有刀一樣的刃
刃把他的手狠狠地劃出一個口子
他生氣地將茅草狠狠拔起
他不喊痛 草感到疼到心尖
他用草根上的泥土敷在傷口上
血浸到泥土里
泥土干了 傷口就會好起來
他說泥土可以療傷
他在用樸實治愈樸實
田鼠祖祖輩輩以土地為伴
和我們祖祖輩輩一樣
在土地上繁育生活
我們要在土地上蓋房子
田鼠也要蓋房子
那就是在土地上打洞
田鼠常常和父親在田野相遇
他們有過交流
父親用雙手創(chuàng)造財富
而田鼠用它的雙手
竊取父親的勞動成果
有一天父親生氣地說
你們就是啃老族
我臉一紅
不知道父親的這句話
是對我說的
還是對田鼠說的
火山和我們所見的山?jīng)]有什么兩樣
冰冷,堅硬,不走動,不說話
它露出地表的部分
就像我們看到的一個人嚴肅的面孔
巖石連著巖石
一直連接到我們看不見的地下部分
就像我們看不到一個人的內(nèi)腔
積滿了那么多愛恨情仇
某一天的某時某刻
它要把內(nèi)心集聚的熾熱表達出來
它要燒毀我們看見的冰冷、堅硬
以及它所遇見的所有不恭
它毀滅它要毀滅的
贊頌它要贊頌的
它要人們看到它是不同于我們的一類人
有著和我們更加不同的情感
我家的陶罐沒有小蠻腰
我家的陶罐沒有插過花
我家的陶罐是祖輩傳下來的
粗糙的陶罐
盛滿從地井里打出的清涼的水
陶罐立在地頭
太陽烈焰一般
麥芒針刺一樣
父親的心像麥粒
發(fā)出金色的光芒
父親被燃燒得汗如雨下
他多么渴望被澆灌
父親雙手摟著陶罐
一口一口喝著
從地里打出的清涼的水
粗糙的陶罐里
盛滿了祖訓